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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听言没忍住笑出声,却见玉洐君淡淡看了他一眼,连忙收了笑容,假装正了神色道:“师尊打算去看看吗?”
北玉洐点头道:“放任不管,实在不妥。”
众人听言,大失惊色,纷纷劝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的,可千万不要去常老宅涉险境啊!”
“之前也请了无数仙长道士,都是有去无回!”
“去不得,去不得,里面都是妖魔鬼怪!”
。。。。。。
玉洐君一言不发,他既打定了主意要去,众人说再多,也是无动于衷。
火焰倒是不甚在意,既然北玉洐想去,他便奉陪,管什么十方恶鬼,魑魅魍魉,撞到他的面前都只能自认倒霉。
17迷琴惑心神
两人不顾众人劝阻,连夜来到常老宅门口。
数百年来的风霜雨雪,门庭破旧,早就看不出这老宅的颜色,修建的却十分宽阔,依昔能看出没落寞之前应是极富贵的。
瓦檐泛着黑灰,沉默立于阴暗,夜色下显得鬼气森森。
“吟之,跟着我。”
北玉洐低声交代,雪袖轻轻一挥,两扇厚重的大门随着“嘎吱——”声而开。
火焰配合的点头。
内宅里阴风阵阵,只吹得人睁不开眼,蜿蜒的抄手回廊当真又深又长,院中还种了一棵诡秘的参天古槐,把本来就稀薄的月光更遮的紧,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槐树招阴,一般没有人敢在庭院里种这种孤魂野鬼最爱的东西,两人顺着堂屋查探,不过片刻,猛然在寂静的回廊里听到了声音。
琴声。。。。
那声音又低又悲,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仿佛是怨女幽魂在耳边哭诉着自己颠沛流离的不幸经历。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顺着这琴声寻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诡异的琴声,徒然间倒真生出几分恐怖感觉。这里弯曲狭窄,两人根本没法并着排走,火焰跟着玉洐君,只见这人单薄的背脊挺的笔直,仿佛牢牢的将自己护在身后。
视线昏暗不清中,又遇转角,复而再一抬头。
“。。。。。。”
北玉洐。
居然不见了!
火焰蹙眉,还未回神,空寂的宅屋中传来的琴声却突然变调。。。。
刚刚还幽怨哀怨的小调,突然便像换了个人弹奏,弹琴之人好像十分愤怒,每一次都像要把这琴弦拨断般的暴躁,破音且尖锐,配合着空无一人的阴冷回廊,仿佛下一刻就要涌现无数索人性命的恶鬼。
火焰嗤笑一声。
何方宵小敢在他面前作祟?
北玉洐不在,他也不再忌惮用神武,挥手召出桃夭,点燃幽幽狐火,只刹那之间整个回廊都被照的入白昼一般。一路不停,顺着这光亮走到回廊尽头,他猛然抬脚,将尽头这扇门狠狠踹开,那刺耳难悦的琴音就躲在这扇房门之后!
有光——很刺眼。
像是突然从黑夜渡到白天,鼻尖最先嗅到熟悉的味道,还未思考时,身体已经放松,浓浓暖意传入四肢百骸。
“吟之,又出去贪玩了吗?”
屋子里明亮温暖,贵妃塌上懒懒的倚了一个绝色美人。
雪白的狐裘裹着她赛雪的肌肤,美艳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眉目倾国倾城。
竟是他的母亲,九尾妖花。
“今日刚做了甜糕,你这小子是闻着味道来的吗?”
“书院的先生可又跟你的父君告状了,你呀,怎么这样讨厌读书。”
“愣着做什么?过来。”
芊芊素手端来一碗香甜的糕点,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是阿娘。
真的是她。
熟悉又陌生,好久不见,笑意弯弯的脸。
这是他的母亲。。。。
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多少次火焰午夜梦回,被噩梦骇的浑身冷汗,然而还是看不清阿娘的脸,只能摸到冰凉的床被,然而这一刻,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九尾妖花。
柔软的语气,熟悉的声音,连气味都是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小时下学常常给他做一碗甜丝丝的甜点。
火焰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掌心里是温热的触感,眼里溢满了宠溺。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她笑着。
任由火焰摸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手。
火焰没有开口。
这一幕在他脑海里存了太久,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碎了。
她软了眉目,轻声接着问道:“今日是不是累了?”
“你呀,就是太贪玩了,乖乖的进去歇会。”
温暖又烫。
火焰的视线落在相握的手上,没有挣脱,没有不安,两人慢慢朝里屋走去。
四周的景象那样熟悉,细看却模糊,然而火焰无心去深究,牵着他的手是有温度的,面前的阿娘会跟他讲话,会说笑,甚至还会给他做甜糕。
他是那样小心,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有人的执念是江山美人,有人的执念是美酒金银,而怕是谁都没有想到,外界传闻的十恶不赦阎罗,所求,不过就是这样一双手。像是孩童好不容易得来失而复得的易碎玩具,南柯一梦中最甜蜜的所想。
红色的软帐在光影重重间落下,屋外暖洋洋的阳光映入窗榭,金瞳涣散,只想就这样埋入梦里,好好睡一场。
任由这倦意袭来,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叮铃——”
什么声音?
低下眼,素白的腰间正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铃。
铃铛。
北海之宴上,北玉洐亲自给他配的宮铃。
漫天琉璃瓦片,五光十色的瑰丽水晶下,北玉洐淡淡道:“本君会护你,千秋万载,平安无忧。”
他闭眼,勾了勾笑。
复而再睁开时,眼里已一片清明。
火焰缓缓道:“阿娘,我。。。。好想你,很想你。”
面前的女人闻言回过身,笑的更开怀:“净说些便宜话哄我听。”
火焰笑了笑,继续道:“没有,阿娘,我没有哄你。”
“我是真的想。。。。你”
“可是阿娘,我虽想你,但也知道,你。。。。已经死了。。。。”
听言,面前的女人顿了步子,猛然回头。
她喃喃的自言自语半响,像是在回味火焰刚刚的话,接着竟带着些毛骨悚然的笑意笑起来,倾城的模样,却带染上了恐怖和诡异。
火焰笑着摸她的发,温柔道:“我会带你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红流迸发,指间燃出幽幽狐火。
他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怒骂挣扎,周围幻境慢慢开始消散,像是破了气的一层皮,抽丝剥落,女人的脸也变得恐怖之极,再也不如刚才的和蔼可亲。
火焰轻轻伸手掐灭了眼前的幻境。
。。。。。。
视野暗了下来,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看样子像是一间库房。
北玉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火焰低声道:“师尊莫怪,是我疏忽了。”
“这琴声能乱人心志,凭人的记忆勾勒出心里最渴望的事物,在幻境中杀人于无形。”北玉洐淡淡道。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客栈阿贵死时,还是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怕是做了什么发财美梦。
“吟之,你。。。。看见什么了?”
北玉洐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火焰听了几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没,只是进去睡了一场,是个美梦。”火焰勾起唇,笑的没心没肺。
北玉洐也没多问,朝着里间走近,淡淡道:“那便过来看看这琴。”
火焰走上前去,才发现这房间竟摆满大大小小的琴,想起客栈众人说这常家百年前原是个琴行大家,倒也不稀奇。
火焰伸手摸了摸琴面,这琴弦做的异常锋利,隐约有发黑的血迹,想来死者身上那些伤口与它脱不了干系。
“是何人做出如此危险歹毒的琴?”
玉洐君不语,视线越过窗外,正对着这间房的,就是院落里那棵参天古槐。
先前远了视线昏暗看不真切,如今两人拿了夜明珠照明,只见古槐树下密密麻麻埋着一圈圈的琴,树在中央,琴围成由小到大的圈,都只露出了半截琴身,像是一个阵法,这画面当真诡异至极。
“见过种花种树,还第一次见种琴的。”火焰俯身,摸了面前的一把的木琴。
质感倒是跟一般的琴没有区别。
“啊——,别摸我喂,要痒死了!”
突兀声音响起,沉沉的琴弦也随之波动,竟是这琴开口说话了!
随即像是沉睡的人群被打扰了一般,越来越多的声音: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
“把嘴给我闭上!”
“哎,这是不是有人?你们快看啊,有人进来了!”
“嘿,还真有人,要死啦,不要命啦敢来这儿?”
“是个小孩,哎。。。。。。。小宝贝。”
众琴七嘴八舌的就讲开了,被人吵醒不满,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玉洐君将火焰护在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下明了。
百来人的常家大宅一夜之间连条狗都不剩,其实不是人突然消失了,竟是被不知什么样的妖术封印进了琴里,肉身与琴已融为一体,百来人的怨气冲天,自然要靠只鬼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