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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气温更凉了。
北玉洐冷的发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暗卫都是冷心冷情的木头人,只负责阻止他进去,并不管他精神如何不好。
他站的昏沉,既没有等到火焰,也没有再见到寂竹出来。
火焰是真的不想见他。
北玉洐在心底想。
但,就算是这样也要站下去。
不可以走。
火焰要是真的去凤族了,会死很多人的。
他年少时经历罪之战,那地狱般的尸山血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漫天的红,怒吼,嘶叫,残肢断臂,熊熊燃烧的大火,父君的死,妹妹的伤。
这一切都让他深深的恐惧着战争。
这是他两万多年来的枷锁,直到今日都是他痛苦的源泉和不能解脱的梦寐。
他已经失去过火焰一次。
他不能接受再失去最爱的人一次。
可是他要怎么去阻止这一场战争?
杀了他吧。
这样就不会再累了。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雨点。
焰城很难有阴天,也很少下雨。
这一切仿佛都在跟北玉洐作对。
雨丝坠落间越飘越大,暗卫也换岗了,到处都静悄悄的,里间的麒麟殿歇了几盏灯,视线变暗了。
火焰还是没有出来。
北玉洐觉得冷,额前的发梢在滴水,雨珠浸湿了他的眉眼,衬得他的眉眼湿润。
此时已经过半夜了。
他拖着这样羸弱的身子,淋雨站了大半夜,脖颈后的血蛊烧的隐隐作痛,身体却冷的发麻,像是冰火两重天。
要站不住了。
他忍不住喉间痒意,咳得惊天动地,撑着一口气摇摇欲坠,却还是坚持把背脊挺得笔直。
视线昏暗中,他好像看到了楼澈错愕的脸……
这人丢了伞,朝他奔来。
只觉身体一轻,楼澈已经将他背起来,想强闯进麒麟殿。
暗卫拦住了他们。
楼澈怒火攻心的吼着。
但他喊了什么内容,北玉洐已经听不到了。
他最后的意识,只看见那扇紧闭了一晚上的殿门,终于打开。
……
火焰踏了出来,他黑沉着脸,冷声问:“为何不禀本尊?”
接过北玉洐时,他摸到一手凉水,沾湿了暗红的衣摆,声音里已燃着火星,“你们都是死人吗?”
没有人敢回答,也没人敢在此时触怒他。
火焰望着红鸢,眼底压着层层暴虐的云,“他身子不好,你不让别人通报,让他站在这儿淋了大半夜的雨,你们是想他死?”
最后一句话问出口,暗卫全都吓得跪下。
红鸢与他对视,却不见丝毫的怯意,薄唇轻启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她声音里带了讥讽,“今夜是什么场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放进来?凤凰坡一事我们密谋已久,要是在这时走漏消息,天族有所准备,一切布置都将功亏一篑。北玉洐他自己不识趣,难道还成了我的错?”
“焰尊主,我倒是小瞧了他在您心中的地位,到了今天你还护着他,前不久你才与我共赴青丘,那满山的尸骸,您都忘了吗?”
暗色的金瞳沉了下去,“本尊自然没忘。”
红鸢嗤笑道:“与天族一战已成定局,北玉洐本来跟我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放他在身边玩也玩的够久了,还没玩够?要让我说,不如将他……”
火焰在阴雨的天色中抬眸。
五官英俊又冷冽,没带半点怒意的脸,看上去却格外的渗人,“将他怎么样?”
红鸢愣了一瞬。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对本尊指手画脚?红鸢,你是不是以为本尊没了你就不行?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的话太不客气。
对这妖界之主轻蔑至极。
红鸢平静的情绪终于破裂,却还是将舌尖的话卷下去,不敢将“杀了他”这三个字说出口。
因为她总觉得,只要她说出这三个字,被杀的人就会变成她。
她只好厉声质问,“北玉洐必将成为你踏平天族的绊脚石,焰尊主要做这三界至尊,你就不能跟他在一起!”
火焰冷冷的注视她,“你说错了,我只想复仇,想做三界至尊的是你。”
红鸢还想在言,被火焰打断,“南庐杀手是你安排的吧?”
“。。。。。。”
火焰:“你别以为本尊什么都不知道。”
“红鸢,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南庐一事,念在你带我去青丘有功,又是初犯,所以并未与你计较,已是宽宏大度,可是今日……你让本尊十分不高兴。”
他像个说翻脸就翻脸的无情汉,冷声道:“既然你与本尊观念不合,便退出去,立即带上你的人滚。”
红鸢震惊了,火焰未等她解释,便接着道:“你要搞清楚,是你求着本尊与本尊合作。”
红鸢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风帽下的朱唇抿着,她开始慌了,语气带着讨好,“焰君息怒,我……只是怕北玉洐影响你,毕竟这场大战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是我的错,是我刚刚口不择言,我不是真的想杀他。”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动他了。”
火焰得到了保证,却并没有熄灭怒火,“凤族你不用去了,他在这里站了半夜,你便也在这里站到明日此时。”
“若是受不了,现在就滚吧。”他说完抱着昏迷的北玉洐,头也不回的踏着雨水走了。
雨越下越大,众人随后离开。
红鸢站在雨中,暗红袖口露出的手指捏紧,昭示着她已然怒极,然而却始终一动不动。
借着雨夜来到凤凰坡。
天空沉的像一块黑色的幕布。
凤栖石被强劲的红色灵流猛力劈开,动静大的整个三界都在震动,天翻地覆间,飞沙走石,雷雨阵阵。
火焰站在雨幕里,神色肃穆。
凤族的女人们四处逃窜尖叫,抱头痛哭,麒麟军闪着寒芒的刀锋淌着鲜血,不过小半时辰的时间,这里已经沦为人间地狱。
天族暂时没有派援兵过来,这里离九京有半日的路程。
火焰发难发突然,行动迅速。
也许天族是没来得及,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阴沉的天色中走出一个女人,她腰板挺得笔直,俊秀的脸上全是鲜血,手中的青玉圆环,泛着沉沉幽光。
凤池抬眸,满是寒意,火麒麟军将她包围,她却仿佛没看见,只越过重重包围,对着站在高处的火焰问道:“为什么?”
火焰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满含恨意的眼神。
对。
就是这样的眼神。
爽的他全身脊柱都开始发麻。
那是仇人被血刃后的眼神。
只要看着她们痛,火焰就不那么痛了。
他勾了唇,缓缓的扯出笑容。
凤池修为虽然是绝境,但毕竟寡不敌众,一番挣扎后被重伤,麒麟军将她扣押到火焰面前,她被强行按着跪下,抬起的眸却亮的惊人。
火焰仿佛看不惯她这样不屈不折的精神,他希望他所憎恨的所有人都跪下,这些人都得匍匐在他脚下求饶,这才是他想看见的。
他一脚踏在凤池的肩膀上,暴雨倾盆,凤池跌在肮脏的泥水里,满脸的脏污。
火焰低声道:“好脏啊。”
凤池咬着牙,痛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焰君……”
“凤姬呢?本尊在等她,她怎么还不来?天族那些狗呢?”火焰沉沉的笑,脚下加大了力,狠声问道:“你父亲呢?凤卫那个杂碎在哪里?”
他有些遗憾的说:“不在这里也没关系,过几日,本尊去九京寻他。”
眼前的青年,神情那样阴鸷。
凤池仿佛不再认识他,不过短短余月,他再也不是初见时,桃眼灼灼,跟在北玉洐面前的明媚模样。
她并不知眼前青年经历了怎样事情,造成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想起那温润的如月公子,也不知道被这阎罗怎么样了。
凤池沙哑问道:“焰君意欲何为?你如此作为月公子知道吗?他在哪里?”
她哑着声问了好几个问题,火焰都含笑听着,直到听到北玉洐的名字,他怔了半瞬,好像突然从那种复仇的疯狂快意里得到了一丝清明。
“北玉洐?”他喃喃道。
是了。
当时他和北玉洐在凤族,偷渡下万年青。
他脚下踩着的这个女人,装作没看见他们,谦卑有礼,对着月公子行了一礼,随后融入了夜色中。
血污和泥水流淌了满地,火焰抬脚,像是有些失去了兴趣。
寂竹在这时走了过来,问道:“主子,已经将整个凤凰坡封住,凤族的女人都抓起来了,暂时没有发现援兵。”
他们没有刻意加快动作。
这么大的动静,天界就算聋了也该听到了。
寂竹蹙着眉,像是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天族还没有派援兵过来。
火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有援兵过来了。”
白祁和凤姬本就是貌合神离,这对夫妻,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这些年不知道藏着多少不满龌龊。
凤姬仗着自己是天后,妄想从白祁手里分权,这些年她通过不断联姻的方式巩固自己在天界的势力网,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可以忍受这种做法,更何况还是白祁那种权势心极重的男人,凤姬这样的做法,早已触怒了白祁的底线。
但白祁是天帝,就算不满,很多事,也不能明目张胆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