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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户口啦！没投胎的出来一下！”
黑白遗像里是一个帅小伙，在封泉喊之后眨了眨眼，不满道：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隔壁老大爷睡觉呢！有没有公德心了！”
“哎呦，不好意思了。”封泉说道，看看遗像里的青年，在书页上轻点一下，上面迅速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小字，波纹一样起伏着，稍许后又不见。
“那我小点声。没你事了。”
小青年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上。墓碑里镶嵌的一点点遗像恢复了死气沉沉。
一排走完，封泉坐在一边歇了一会儿，突然看见第二排一个位置有些不同。
其他墓碑前都是摆放着贡品和花，只有这个前面干干净净，什么贡品都没有。封泉走过去看了看，照片老旧泛黄，上面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笑眯眯看着镜头。
不一样的不止是这块墓碑前干干净净。
还有阴气。
只有这块墓碑之前，徘徊着若有若无的阴气。在白日下面照射尚且留存，说明不是偶尔野鬼经过，而是有鬼时常在外徘徊。
但是不应该。
世间流离，皆是孤魂野鬼。所谓孤魂野鬼，自然是没有死后去处的鬼，于是一部分悠悠荡荡，乃至消散，或者沾惹戾气生出怨念，危害生人；又或者寄身生人，以行走的活人为坟，依人恶念和情绪为生。
但是，已经归于黄土的鬼，应该不会出来走动才是。
死者世界和生人所在不同，交错又分离。凡人都喜欢说死后世界在“地下”，其实不然，两界其实交错在一起。可能生人行走在路上，同一时刻另一界的亡者和他穿行而过，但是两者都浑然不觉。
而亡者探看生人世界的唯一路径，就是他的坟碑。
第一零七章
封泉站在墓碑前；伸手轻轻敲了墓碑三下。
过了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动了动；一个老头儿从里面探着头往外瞅。封泉半蹲着；笑眯眯道：
“大爷，你好啊。”
老头儿看看封泉，眯着一只眼，“你是谁啊？”
“查户口的。”封泉看着墓碑上；“程先生？”
“对对对！”老头儿眼睛一亮，手也伸出来扒着墓碑，“你怎么知道我啊？”
封泉指指墓碑；“上边写着呢。”
老头儿幽幽地叹口气，“现在啊；真是；找个能说话的真不容易啊。”
封泉在一边坐下来，看向老头儿，“老先生您怎么没有去投胎呢？我看您身上有功德；死后还置办得这么妥当；应当没什么尚未完成的事了才对。”
“当然不能去投胎啊。”老头儿下巴搁在墓碑上；“我要是也走了；我们程家就没得人了，以后谁还记得我啊。”
封泉道：“可是您不走；会改变什么吗？”
老头儿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等。我每天晚上都出来逛一逛，坐在家门口等——哦；就是小伙子你坐着的地方。”
封泉低头看了看，他正席地坐在墓碑之前。
“您在等什么？等后代？”
老头儿突然表情委屈起来，呜呜地说：“等不来啦，我知道等不来啦，呜呜……”
封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看着趴在墓碑里的小老头而委屈地抹眼泪。老头儿哭了一会儿，说道：
“我儿子喜欢男人，我都没有大孙子嘞。”
封泉觉得自己真的很能给自己惹事。
他遇见一个有心事的鬼会跟他聊天，他可以耐心地听对方说，但是最终总会给自己多找些事做。
果然，在老头儿哭完之后，紧接着说道：
“小伙子，你帮我个忙吧！”
封泉：“……好，您说吧。”
老头儿道：“我想出去找我儿子，你带我出去，我要相一相外面的姑娘，相个好的给我儿子当老婆！”
封泉无语道：“您儿子不是喜欢男人吗？”
老头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找！鬼的事可不能随便答应的，你已经答应了，就要帮我！”
“行。”封泉叹了口气，在手里书页上点一下，有关于老头儿的信息被记录在上面。他摸了摸怀里，没找到别的什么东西，只有一个为昨天晚上准备、虽然没能用上的……
“咳，要不，您先附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
“……口香糖。”
老头面带嫌弃，不过别无选择，最终还是附身到这个“口香糖”里面了。
等到尹从给他的任务做完，封泉回去和尹从集合。一起回到家，这时候装在他口袋里的“口香糖”突然自己飘出来。
封泉听到老头儿的声音传出来：“那边那个，就是我儿子的家呀！”
封泉脚步微顿，看向一边。
隔壁已经许久无人的房子，它原本的主人叫做……
“你的儿子是不是叫程光？”
老头儿惊讶道：“你又知道啦？我儿子叫程光，我叫程林。”
封泉微微眯眼。
走在他旁边的尹从突然说：“那是什么？”
封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空中飞着的“口香糖”。他微惊，连忙伸手把它抓住塞进口袋里，轻咳一声，说道：
“没、没什么。”
尹从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好在没有追究，率先走进屋里。
几天之后，尹从处理完了事情，两人便坐上了去往首都的飞机。
他一早给老头儿程林换了一副身体，一支钢笔，别在衣兜里。从上飞机开始，程林便兴奋地嚷嚷：
“这是飞机啊！我之前坐过一次，吐的不行，后来就都坐汽车了。这回不会晕机，那敢情好。”
封泉道：“您老可小心一点，别出来，否则飞机一飞，您这体重给落在后面，可跟不上来。”
程林很好奇地逛了一圈，然后回去钢笔里面。封泉和尹从找到座位坐好，没过多久飞机起飞了。
尹从坐在靠窗位置，看着外面。
封泉关心道：“感觉难受吗？”
尹从摇摇头，“没事。”
封泉要了张毯子，盖在两人腿上，然后伸手搂住了尹从的腰。
“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封泉枕在他肩膀上，眨眨眼。
尹从帮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道：“睡吧。”
封泉笑了笑，闭上眼。
他做了一个梦。
他师傅那个古怪的老头儿总是在山林间来去，此前他一直不知道师父与封家有什么渊源，以至于能够神神秘秘地随意出入。
但是在这个梦里，他看见师傅独身走在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山间小道里。
老头儿穿着褐色的短衣，一头白发扎着小辫儿，走路歪歪扭扭。
然后身形倏地虚化，人影渐渐消失，变成了在空气中流淌的灵气，散去稍远的地方了。
封泉的视线随着师傅翻越山岭和树丛，来到一个周边环境清幽的小茅草屋。老头儿的身形重新汇聚起来，推开了门。
里面只有一张木质的床。
上面躺着一个人。
封泉看过去，微微惊讶。——这竟然是尹从。
和现在不一样的尹从。看起来要更青涩一些，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上的。他仿佛是睡着了，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面色苍白，整个人躺在上面，无声无息。
封泉走过去，想要伸手摸摸躺着的尹从的脸。
然而紧接着他醒了过来，睁开眼，一个鲜活的尹从正坐在自己旁边，眉眼低垂，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封泉便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脸。
尹从疑惑地看过来，封泉笑了笑，起身给尹从捏肩膀。没过多久，目的地便到了，
京都。
最繁华的城市，历朝历代，多数选择在这里建造首都。
接应的是天师处的人，封靖没来，来的是一男一女。
“巧了。”女天师说道，“好久不见。刘艺。”
旁边的男天师说道：“刘简言。”
封泉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劳烦带路了。”
刘艺冷漠地点头，请两人上车。
刘艺和刘简言要带封泉去的地方是京都的天师处总部。
第一零八章
天师处位置繁华；在一栋写字大楼的中央一层；看起来极其现代化；让封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封靖自从成年出去之后便不怎么回封家了；外面繁华富丽，封家山野丛林，就封靖那么爱热闹，怪不得这么喜欢留在天师处。
封靖见了封泉；从一大摞文件当中抬起头，给他拉了张椅子。两人坐下之后，封靖说道：
“你等我一下。”
他奋笔疾书；花了半个多小时把桌子上一人高的资料整理好，长吁一口气；转头看向封泉；对方已经倚着旁边的尹从昏昏欲睡了。
封靖正打算要拍醒他，中途对上尹从淡然的目光，不知怎么举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他轻咳一声；对尹从口语：
“叫醒他吗？”
尹从垂眸；看向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封泉；伸手帮他轻轻理了理头发。
封泉动了动；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对着尹从看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侧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他语音含糊：“怎么这几天一直好困，是不是你把我精气都吸走了？”
旁边的封靖：“……”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马上封泉便清醒过来，从尹从身上起来；转头看向封靖，“忙完了？”
封靖表情浑浑噩噩，“忙完了、忙完了……”
封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就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之前说过的几具尸体。”
尸体在地下一层存放着，不一会儿便被通过电梯运上来。办公室没什么地方可以放，封靖环顾一周，招招手：
“来，放我休息室。”
休息室比办公室要小得多，不过这里没有满地堆放的资料，只有一张用来午睡的床。封靖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