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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竟然是为了小姐治病,而现在唯独小姐的病症不见起色。
夜风在窗沿的边缘呼呼做响,他本来就因为没有治好小姐的病而无眠,如今夜风从耳边穿插而过,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呼唤,让他心里更是没有了睡意。
他轻轻的推开窗,索性今夜就做个无眠之夜,他轻轻的站起身,推开了房门,一束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面前,青石铺设的小路如白雪一般洁亮耀眼。
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风情,他的心情恍然舒展了一下,踏着月光向水塘上的石桥缓慢的踱步而去,石桥上的风景最是美好,寂静、幽暗,月光入一个直射的灯筒一般落在了他的身边,他忍不住向客房下边的那个院落望了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客房向下直走是赵家小姐的庭院,但是两个院落的中央还夹着一个未曾被人发现的庭院,即是已经死去的赵家夫人的庭院。瞧整个赵府没有一人为她感到悲伤,整个赵府没有一人为她身披白绫,若是论无情,难道还有这般无情的样子吗?
他一边感叹,恍然听到桥下传来一阵击水声,他心中忽然有些讶异,收回自己的心神,然后俯身看了一眼,水面上泛起淡淡的波纹。
他想起了上次阿离无缘无故掉到水里的时候,若不是王戊相救,可能阿离已经出事了。不过阿离说她当时看到水中有一个人,赵府烦事太多,他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来了。
水面的波纹渐渐的静止了,杨水生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开始向别的方向漫步而去。赵府夜间多有巡夜,他只是闲散步,并未打算惊动府中巡夜的人,于是便避开黑暗中出现的提火灯笼,闲庭漫步向客房的下方。
在偌大的赵府当中,巡夜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赵家小姐居住的庭院,而巡夜最少的地方,莫过于与小姐庭院只有百米之隔的赵家大夫人的庭院。
杨水生此刻走到了这里,黑暗、寂静,一两根枯干的枝条从院落的墙壁延伸在外,杨水生漫步到了墙角下,脚步忽然一停,耳边竟然出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哀泣声。
他心中陡然一惊,在茫茫黑夜里听到一阵哭泣声,换做是谁都会感觉毛骨悚然的,但是杨水生只是稍稍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内心,便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神,他细细的听了一下,发现哭声是从院子里边传出来的,他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疑惑感。
这里怎么会有人在哭?
没错,当然是有人在哭,杨水生无鬼神信仰,夜里传来哭声,除了从人口中传出的,又能从哪里传出来呢?只是这个院子一直都没有人前来,杨水生来了两次都冷清的很,怎么今夜这里竟然会传出哭声?
他心中疑惑,忍不住向进去一看究竟,于是便绕到了这个院落的正门。
大门是关闭的但是并没有锁上,他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大门便应声开了,他心中顿时感觉有些紧张,但还是抬腿走了进去,这个地方他还有些印象,黑夜中的轮廓有些模糊。
他在门边静静的站了一下,那种紧绷的心弦仍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他侧耳倾听的时候,那阵哭声不见了。他伫立在原地犹豫了一眼,眼睛凝视着黑夜的建筑。
这时,那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又一次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转身的功夫耳朵确定了哭声传来的方向,似乎就在耳边不远处,似有似无,若有若无,如幽灵的哭泣一般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他的脚步慢慢的靠近了这个哭声,他感觉自己已经靠近了,他的心跳似乎慢慢的静止了,他低头看了一眼,黑夜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幽灵,她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杨水生顿了一下,立刻憋住了自己将要发出的惊呼声。
她竟是赵家小姐!
第106章 死尸复生
“杨先生!”
赵家小姐惊讶的看着他,一双美目在黑夜中闪闪发亮,交替着悲哀的目光。
杨水生看到她同样很惊讶,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脸上就被一阵惊讶的表情所覆盖,他眼中的赵家小姐身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细腻白嫩的面孔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怎么会身披孝服出现在这里?
杨水生足足伫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下,直到赵家小姐微微动了动身体,将要摔倒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体。
小姐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轻声说:“谢谢。”
杨水生摇摇头,他观察了一下小姐的表情,那眼中的悲伤不像是伪装,这让他心里很疑惑,赵夫人早些时间曾经害死了她的母亲,她即使不怨恨她,又怎么会在深夜里披麻戴孝为一个害死了她母亲的人哭泣流泪呢?
杨水生犹豫了半天,开口说:“你……不恨她?”
小姐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透过遥远的长空照射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带着一种别样的凄美,她摸了一下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了一种悲凉的笑容,让人感觉心痛。
“先生是个指的信任的人吗?”
杨水生在原地愕然的伫立了一下,心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在原地踌躇犹豫了一下,小姐那白色的纤细身影慢慢的徘徊到了院子的边缘。
“先生是一个聪明人,难道有些问题没有发现吗?”
杨水生伫立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她平静的说:“先生奇怪我为何不恨二娘?先生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府中一定有某些人嚼舌根,将当年的旧事告知了先生。”
他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确实有人和我说起过这件事。”
他感觉她可能会有些气愤,但是她没有,她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石台下边隐藏的暗渠,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声音轻柔的说着,语气如同一曲吹给远方的竖笛。
“其实,二娘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早些年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愧疚,因为我知道,当年是二娘害死了我娘,我曾经辱骂过她、甚至还推搡过她,但是她都默默承受了,当年我对此还不以为意,只觉得她欠我的,如今想来,心里还真是感觉愧疚。”
杨水生没有说话,他听着她慢慢的说着,他觉得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些疑惑,早些年我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犯事的那些人,哪怕是我爹最喜欢的情人,最后也避免不了装入麻袋沉江的下场,唯独二娘没有受到惩罚。我之前一直不理解,还以为是我爹偏心眼,但是直到去年我才理解这一切。”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石台的边缘,她的眼睛看着这个安静的宅院,她的眼中充满了生机,不像是一个有病的人,因为当年的岁月,放在现在依然具有灵动的活力。
“去年张开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对他的等待是我漫长的痛苦,所以我经常去莲花池畔去散步,那个时间在那里,我遇到了琴姨,我们家最老的一个仆人。琴姨说,从她来到赵府的时候,这个院子就是这么荒凉,这里仿佛是专门为了囚居别人设计的孤宅。”
“琴姨已经五十多岁了,从我母亲死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被赶出了赵府,她和我回想着当年的往事。原来,当时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是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忧郁的女人,本该去国外完成学业,却因为嫁给了我爹而留了下来。”
“母亲留下了几张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她很漂亮,但是父亲不喜欢她,他只是为了完成一场家族姻亲而娶了我母亲。你想想,一个忧郁的女人每天站在这个水池边暗自忧虑,内心伤神,如同一个被囚困在铁笼中的飞鸟,向往着天空,却只能无奈的仰望。”
“我当时太小了,还在襁褓当中,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苦楚,我的父亲,当时钟情于另一个女人——我的二娘,除了没有正位的名分,二娘拥有了爹能给她的一切,她带着自己拥有的幸福与美好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她与我母亲相遇。”
“这一切都是琴姨讲给我的,她当时是侍奉二娘的婢女,也是唯一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当时二娘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般在院子里瞎逛,琴姨跟在她的身后阻拦她,害怕她来到这里,但是她还是闯到了这里,与我的母亲相遇了,他们的目光在凝视中静止了。”
“有的时候一个眼神足以表达一切,二娘看到我娘,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悲哀,我娘看到二娘,看到的是尚未到来的悲哀,琴姨记不得她们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我娘和二娘很聊得开,琴姨说我娘在赵府中笑的最开心的那一次就是与二娘聊天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第一次说到了死这个字。那一次,她们最后的交谈。我娘跳到暗渠里边自杀了,尸体被暗渠带到了三公里开外的莲花池。父亲与母亲是家族联姻,为了给外公一个交代,父亲必须妥善处理这件事,于是……”
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到了伤心处。
“母亲生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二娘,于是自杀变成了谋杀,二娘被囚居在了这里,也是父亲仁慈,留了二娘一命。而唯一知道真相的琴姨,也被爹从府中赶了出去,爹给了她一笔钱来安置后事,所幸我们赵家也算没有亏待她。”
杨水生听到这里也恍然大悟,他方才想到为什么小姐对赵夫人没有表答出应该表达的仇恨,因为她对她根本就没有仇恨,或者说那唯一的仇恨也被真相击碎。
“那她先前跟你说过的,要你要信的话也是为了关心你了?”
“我从未怀疑二娘会对我做些什么,她早就可以和我解释清楚这些事,但是她没有,我对她充满了愧疚,我从小到大只有她对我是最好的,我一直不愿离开这里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张开吗?我可以去天津找他,但是我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二娘。”
她伤心的低下头,长发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