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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襄阳,说不定已经登船,我马上就要赶过去。好多人去了家里,乱成一团粥,阿翁也乱了阵脚,现在能帮忙的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坐视不理。”
黄承彦坐了起来,推开蔡珂的手,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能出面,我出面只会让孙将军觉得襄阳人结党,反而有打击之心。你现在就出营,去我家,把这件事告诉你姊姊,然后就别管了,跟着孙国仪走,一句话也不要说。”
“然后呢?”
“然后?”黄承彦瞅了蔡珂一眼。“然后管好孙国仪,让他闭门读书,不要有任何怨言。”
“就这样?”蔡珂梨花带雨,双眼红肿如桃,揪着黄承彦的袖子不放。黄承彦被她缠得没法,只得说道:“只要他安分守己,别再犯傻,孙将军得了天下,还能缺他一份富贵?你管好自己,管好他,等着诰命从天上掉下来就行了。”
黄承彦越说越生气。“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还怎么镇守襄阳这样的重镇?赶紧走吧,德不配位,只会招祸引殃,连累其他人。”
见黄承彦发怒,蔡珂不敢再说,怯怯的松开黄承彦的袖子,刚准备出帐,又被黄承彦叫住了。“你别去我家了,直接回襄阳,看住孙国仪,别让他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那阿翁怎么办?”蔡珂抽抽噎噎,可怜兮兮地说道。
“放心吧,死不了。”黄承彦挥挥手。“经过吴县的时候,去看看德珪,让他主动请辞吴郡太守。”
第1603章 又见杨仪
孙策与庞德公对面而坐,谈笑风生。
庞德公家基本没变样,只是新换了屋顶的茅草,家里的墙壁也重新刷过了,清爽整洁。与以前变化最大的就是书房,庞德公购置了两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有新书,有旧简,琳琅满目。向阳的窗子换成了琉璃格窗,窗前摆了一张宽大的书案,书案上堆满了笔墨、简牍,还有一些刚刚写好的文稿,屋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孙策拿起文稿看了看,是庞德公写的一些读书札记,内容繁杂,有文有史,还有一些野史杂说,其中一篇居然讲的是习家、蒯家传承史,从他们迁来算起,一直写到他们被孙策灭门。
孙策看完,微微一笑。“多谢庞公秉公直言。”
孙策拿起文稿的时候,庞德公还有些不安,虽说他自问公正,不偏不倚,但这毕竟对孙策名声不利,听了孙策这句话,他如释重负。
“将军觉得还行?”
“我读书少,文笔是否优美,我不敢置喙,就事实而言,基本属实,就算观感不同也是各人立场所致,不存在故意抹黑的嫌疑。”孙策淡淡地说道:“这是为蔡公著史做的准备吗?”
“不是,是我自己写的一些东西。乱世将至,家族兴衰,有的由寂寂无名一跃而富贵,有的一步走错,百年传承毁于一旦,不过数年,家园便已荒芜,杂草丛生,我年纪大了,难免悲秋,所以想趁还记得,留下一些记载,以便后人明兴替、知荣辱。”
“这也算是襄阳之史了,有意义,有意义。庞公将来印行天下,可要送我一本读读。”
“这是自然。”庞德公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同时又生起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孙策说印行之后再送他一本,自然是说不会阻拦他传布这些内容。年纪轻轻,又是少年成名,能有这样的胸怀难能可贵。蔡邕说孙策要求著史秉笔直书,不为尊者讳,他还有点不相信,现在是彻底信了。
庞德公的心情轻松起来,更添了几分兴奋,与孙策谈笑风生。两人正说得热闹,郭武进来汇报,有一个叫杨仪的少年求见庞德公,说有问题请教,是关于《盐铁论》的。庞德公听了,转头看着孙策。
“将军还记得这个叫杨仪的少年吗?”
孙策点点头。“当然记得。几年不见,他应该长大了吧?”
“今年十七,刚刚从襄阳书院毕业,听说想去平舆拜入徐公河门下学习算学。对《盐铁论》很感兴趣,读了小儿所著的《盐铁论考释》后,经常来找我谈论心得。”
孙策笑了。庞德公这是借机会引荐杨仪啊,不过这也是杨仪自己聪明,那么多人在营外等着,就他知道借着庞德公的机会来求见。既然如此,岂有不见之理。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也听听。”
庞德公大喜。趁着杨仪没到,他又说道:“听说当年将军考过他,他没能回答上来?”
孙策哈哈一笑,又感慨不已。“我希望他现在能回答得出来。”
说话间,杨仪走了进来。虽然身子单薄,看起来也有些紧张,但他还算镇定,一步步走得坚定。他来到孙策面前,躬身行礼。“襄阳杨仪,字威公,拜见孙将军。”又向庞德公行礼。“小子问庞公安好,冒昧来访,多有叨扰,还请庞公见谅。”
庞德公抚须而笑,向杨仪使了个眼色。杨仪会意,又向孙策拜了一拜。“谨以家兄事,敢向将军致谢。”
“你兄长?”孙策想了想,觉得自己没给杨虑什么好处,杨仪这么说是故意套近乎吗?而且他印象中杨虑是早夭的,难道没死,命运也被我改变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啊。“为何谢我?”
“前年家兄得了恶疾,久治不愈,后来听说南阳本草堂有名医,便赶到宛城就医,亏得张祭酒与几个胡医会诊,用一种西域独有的医术才控制了病情,又在本草堂疗养了半年,如今身体康健,病根已除,不久前刚刚娶妻,成家立业,此皆将军之恩德。若非将军建本草堂,聚集天下名医,研究医术,家兄恐难幸免,家父母失一爱子,仪失一仁兄,如此大恩,岂能不谢?家父小恙,卧床多日,闻将军来,犹自扶杖而起,洒扫庭院,以待将军,欲当面向将军致谢。”
孙策也是又惊又喜。他在南阳时,已经听过不少本草堂的医师救病救人的故事,有张伯祖、张仲景师徒,再加上从洛阳请来的胡医,南阳本草堂已经是大汉首屈一指的医学殿堂,很多人得了重疾时都会想到去南阳本草堂试试运气,有不少人因此得救,没想到杨虑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张仲景根本没有一一讲述的兴趣。杨虑不过是个少年,他的名声也仅限于襄阳,到了南阳根本没人知道他。
“照这么说,我就不推辞了。”孙策笑道:“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为襄阳人造了一点福。”
“岂止一点。”庞德公笑道:“论起南阳本草堂治病,襄阳书院更能治愚。有了襄阳书院,襄阳子弟就不用舍近求远,去各地拜师求学,家门口就能领教大儒的教导,这才是对襄阳最大的恩惠。”
孙策笑笑。“襄阳书院嘛,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给了一笔不多的资金而已,真正支持襄阳书院的还是襄阳本地人,我可不敢掠功。该我的,谁也不能抢。不该我的,我也不敢要。”
杨仪说道:“将军原来是信奉杨朱的?”
“你对杨朱有研究?”
“孟子曾云: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仪既有志于事功,自然要有所了解。我在书院读书时,曾向蔡伯喈先生请教过,从诸书中撷取与杨朱有关的记载,写了一篇短文,还曾请庞公指正,将军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背给你听一听。”
“你专门研究杨朱?”孙策很惊讶,再次打量杨仪。“你一个人?”
“学问转益多师,执笔皆由己出。虽然文章浅陋,却有前贤未发之言。”杨仪挺起胸脯,声音朗朗,很是自信。孙策见了,连连点头,让杨仪背来听听。杨仪清了清嗓子,略作思索,便背诵起来,洋洋洒洒,足有三千余言。除了中间略停了几次,几乎没有打磕巴的。
孙策看在眼里,暗自佩服,这小子不仅心算能力强,记忆力也好,如果上次让他去听蔡邕背《论衡》,也许效果会更好一点。不过让他尴尬的是杨仪用辞典雅,有不少生僻的字词,他全神贯注也只听了个半懂。
第1604章 新力量
孙策对杨朱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位是战国时名气很大的学者,他对杨朱的印象就是那句“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名言。对这句名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杨仪说他信奉杨朱,就是其中一解,也不能算错。
他自己对此也不反感,虽然他现在做的事看起来不仅有利天下,简直是千秋功业,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自愿,没有人可以强迫他,所以大义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如果影响到他本人的利益,他也不介意换个想法,做一个只图生前享受,不管死后洪水滔天的暴君。
只是目前还没到那一步而已。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点好事,又没有人强迫,他还是愿意的。
孙策不懂杨朱,却对杨仪肯下功夫去研究一个冷门人物非常赞赏。虽然他对杨朱的研究还只是入门,却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得知这篇文章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读过,孙策建议他把文章印出来,公布天下,说不定会有人也感兴趣呢。
杨仪觉得有理。“好的,既然将军也觉得有可取之处,那我就赔几万钱,把这篇文章印出来。”
“赔几万钱?”孙策很诧异。“成本这么高?”
“印石坊不管印多少份都有起印价,印一份也是这么多钱,所以印得少了不合算,索性印个几百份,送诸同好,当作茶余饭后消遣。”
孙策想了想。“襄阳的印书坊谁家负责?”
庞德公和杨仪互相看了一眼,杨仪说道:“蔡家。”
孙策一点也不意外。第一座印书坊就是蔡瑁在吴郡搞起来的,襄阳印书坊掌握在蔡家手里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印书坊目前大多还不赢利,全靠拨款支撑。蔡瑁虽然喜欢钱,但他赚钱的创意却不多,只是依靠垄断资源而已。一旦没了这些垄断性的资源,他根本没什么竞争力可言。蔡家连这一点都认不清,还敢跳出来张牙舞爪,真是不自量力到了极点。
孙策没有再说什么,和庞德公、杨仪说起了《盐铁论》。《盐铁论考释》印行之后,庞山民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