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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帅,是孩儿呢。父帅莫生气了,孩儿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若是骂我能叫父帅消气的话,父帅便尽管骂吧。”史朝义低声道。
史思明本在爆发的边缘,闻听此言倒是有些骂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骂你又有何用?父帅被人家耍的团团转,却又不是你的错,是你父帅自己没本事。哎,气煞我也。”史思明长叹一声道。
“孩儿也正要来问问父帅,怎么就答应了那严庄,接了那圣旨,就这么让他带走十万兵马了呢。”史朝义道。
“你以为爹爹想么?那可是圣旨啊,不答应便是抗旨啊。爹爹别无选择啊。”史思明摇头道。
史朝义道:“父帅,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史思明摆手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就是。”
史朝义道:“父帅,孩儿认为,分兵南征是假,分走父帅手中的兵力是真。看来是有人对父帅不放心,有所顾忌了。”
史思明一惊,瞪眼看着史朝义,眼神凌厉之极。史朝义被史思明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忙低眉顺眼的嗫嚅道:“父帅莫要生气,儿只是有这种感觉,若说的不对,父帅就当儿子胡说八道便是。”
史思明缓缓摇头,低声道:“你不是胡说八道。连你都能看出这个道理来,可见此事多么显而易见。父帅听到圣旨的时候便心知肚明了,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假,有人对我父子开始不放心了。”
史朝义惊讶道:“原来父帅也是这么想的?那孩儿便不明白了,既然明知是对我们的不信任,父帅怎能任凭他们这么做?既然对我们生疑,迟早必会有祸事领头。父帅,咱们何必受他安家父子的冤枉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住口!”史思明低喝道:“这样的休得再提一个字,否则我将亲手砍了你。”
史朝义吓了一跳,忙闭嘴不语。史思明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朝义啊,这些事心知肚明做好防范便可。此时神策军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意图反攻,这时候若大燕国内乱,那便谁也活不成了,只能让王源坐收渔翁之利。虽然我父子受人猜忌,但大局却不能不顾。你去传我命令,各营兵马需得积极协助严庄整顿兵马,不得拖延推诿。”
史朝义无奈的答应了一声拱手转身欲离开,史思明在他身后道:“给严庄的那十万兵马,你要做些筛选。唔,防御长安需要精兵强将,你可明白?”
史朝义一愣,顿时醒悟,连声点头道:“孩儿明白,定会命人细细筛选,父帅放心便是。”
史朝义走后,史思明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沉思。安禄山分兵之举暴露了安禄山对自己的猜忌,自己虽然很是愤怒但却不能露出丝毫的不满。因为还没到自己能够反抗的时候。此时安禄山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自己手下的将领一大半都是安禄山的嫡系,这些人都不会跟自己走。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这次分兵的机会,将这些将领统统的赶走,让他们去跟着严庄离开长安,顺便将一切老弱病残以及新募集的兵马都给了严庄,这样既精简净化了手下之兵,又能让手中的兵马更容易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谓一举两得。虽然总归是少了十万兵马,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自己却也得到了不少。
第838章 三城(二)
太行东南五十里外是相州所属。相州治所所在的城池叫做邺城。说起邺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汉朝末年,天下三分,邺城便是曹魏发迹之地。当年的曹操便是拒守邺城招揽天下才士,在邺城曾经造了天下闻名的三座楼台。一名金凤台,一名铜雀台,一名冰井台。曹氏父子便在这三座高台之畔招揽贤士吟风弄月,书写了建安风骨文章以及争霸天下的伟业。
如今的邺城却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大唐王朝,繁华程度超过邺城的城池不知有多少。这座古城如今只是作为相州所属邺郡的治所而存在,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罢了。
安禄山起兵之际,邺城太守李荣是第一批投降的,这也给这座古城填了重重的一笔,只不过是抹黑的一笔。其实按照邺城的城防,比之东南方的平原郡治所平原城不知坚固多少,若要坚守,比之平原城更有优势。然而城池是否坚固并不在于城防如何坚固,而在于守城的人是否坚定,这一点已经被无数的事实所证明了的。
天近晌午,虽然已经是八月初,但连日的干旱和暴晒让天气炎热无比。邺城东城门上下,原本清晨还能看到士兵的身影,但当太阳升到头顶时,就连一名士兵的影子也没了。
城门口的几棵柳树蔫巴巴的垂着枝叶,城门洞的阴凉处,二十几名士兵抱着兵刃坐在通风处半敞着盔甲打瞌睡。这些都是城门上下的守军。城门下方的守军倒也罢了,城楼上的守军却也因为天气太热而无法承受炙烤,一个个纷纷溜了下来,躲进这阴凉串风之处避暑。
无人去指责他们的懒散,因为这便是他们的常态。天气这么热,天天在城门前站岗,谁能吃的消?这一点连守城的小头目都认同,即便看到了他们的懒散模样,也不会出言指责,况且他本人也正躺在人群之中张嘴打鼾。
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一阵闷雷滚过,城门洞中的一名士兵被惊醒,擦着口水朝亮的刺眼的天空中张望。但见天空中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哪有半点像是要打雷下雨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哎,你们听到了么?像是在打雷,但天上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奇怪了。难道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轰隆隆的闷响。”那士兵扭头诧异问道。
几名打着瞌睡的士兵也惊醒了过来,他们也听到了沉闷的雷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连地面都似乎有些抖动了起来。
“他娘的,怎么回事?地震了么?”一名士兵骂道。
“上城头瞧瞧去,好像是西边传来的声响。太行山的山头崩塌了么?否则怎么有这么大动静。”另一名士兵脑洞不小,咂嘴道。
这话提醒了几人,两名士兵飞快从后方的台阶登上城头,当他们从城墙上方探出头去,以手遮阳眺望那闷雷般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时,他们顿时傻了眼。
但见远处,黄尘滚滚而起,像是一场暴雨席卷而来。然而,那却不是天上的乌云,而是从地面上升腾的尘土。在尘土下方,无数黑的小点在飞速的移动,黑点从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不能直视。他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是一群正迅速朝城门飞驰而来的骑兵。
“了不得,好像是骑兵?好像应该大概不是我们的人。你觉得呢?”
“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兵马,是从太行山方向窜出来的,必是敌军。”
两人三言两语便弄清楚的状况,然后异口同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敌袭,敌袭!”
……
相州治所邺城城头上,随着两名守城士兵的喊叫声响起,城头上下顿时炸了锅一般乱做一团。闻听敌军来袭,守城门的小头目忙带着人爬上城墙上方,一眼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黑压压的骑兵,他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快拉起吊桥,快关城门。”小头目的声音因为惊慌和恐惧都尖利的破了音。
七八名士兵忙冲到城门上方,手忙脚乱的去搅动吊桥的绳索,下方城门洞中,十几名士兵冲到城门口开始推动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
蹄声隆隆,烟尘滚滚,无数骑兵越来越近,距离城门已经不足里许。城门上的守军疯狂的搅动绞盘,将吊桥拉起了离地一丈多高,下方的城门也关上了一扇。城楼上的小头目心中松了一口气,吊桥已经拉起这么高,断绝了通向城门的通道,这些骑兵是没法能直接冲进城中了。只要关上城门拉起吊桥,他们便只能望城兴叹,不久后军营之中援军赶到,便可以从容御敌了。
小头目大声的催促着士兵快速绞动吊桥绞盘,一边朝蜂拥而来的敌军骑兵的阵型看去。突然他看到了一匹黑马正如闪电一般沿着城门口的官道飞驰而来。这黑马甩出其他的骑兵数百步,其余的骑兵距离城墙还在里许之外,而这匹黑马已经距离城门不足两百步了。但见那匹黑马上坐着两个人,前面一人穿着金盔金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而他的身后坐着一个身材娇小之人。若不是自己眼力好,几乎都忽视了这个人,因为他身前的那个穿黄金盔甲的家伙太过吸引眼球了。
“跑得快又怎样?你还能飞上来不成?”小头目忙里偷闲的挖苦了一句,扭头催促身边的士兵加速转动吊桥绞盘绳索,吊桥已经离地一丈多,很快就要合拢了。而下方的城门的另一扇门也已经快关上了大半。目前的情形来看,突袭的敌军骑兵已经无计可施了。那黑马就算跑到城下也是白搭。
然而那黑马居然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就像是一道闪电,眨眼间便来到了五六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马背上的人的脸孔都看的清清楚楚。穿金盔甲的那是一名面貌英俊的青年将军,而他身后坐着的是个相貌清秀的穿着盔甲的女子。但见那青年将军嘴唇动了几下,后方那穿盔甲的女子赫然探出身来,手中多了一柄弓箭,拉开如满月,对着城头。
那女子撒手放箭,一只黑魆魆的箭支朝着城头激射而至。小头目下意识的缩了下头,虽然他明知道那只箭瞄准的不是自己,因为那箭支的方向不是城楼,而是城楼下方城门洞上方的某处。
蓬的一声响过,那支箭确实是射到了城楼下方的城墙上,腾起了一片灰尘,差点迷了城头守军的眼睛。小头目刚想要出声奚落两句,忽然间他听到城楼下方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之声,紧接着烟尘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搅动绞索的士兵们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为何不继续拉起吊桥?”小头目喝问道。
“没法绞起吊桥了,吊桥的粗绳断了。”一名士兵叫道。
那小头目愕然探头朝城下看去,但见整个吊桥的半边已经脱落,吊桥呈倾斜的姿势斜斜的垂在城楼下方。刚才的那声巨响和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