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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瞪眼道:“卖了作甚?这也是祖产,你嫌我败家败的不够多么?从现在起,二郎我绝不再卖一片祖业。这样吧,大妹和老爹搬进来住,三郎和小妹还住在你自己院子里,这样两处宅子都有人住,也都有人气。以后我若混不下去,不还要回来么?难道你希望我一回家,院子里屋子里长着一人高的蒿草?就当是帮我个忙呗。”
黄英高兴的拍手道:“太好了,我好喜欢那个梳妆台,长这么大我还没坐在梳妆台前梳过头发呢。”
王源笑道:“都是你的了,新房新床新梳妆台,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你都用着。”
黄英道:“那些东西欣儿嫂子不用么?”
王源尚未回答,小妹抢着答道:“看上王阿兄的大官儿肯定准备了更好的呗。”
黄英恍然大悟,笑的俏脸通红,眼睛都泛着光。
吃完早饭,黄三去十字街等着接王源的马车,王源站在院子里四顾周围,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他甚至还没有仔细的看看这个小院子。虽然破旧而且不大,角落里还全是碎石杂草和埋在半融雪堆里的破烂的杂物,但此时王源却觉得有些唏嘘。一个多月,自己从茫然失措,到能够坦然面对这个世界,这个破烂的小院是自己最安心的地方,现在要离开了,倒还有些恋恋不舍。
“王家阿兄,你坐。”黄英端来了一张凳子放在王源身后。
王源回身笑道:“谢谢大妹。”
黄英绞着衣角偷看王源道:“王阿兄,我问你一事,你这次去了真的不回来了么?”
王源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
黄英低下头来,双肩微微耸动,王源忙问:“你哭了?刚才我就见你眼睛红肿,昨夜你是不是也哭了?舍不得王家阿兄么?”
黄英点头,泪珠吧嗒吧嗒滴落:“昨晚阿兄说,你这一去也许咱们再也见不到了,我……我想想就很伤心,忍不住的就想哭。”
王源笑道:“傻妹子,你阿兄又不会神仙,他怎能算出我们会不会见面?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看你们的;而且或许有机会我会接了你们一起出去享福的。莫哭了,多不吉利啊。”
黄英忙抹干眼泪道:“是是是,今日是王家阿兄的大日子,朝廷大官器重,将来前程锦绣,多少人想这一天都没有呢,妹子不懂事却在这里哭,真是不应该。”
王源笑道:“就是,笑一笑。”
黄英灿然一笑,虽然布衣钗裙,虽然年纪幼小,但这一笑却依旧明艳动人,让王源心里暖暖的。
“王家阿兄,你的发髻结的不好,我替你梳头结发髻吧。就当是临行送给你的礼物。”
王源忙摆手道:“这可不成,不合适。”
黄英歪头道:“怎么不合适呢?我在家也是帮阿兄梳头打理的啊。”
王源这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黄三,他穿的再破烂,发髻倒是一丝不苟,看着一点也不协调,原来是黄英的手笔。
黄英已经将自己头上当钗子插着的木梳取了下来,来到王源身后,一边将王源的发髻解开披散,一边朝屋子里的小妹叫着要她打一盆清水来。
王源无奈,最然觉得此举不太合适,但还是盛情难却,任由黄英的小手在头上捣鼓,觉得舒服的想要叹气。终于发髻挽成,对着铜镜照了一下,王源也觉得黄英梳头的本事挺不错的,自己立刻显得精神了许多。正夸赞的黄英不好意思的时候,黄三带着几个人进了院门,王源一眼便看到了面带笑容身着黑袍的柳管事。
“王公子,可准备好了?”柳管事拱手笑道。
王源还礼道:“劳烦柳管事了,在下已经准备妥当了。”
柳管事摆手朝身后四名青衣小帽的小厮道:“还不去替王公子拿包裹请王公子上车?”
几名小厮忙上前来,将门口的几只包裹提起,一名面貌清秀的小厮在王源面前笑着道:“请王公子上马车,就在院子外边。”
王源微笑点头,举步跟着众人出门,柳管事问道:“尊夫人呢?”
王源笑道:“送去娘家住了,安顿了再去接。”
柳管事笑道:“也好,这几日少不了烦扰的很,诗会之后再接也是可以的,只是你们夫妻新婚便分离,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王源摆手道:“无妨无妨。”
当下在柳管事和众小厮簇拥下出了院门,门前巷口,健马拉着两辆黑色马车正在等候,周围数匹骏马矗立周围;不少永安坊的百姓们见到如此阵仗,纷纷在周围围观。
众人来到马车前,一名小厮在车辕处摆好一只上马凳,请王源进车,王源抬脚踏上了马凳,上到车辕上,钻入车厢之前回头朝巷中望去,但见黄家三兄妹默默站在巷口,翘首看着自己。黄三面色严肃,黄英和黄家小妹黄杏早已眼泪婆娑了。
“三郎,我走了,后会有期。”王源摆手道。
黄三叫道:“二郎保重。”
黄英哭道:“王家阿兄,多回来看我们。”
王源微笑道:“一定一定。”
一旁围观的永安坊的百姓们惊讶的交头接耳的议论。
“王家二郎这是犯了事么了?”一名马脸妇人手插在围裙里问道。
“你真是妇人家见识短,犯了事拿去见官有派马车来接的么?昨儿一天坊中传的沸沸扬扬,王家二郎叫当朝左相李适之看中,请去做官了。”一名老者翻着白眼答道。
“啊?竟有此事?昨日我家九郎出了天花,我在家中看了他一整天不让他出门见风,怎知此事?王家二郎这可是撞了天运了,这可不发达了么?早知如此平日该对他好言好语一些。”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年还当面指着他鼻子骂过败家子你可忘了?王家二郎将来当了大官,可有得你受了。”
“啊……阿弥陀佛,求佛祖教他忘了此事吧,我炉子上还熬着粥,得赶紧走了。”妇人赶紧转身逃走,生恐被王源看见想起了旧事。
王源环顾四周,拱手朝四周百姓团团施礼一周,随后钻入车棚内放下车帘,柳管事钻进另一辆马车之后,几名随从纵身跃上马背。
赶车小厮长鞭一挥叫道:“得儿……驾!”,健马嘶鸣马车启动,很快上了十字街,直奔东坊门而去。
黄家兄妹三人追到路口,只看到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模糊背影。
第二卷 权力间的腾挪
第31章 礼遇
朱雀大街东的南北纵向大街,可简单以一街二街等名称称呼,并以此类推,长安百姓也大多如此称呼。居于长安的大唐皇亲国戚官职较高的官员宅第,大多集中在此两街所经数十坊区之中。
当今左相李适之的豪宅便在东二街永乐坊西南隅,整个永乐坊中住着二十多名朝廷官员,李适之无疑是永乐坊官职最高的一名官员。而他的宅第占地面积最大,也最为豪华。
永乐坊西南,东南两面都有左相府豪宅的大门通向坊外大街,四座独立的宅院组成左丞相府的主体部分;另有大小园林三处,池塘两处。在主宅周围,围绕着八九栋院落,这是左相府的附属宅院,是李适之给自己的族人幕僚宾客们居住的地方,便于他们出入李府,和自己参谋事务谈诗论文。
巳时初,王源的马车抵达李府南门,站在门前仰头朝门前高阶仰望,只见李府南门以坊墙为围墙,直接在坊墙上朝外开着府门,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门上兽环狰狞凶恶。两旁红漆大柱前两只石狮张牙舞爪蹲守于石台之上,门前巨檐之下,四名身着青袍束发挽袖的豪奴挺胸而立,气势甚是雄伟慑人。
“王公子,左相上午在政事堂当值,交代下话来,王公子到后先由老夫和几位幕宾先生陪同,安顿于本坊西三里榆树胡同的柳园。那里是紧挨着相府西墙的小宅院,虽不甚大,倒也精致。”身后的柳管事微笑发声。
王源忙拱手道:“多谢柳管事,左相如此礼遇,实在是不敢当啊。”
柳管事呵呵笑道:“没什么不敢当的,昨日左相见了你写的咏梅诗拍案叫绝,将之传于府中诸先生,他们也是赞不绝口。左相惜才心切,礼遇才士乃左相一贯作风。对了王公子,我虽是左相府管事,不过也是左相门下一幕宾而已。柳管事这称呼平日也无人称呼,我听着也不习惯。老夫姓柳,名熏直,你可直呼老夫名字,或者你若看得起老夫,叫声兄长更显亲切。”
王源忙道:“岂敢僭越,叫您柳先生吧。”
柳熏直呵呵点头道:“好,那我便直接叫你二郎了。”
王源点头陈好。说话间两人登上台阶,门前四名豪奴见柳熏直忙抱拳行礼,柳熏直点头道:“诸位先生可都回来了?”
一名粗壮豪奴答道:“禀柳管事,先生们都回来了,带了七八位新来的先生,此刻在院子里等候柳管事呢。”
柳熏直点头,指着王源道:“这位是王源王公子,今后便是府中先生了,看清楚了,以后王公子出入府中,你们不得无礼。”
四名门人抱拳齐声道:“王公子好。”
王源忙还礼道:“几位兄弟多多关照。”
一名门人打开朱门上的进出小门,柳熏直伸手示意道:“二郎请进府吧。”
王源谦让了一番,两人一前一后迈入府中,进门数步,两只石鼓中间一道巨大的照壁横在面前。绕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庭院出现在面前,一条笔直的青石道通向后方高大的厅堂。道路两旁花坛小池,绿树婆娑,远远一道回廊连接厅门门廊,回廊之侧一片空地上的阳光里,一群人聚集在那里,欢声笑语远远传来。
一名小厮快步走向那群人,躬身说了几句话后,那群人忙整顿衣衫迎着柳熏直和王源两人匆匆走来。
“柳公。”一名青袍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带头,六七名长衫老者纷纷上前施礼。
柳熏直微笑还礼,转头对王源介绍道:“二郎,这几位都是左相府中的先生,这位是秦长木秦先生,这位是梁思归赵先生,这位是钱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