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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秋山倒是当仁不让,拱手道:“陛下,臣以为……”
李瑁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对李光弼道:“兄长,你先说。”
兄长的称呼是李瑁对李光弼的尊称,在李光弼协助他登基之后,李瑁便遵其为兄,只要不在百官面前,李瑁都这么叫,以示尊敬。
郑秋山嘴巴张了张,尴尬不已。他看到了李光弼眼中讥讽的神色,尴尬顿时化为了恼怒。但他却又只能乖乖退下。
“陛下,臣以为,王源此举居心险恶,陛下不可坐视不理,是到了用雷霆手段解决一切的时候了。”李光弼轻声道。
“说说,说清楚。”李瑁皱眉道。
“臣认为,王源此来掳走太上皇的目的,便是要利用太上皇对陛下不利。臣担心,王源会逼迫太上皇昭告天下……”
“昭告什么?”李瑁瞪眼道。
“陛下,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关于社稷江山之承继,关乎皇统之……”
“住口!”李瑁像是被黄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朕已是大唐皇帝,还有什么皇统之事可昭告天下?他已然传位于我,已然退位为太上皇,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李光弼静静的看着李瑁道:“陛下,你明白的。王源会那么做的,只有利用太上皇之口昭告天下,宣布陛下的皇位不正,他便可摆脱逆贼之名,名正言顺的起兵造反了。”
李瑁狠狠的瞪着李光弼不说话,李光弼也皱眉看着李瑁,两人对视良久,李瑁缓缓开口道:“你认为这便是王源劫走父皇的目的?”
李光弼点头道:“除此无他。否则他之前为何执意送回太上皇,如今却又甘冒大险来救?当初他送回太上皇也是为了让陛下难为,今日他救走太上皇则更是要为造反正名。王源此人当真是阴险奸诈,但凡对他有利,他便不惜为之。陛下,这一次若是被王源得逞,太上皇果真按照王源的要求发出诏书,那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陛下想过后果没有。”
“你认为父皇会答应他那么做么?那样做对父皇有什么好处?他甘愿助外贼夺我大唐江山么?”李瑁低垂着头像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陛下,臣不敢妄度。但根据臣掌握的情况,这一次王源潜入骊山宫之举,似乎和太上皇有关。”
“此言何意?”李瑁惊讶道。
“太上皇被掳走之后,守卫兵马于太上皇寝殿之中找到了太上皇留下来的一件龙袍。那龙袍的胸口被剪了个小洞。”
“剪了个小洞?那是什么意思?”李瑁更加的迷糊了。
“陛下,龙袍上被人剪了个小洞,剪下来的黄布片却找不到了。太上皇为何要这么做?剪下来的布片去了何处?臣经过推测,大胆断定,这剪下来的那片龙袍怕是作为信物送走了。臣再大胆一些推测,王源此来,正是应了太上皇的请求来救他离开的。这么一推测,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了。”李光弼轻声说道。
“什么?你是说,父皇送信给王源?以龙袍的碎片为信物?”李瑁大惊道。
“正是。”
“不可能,不可能。骊山宫中看守那般严密,他如何能送出信来?再说,太上皇已经卧病不起,神志不清……”
“陛下……”李光弼提高声音喝道:“世间万事都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的。没有什么绝对靠得住的守卫。若守卫都靠得住,为何王源又能得手呢?总有人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而且太上皇的疯癫也未必是真疯癫。陛下逼得太狠,太上皇为了保全自己,若是装疯卖傻,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便说明太上皇和王源之间必有合作之议了。也那也就是说,臣的担心并非多余。”
“你说朕逼他太狠?所以他装疯?骗朕?跟王源联络?要王源来救他?然后……跟着王源反对朕?昭告天下宣布朕的皇位不正?”李瑁一连串的惊声问道。
“怕正是如此。”
李瑁重重的一拍龙案,骂道:“都是朕的错,朕早该一了百了的,朕妇人之仁了。留了后患。”
李光弼皱眉道:“陛下,到现在您还这么想么?当初臣建议陛下允许太上皇回长安,陛下就是不听。要是当初能温和些,王源岂有可乘之机?”
李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怪朕么?你是在怪朕么?朕做的有错么?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他回长安,朕能安稳么?”
李光弼皱眉不语。心中暗自叹息。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避免今日的情形,偏偏李瑁执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所以将事情推向了今日的局面。
“李光弼,要你为陛下分忧,可不是要你来翻旧账指责陛下的。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臣子,莫非陛下还要看你脸色不成?”一旁的郑秋山忽然大喝道。
李光弼赫然转身,一双厉目如刀瞪着郑秋山,郑秋山吓了一跳,嗫嚅道:“你要……干什么?”
“郑秋山,今后我说话的时候,你休得插话。我和陛下在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莫非你以为你已经能够凌驾于我之上么?”李光弼厉声喝道。
“我……我……陛下,您看看,他如此狂妄,当着陛下的面,他李光弼竟然这么说话……”
“国丈,你且出去。”李瑁沉声道。
“什么?”郑秋山愕然道。
“朕要你出去。你若不想出去的话,便在一旁站着不要插话。”李瑁冷声道。
郑秋山备受打击,灰着脸在旁不出声了。
李瑁转过头来对李光弼道:“兄长,以前的事情也无需再提了,无论对错与否,事已至此,也无法回头。如若当真如兄长所言,父皇此次怕是真的要跟王源合作了。若父皇真的在王源那贼子的怂恿下下诏,朕岂非要有口难辨了。朕可不想天下人都以为我这皇位是篡夺而来的。那对朕大大不利。”
“所以臣刚才说了,陛下必须采取断然措施,绝不容事态恶化下去。”李光弼沉声道。
“那要采取何等断然措施?”李瑁急促的问道。
“先下手为强。”李光弼一字一句的道。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李瑁低声道。
李光弼略一思索,负手朗声说道:“既知王源和太上皇联手的手段,便先发制人。臣有四策,陛下可立刻实行。陛下即刻下旨昭告天下,列举王源大罪,发动讨伐王源之令,号令天下兵马共伐之。此为其一,其二,陛下需昭告天下,便说太上皇已经为王源所掳,已然身不由己。从现在起,所有太上皇之口发布的昭告和命令皆可能为王源胁迫,不足采信。其三,发布悬赏王源首级之令,重金悬赏天下英豪取王源首级,给予高爵厚禄之赏。其四,发布招安令。但凡从王源之官员兵将人等,只要不再助纣为虐主动投降朝廷,便可既往不咎,且升官三级。”
李瑁瞪着眼听完李光弼之言,半晌没有说话,只快速的负手在殿上来回走动,像一只笼中焦躁的野兽一般。
“陛下,可要臣一一解释这四策的用意?”李光弼沉声道。
“不必,朕明白你的意思。”李瑁伸手阻止道:“朕还蠢到连你这四策的用意都不明白的地步。你的意思不就是要趁着王源和父皇之间的勾当尚未发作之前便堵了他们的嘴巴么?一旦我们抢先宣布王源为反贼,太上皇为他所胁迫的话,太上皇再发出什么诏告天下的文告时,天下人便未必会相信了。”
“陛下圣明,臣正是此意。堵住他们的嘴,赶在他们的头里,这便叫先下手为强。陛下,臣提醒你,太上皇恐已抵达成都,事情刻不容缓。宜早不宜迟,迟了便效果大打折扣了。”
“朕明白,但朕认为你这第二策需得稍加改动。”
“哦?不知陛下想如何改?”
“朕……认为。与其说父皇为王源所胁迫,不如说父皇不顾大唐江山社稷,出尔反尔意图复辟皇位。遭到朕和诸皇子拒绝之后,便勾结逆贼王源意图报复。于骊山宫中杀害诸王后潜逃成都,附贼而反。这岂非更是釜底抽薪之策?”李瑁轻声说道。
李光弼和站在远处的郑秋山都激灵打了个冷战,心头升起一股冰寒。李瑁太狠了,这是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太上皇身上,这样一来,天下人不但不会信太上皇的话,恐怕还有很多人要怒骂痛斥其人了。
“怎么?兄长觉得不妥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朕又何必妇人之仁?朕为了大唐江山社稷所想,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列祖列宗不会怪罪朕。”李瑁冷声道。
李光弼咽了口吐沫,哑声道:“陛下说的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大义之下,万般可舍。臣觉得没什么不妥。”
李瑁呵呵笑道:“好,那你们便即刻去准备。三日之内,誓师出兵,讨伐逆贼王源。还我大唐盛世景象,安乐之天下。”
……
成都城中,关于玄宗重新复辟即位之事引起了不小的混乱。神策军上下,蜀地各道官员都对此事抱有不同的看法。很多人对此事都不太赞同,他们认为大帅走了一步臭棋。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大帅居然要拱手将一切送出去,这实属不智。
成都以及蜀地各地的百姓们的反应更是激烈之极,当街头巷尾传出了大帅要奉太上皇复辟即位的消息后,百姓们顿时如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当年,这个年轻的官员抵达剑南之后的第一次亮相便让蜀地百姓们惊艳。他扭转了前任节度使对南诏国节节败退的局面,率领剑南军一直打到了南诏国的都城,迫的南诏国归顺大唐称臣。从那以后,这位年轻的大帅变成了蜀地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王大帅在蜀地的种种措施和作为更是深入民心,而且王大帅率军横扫吐蕃国,又逼迫了吐蕃签订和议,解决了蜀地西境之敌。从那时起,王源更是声望日隆,一路飙升。
在蜀地各道,王大帅是百姓们口中最大的谈资。大到王源的用兵方略利民之策,小到王源的身高体重言谈嗜好,都是广为挖掘的谈资。城中的青年男女们以王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