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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同声翻译将最后一句“停电了?”都不假思索的翻译出来,教室里总算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这可是今天整整一个上午的授课中唯一的笑声!
不知道是不是电线被大风吹断了,托马斯·莫兰特博士正兴致勃勃的讲着课,突然屋子里的电灯就熄灭了,于是整个房间在中午11点多的时候陷入到傍晚般的昏暗当中。托马斯扫兴的闭上嘴,扭脸看着拜占庭式的大窗户外肆虐的风雪。在他面前的三排座位上,20多名来自俄罗斯各部门的情报分析专家安静的注视着他,没有丝毫骚动,仿佛那些刚从外面一路小碎步跑进房间,正忙碌着点蜡烛的总务人员们不存在一样。
看来这些安装在墙上的烛台经常被使用!看着每个烛台上方那一块块被熏黑的天花,托马斯在想:这间临时被征集用做课堂的教室,平时是这家国立军工厂的设计讨论室,如果连这里都经常停电,那俄罗斯的战争工业生产现状就绝对没有沙皇政府自己吹得那么乐观……
几个总务人员在熟练的点完蜡烛后便退出了,托马斯等房门被关紧,清了清嗓门,又开始上课。这是他在图拉进行的第一天授课,在谢苗诺维奇副局长的极力邀请下,莫兰特博士后天还要对这些俄罗斯同行们再上一整天的情报分析专业培训课。
这批学员显然素质都不错,从他们当中一些人的面部表情的反应上判断,其中至少有一半人能听懂英语,托马斯心里想:而且在自己故意先用中文引用了几句中国古籍上关于间谍行为指导原则的论述,接着才用英语做出解释时,至少可以肯定有4名学员明显是在听到中文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要知道,自己所引用的文言文相当拗口,就算在中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的!这些情报分析人员的素质明显要高于自己在圣彼得堡进行同业交流时遇见的那一批。为什么?为什么俄罗斯负责对外情报业务单位之一的内务部7局会把相对优秀的一批情报分析专家放在国土中部距离莫斯科不到200公里的地方?目前,对俄罗斯威胁最大的敌人是德国和奥匈帝国,战争已经进入了乌克兰境内,俄罗斯军队节节败退,如果不是协约国的帮助,圣彼得堡是否还能将战争进行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多相对优秀的情报分析专家是在图拉工作呢?看来,这头俄罗斯熊对中欧的德意志鹰举动固然警惕,但是在内心深处,大熊对乌拉尔山那边巨龙的动静更加防范……
“……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提问了,只有前3个问题可以在课堂上进行讨论。”托马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便笑着说道。
学员们从容而安静的举起左手,等待他这位老师的选择。博士指了指刚才表现出能听懂中文的一个学员,微笑着示意他可以提问,于是,其他的学员又安静的将手放下,没有任何声响。
“您好,莫兰特博士……”站直身后,这个学员刻意礼貌地减慢说话速度,以方便翻译者的同声翻译:
“……您可以称呼我马连卡,博士。我想问:如果,我们在情报工作上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定性分析上,会不会导致对变化的可能性缺乏预测?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我的目的是和某栋楼内,100个姑娘当中的1个……谈情说爱,虽然理论上我只应该关心这1个姑娘的情况,但是因为她还和其她99个姑娘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如果那99个姑娘当中的1个对我不满,而我又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向我喜欢的那个姑娘表达爱意时,非常有可能因为另外一个姑娘的恶意诽谤而遭受失败……”
“好问题!马连卡。”托马斯微笑着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又示意另一个刚才举手的学员发问。
“您好,莫兰特博士……我的问题很简单:如何最快速度判断出面临情报的真和假?您知道,我们获得的情报资料经常因为来源不同而互相矛盾,这种情况下真伪判断是首先需要进行的。在这一方面,您自己的体会是怎么样的?”
“您好,莫兰特博士……我最近碰到一个问题:我所服务的机构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我们这个部门关于某个地区的人群大规模暴力倾向程度做出量化的预测,可我们在做的时候却发现有好几个必需的数据谁都没有,谁都给不了我们……”
“你们都用哪些数学工具?基础数据处理是用马尔柯夫链吗?”托马斯打断了第3个学员的叙述,突然问道,在获得对方的点头肯定后,他笑着说:“试一下用这个模型吧,我前年自己设计出来的,目前的使用纪录证明这个模型还算有用。”托马斯说罢,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写出一个数学方程式,写完后,他又仔细将其中几个部分用红色的粉笔标注了一下,然后这才转过身来。他满意的看到:大部分学员已经记录完毕,但是都满脸迷茫,只有刚才那个第一个获准提问的学员脸上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跃跃欲试。
“亲爱的马连卡,”托马斯冲那个学员亲切的说道:“这个方程式让你产生熟悉感了吗?”
“博士,”马连卡站起身,礼貌的笑了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说道:“您写得这个方程式应该是在参考量子物理学中‘布朗运动’的基础原理后设计的,主要思路是在承认个体行为测不准的同时肯定群体行为倾向的规律性……我也曾经这样考虑过,可我总觉得这样进行人群行为分析时总还是存在几个逻辑断点……”
“太棒了!”托马斯·莫兰特博士高兴地打断马连卡的话:“这就是情报分析的最大挑战所在――逻辑断点!我们在进行以人群为基本单位的行为预测时,虽然可以采用大量的数学统计工具帮助我们对人群行为的规律做出归纳和分析,但是,因为我们预测的对象是人,而人的很多行为是非理性、非逻辑的,所以,在人群行为分析上,不要认为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可以互相替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方程中的这3处其实就是所谓逻辑断点所在,这3处值在代入计算时都要根据经验值进行加权处理。情报是真还是假?你对事物发展前景的态度是沮丧还是失望?你面对一个问题时是准备完全凭借理性还是投入激情?你自己的这些理性判断或感性选择都将对经验值的加权产生重大影响,乃至影响到对整个人群行为预测最终的结果。经验值是什么?是你对目标人群文化特征的理解、是你自己对人类大历史的理解、是对自己天赋的自信――这些都不是数学能给我们的,因为在这里所要依靠的是造物主赋予我们最奇妙的能力――想像力和创造力!”
以马连卡为首的学员们在同声翻译的话音落后,沉默了大约近1分钟,然后开始热烈的鼓掌。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民族!托马斯心里想着:在1870年中国政府经议会批准后颁布的后来被欧洲评价为“科学技术抢掠宣言”的《对世界范围内科学技术研究活动进行支持的法案》(简称:《科技支持法案》)实施之后,在理论科学领域的奖项“杨沪生奖金”和工程科学领域的奖项“史秉誉奖金”分别设立后,欧洲国家的许多科学界就开始出现和商人们一起并肩向东方涌去的趋向。俄罗斯,只有欧洲科学研究的社会环境和政府政策环境最恶劣的俄罗斯,她的科学技术人员不为所动,其中就包括数学大师安德烈·安德列耶维奇·马尔柯夫。在布朗和维纳等人已经开始在中国上海享受安静幸福的学术研究生活时,俄罗斯以马尔科夫为代表的科学家们一边艰难的从事着科学事业的探索,一边在和沙皇独裁统治进行着更为艰难的搏斗。无论是工程技术领域的佼佼者,还是理论科学与基础科学领域的大师,所有的俄罗斯科学界的领军人物没有一个去中国……
就在这家兵工厂的大门口斜对面的一条小街街口,从这天上午开始就有一辆挂有莫斯科车牌的“圣彼得堡”牌轿车停靠在路边。风雪当中,这辆破旧的轿车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车中有人,只是每隔1个小时,当周围确证没有人的时候,车里的司机会将车打着火,发动5分钟后又将火熄灭。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水箱和油路因为温度太低在轿车需要启动的时候发生故障。
寒冷的车内,瓦西里和万尼亚穿着厚厚的大衣,眉毛和眼睫毛上挂着白色的冰霜,安静的坐着。前风挡玻璃上有一小块被刻意除去冰霜,两个人就通过这个小孔观察着风雪当中的工厂门口,差不多每隔5分钟,两人当中就得有一个将脸贴近前风挡玻璃,用自己的嘴哈出热气,融去观察孔上已经出现的薄薄冰霜。
“小万尼亚,该你了。”看着观察孔上又出现一层薄冰,瓦西里说。
“上次就是我,这次该你了。”万尼亚不满地说道。
“小万尼亚啊,小万尼亚,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懒惰了!”瓦西里笑着说,然后还是凑上脸去将嘴贴近玻璃哈出热气。
万尼亚不满地说:“总是说:‘小瓦尼亚你要这样,小万尼亚你要那样……’好象我没有长大似的。我都19岁了!”
瓦西里认真的除完薄冰,身子往后靠了靠,仔细看了看观察孔的效果,然后满意地砸咂嘴,这才说话:“呵呵,我们的小万尼亚长大了,是大人了――你已经和姑娘们上过床了?大男人万尼亚。”
“你总是那么庸俗,瓦西里,我也是一个革命者,我年龄小,可我参加革命已经2年了!你听说了吗?顿巴斯那边的革命党领导人里有个叫尼基塔的小伙子今年才22岁,16岁就当他们那个组织的领导了……”
“你说的那个尼基塔我知道,那个尼基塔和你可不一样――我听说他16岁那年是被宪兵抓错了,进了牢房以后和一帮革命知识分子关在一起,后来革命者要从牢房挖洞出去,需要有个人做名义上的领导,万一挖得洞被发现了好有人顶罪,于是就选可怜的尼基塔当领导……嘘,看!”
瓦尼亚正听得入神,听见瓦西里的告警,急忙把脑袋也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