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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却是板着脸,对吴三儿道:“这样下去可不行,闭门造车,有个什么用?要教他多出来走动走动。”随即又道:“想个办法,去招募一个能读能写的人来给他打下手吧,一个人既是主笔又是编纂,也难为了他。”
吴三儿应承下来,笑道:“早先我也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能读能写的,大多数也不稀罕这碗饭,价钱要高了,又不值当。”
沈傲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值不值的,多花几个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三儿点头,低头吃饭了。
春儿下了楼,沈傲教她坐在身侧,众目睽睽下,春儿略显扭捏,却终是落座了,众人都是窃笑不止;沈傲脸皮厚,不怕人笑,春儿却是窘的不行,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夜深,沈傲才想起回府去,临别时沈傲问吴三儿到了年关时怎么过,吴三儿苦笑道:“这邃雅山房里,多数都是外乡人,我们自己备些酒菜,热闹热闹,一夜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众人唏嘘不已,每逢佳节倍思亲,沦落异地,每到这个时刻总是最难捱的。沈傲的思绪也漂到了另外一个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他虽然只是孤儿,可是仍有许多难以忘怀的人和难以忘记的事,叹了口气,道:“多购些年货,不要怕花钱,一年难得高兴一次,要过得比别家好,过得比别家丰盛,只要是我们邃雅山房的人,往后都是亲人兄妹,要相互扶持。”
众人纷纷道:“沈公子说得对,到了这里,我们都是亲人。”便是有人眼泪都出来了,平时沈公子油奸嘴滑的,怎么今日却说出这么令人感动的话。
其实并不是沈傲的话感动,只是这句话恰和适宜罢了。沈傲目光落在春儿身上,一双眼眸深望着她,低声道:“春儿,该歇的时候也要歇着,不要累坏了。”
“嗯”在众人面前,春儿忸怩地说不出话来,雾腾腾的眼眸儿抬起来,恰好遇到沈傲灼热的眸子,一时恍惚。
“沈公子,快走吧,再不走又要宵禁了。”外头的邓龙提着一盏灯笼连声催促。
沈傲笑了笑,留下一道背影,会同那灯笼的光芒,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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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又是一场大雪飘落下来,雪花儿不大,却是纷纷扬扬地将视线也遮蔽住了,放眼望去,远处的景致变得模糊起来。
沈傲穿上蓑衣,周恒和邓龙各提着酒水、腊肉一道儿出门,往唐祭酒的府邸去,三人一深一浅地踩着积雪,在落寂的街道上说笑步行。
周恒今日倒是颇有兴致,听说邓龙会刀法,便一路追问,邓龙难得遇到一个吹牛的机会,自夸一番,将自己喻为那行走江湖的独行侠,替天行道,扶弱锄强之类的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引得周恒神往不已。
沈傲却只是一路地笑,不揭破邓龙的把戏,等到了唐府,沈傲才发现,这位唐大人所住的宅邸与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没有雕梁画栋,更没有高墙阁宇,只是一处孤僻的小院落,院落里腊梅盛开,花香四溢,雪花皑皑的堆积在篱笆上,霎是好看。
去叫了门,唐严穿着件袄子出来,第一眼看到沈傲,顿时大喜过望,一边打开门,一边故意埋怨:“这样的寒冬腊月,你们真是胡闹,有这个心意就行了,何必要亲自来,至不济,打发个人来跑一趟,送一份名帖,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冻着了身子,这书还怎么读?”
说是这样说,可是那脸色却是红光满面,显是开心极了。
沈傲送上了酒水和腊肉,道:“唐大人,微薄小礼,还请笑纳,这是学生的一番心意。”
周恒也连忙将礼物送上;这些礼物,都是寻常孝敬夫子的常备之物,唐严自是不客气地收了,笑呵呵地道:“来,进内屋去坐,这里冷得很,不要冻坏了身子。”
拉着沈傲和周恒进了东边的厢房,却是把邓龙撂到了一边,邓龙无语,悻悻然地跟上去。
进了东厢房,这个屋子不大,应当是卧室,不过却改成了一个小厅,厅中的饰物不多,倒是壁上悬挂的几幅字画引起了沈傲的兴致,趁着唐严去煮茶的功夫,他负着手走到壁边去看,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沈傲徐徐吟道:“狂风飞卷白絮飞,晶莹剔透冰凌花。雪压枝头映白雪,傲霜迎寒腊梅花。”
这首诗显是唐严的手笔,诗写得还不错,不过嘛,以唐严的身份来说,这首诗只怕并不是上品佳作。沈傲随即一想,顿时明白了,唐严悬挂的不是诗,而是他的心境,腊梅以洁著称,唐大人自喻为腊梅,便是摆明他的人生态度,想不到平时那与太学争斗起来战斗力爆满的唐大人竟是个两袖清风的高雅之士,倒是令沈傲小看了他。
周恒凑过来,见沈傲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幅行书,忍不住问:“表哥,这诗有什么好看的?”说着,突然又顿住了,换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嘘,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哇,莫非是唐师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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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V!
第一百七十八章:才女
第一百七十八章:才女
沈傲细听,果真传出一阵吵闹声,而且是由隔壁厢房传出的,那声音略带嘶哑,却满腹都是埋怨,具体说些什么,倒是听不清楚了。
过不多时,唐严提着一壶暖酒过来,面带尴尬之色,叫众人坐下,道:“内人正温些下酒菜,大家不必拘谨,这里不是国子监,喝喝酒暖暖身子,顺道儿陪老夫说些闲话。”
沈傲、周恒落座,邓龙倒是不凑这个趣,抱着手道:“我出去赏赏雪。”
邓龙说着便旋身出去了;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这家伙,是以沈傲也不阻拦。
各自斟了酒,此刻的唐严比之在国子监更加和颜悦色,脸上带着若现的笑意,当先道:“老夫这里别的没有,酒水却是管饱的,哈哈……”他捋须畅笑:“就是开间酒肆,也足够了,尽管喝,不需客气。”
沈傲呵呵一笑,喝了杯酒,肚中涌出一股热流,便听唐严道:“你们在假日可曾读书吗?”
这句话问出,沈傲倒是面色如常,道:“偶尔看一些。”而周恒略显尴尬,支支唔唔地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唐严兴致勃勃:“那好,老夫便考考你。”这个你字,自然是对沈傲说的,为师者若说不偏心,那是断不可能的,遇到周恒这样的朽木,难道还要他们日日督促?读书,毕竟不是用棍棒打出来的;反而那些肯读书,有天份的学生,自然而然地受人器重,这是人之常理。
沈傲正色道:“唐大人请指教。”
这小厅靠着内屋,中间只隔了一条布帘儿,那布帘儿微微颤抖,隐隐有呼吸声传出。
沈傲的观察最精细不过,心里不由地想:“这布帘背后,莫非有人偷听?”随即一想,也即晒然,管他这布帘后是什么人,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唐严沉吟片刻,道:“志士仁人,这道题如何破解?”
沈傲微微一笑,这一句话出自《论语。卫灵公》:“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意思是说志士仁人,没有为乞求苟全生命而损害仁德的,只有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实现仁道。
这道题十分浅显,是唐严用来试探用的,经义破题,其实既要考验人的才学,只有读通了四书五经,才能知道题目的出处和释义;其次,经义更考验的是人的敏捷能力,须知每一场考试,时间有限,因而迅速破题才是至关紧要,一旦陷入踟蹰,等到想到破题方法时,时间已经到了,纵然你是学富五车,破题、承题如何精妙,最终也只能遗恨出局。
沈傲略略一想,便微微笑道:“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唐大人,用这句破题可以吗?”
唐严抚须一笑,连声道:“好,这个破题倒是巧妙,你能这么快破题,已是很难得了。”便不再问承题了,但凡能破题,那么一篇文章就等于完成了一半,因而又笑道:“老夫再考校你,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如何破题?”
沈傲略略思索,便想到了出处,这句话也是出自《论语。卫灵公》,意思是“君子的遗恨是到死而名声不被人称颂。”
这句话出现在论语,倒是颇让人不解,那岂不是说人不出名,终生遗憾了吗?所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一个“名”字,白了多少少年头,流了多少英雄泪可是这种话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旦说出来,就令人难堪了。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这是三闾大夫屈原的恐慌。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其实这句话,恰是说透了后世儒生的心事,不过此话虽然切中了人心,可是愿意将它念出来的却是不多,念出了这句话,岂不是说自己沽名钓誉?为名利而求取学问?
因此,这个题目是最难破的,要将一句让人难以启齿的话编圆了,而且还要花团锦簇,要为这句话辩护,其难度可想而知。
沈傲微微一愕,沉吟道:“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唐大人,这样破题如何?”
唐严一时愕然,随即忍不住击节叫好:“好一个令闻广誉施于身,只这一句,若是在考场,必可鹤立鸡群。”
这道题最难破的地方在于难以启齿,破题总不能以名利两个字来做文章,须知任何时代的儒者,不管心中有多清明或是龌龊,都是最嫉恨名利二字的。因此,许多人若是做起这个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曲解的它的意思,可是意思一旦曲解,就有词不达意之嫌了。
可是沈傲答的这一句却是巧妙之极,破题并没有曲解题意,反而是承认了这个君子重名这个观点,可是话锋一转,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