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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晨在这样的压力下,就越来越沉默寡言。
玲珑有意让荀桃跟荀晨培养感情,荀桃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很是能理解他人不易,见这个弟弟总是面露苦色,便主动关心他,尤其是荀晨长不高一事,荀桃还特地去问了大夫,此后便经常让厨房煮些牛乳或是骨头汤,只不过见效甚微。
听着祖母与桃姐儿说话,荀晨安静地坐在一边,玲珑问了他今日在书院的情况,他也没有说自己又被人欺负了,在玲珑面前,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不想祖母这么大年纪还为自己操心。
结果他坐着坐着,突然觉着下腹一阵热流,随即肚子开始痛起来!荀晨心底一咯噔,知道自己那完全不准的癸水来了,可现在他是在祖母房间,偏偏今日又穿了一身白色袍子!
他这癸水不来则以,一来必定痛如刀绞,且前两天量极大,然后到了第三天便戛然而止,荀晨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可他不敢叫大夫看,母亲则很庆幸他的癸水只有两日,生怕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发觉。
曾嬷嬷眼见荀晨面色惨白,连忙道:“晨哥儿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一看?”
国公府里嬷嬷许多,惟独曾嬷嬷,是曾经跟着老太爷老太君上马迎敌,又伺候了老太君一辈子的,因此只有她能叫哥儿姐儿,旁的下人都是恭恭敬敬叫少爷姑娘。
曾嬷嬷年纪大了,愈发慈爱,眼睛里对荀晨的担忧毫不作假,荀晨却不敢答话,他强忍着腹内抽痛:“孙儿突感不适,祖母……”
玲珑摒退左右,只留下了曾嬷嬷与荀桃,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定央央地凝视着荀晨,荀晨本就紧张,这下被祖母盯着,愈发冒了冷汗,竟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已躺在暖融融的被窝中,肚子上还有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有效地抚平了抽痛的小腹。荀晨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帐子,突然想起晕倒前的事,这不是他的房间!
连忙坐起身,这一坐,身下又是一股热流,他快吓哭了,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只穿着洁白的寝衣。
“你醒啦?”
跟他说话的是荀桃,荀桃手中还端着一个碗,见荀晨醒了她很高兴,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这是姜枣红糖水,祖母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你熬的,你身子不适,我喂你吧。”
说着便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荀晨嘴边,荀晨死死咬住牙关,荀桃发现他的身子都在颤抖,心中愈发怜惜,便道:“你不要怕,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荀晨一听,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见他哭了,荀桃更着急:“你、你别哭,掉眼泪对身子不好,还是先喝红糖水吧?别哭、别哭呀。”
荀晨也不说话,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他深深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辜负了母亲的期望、父亲的信任还有祖母的慈爱,他简直一事无成,是个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荀桃连忙放下碗,掏出帕子轻柔地给荀晨擦眼泪,她看着这个比自己没小几岁却瘦弱了许多的妹妹,终究没有忍住,一把将荀晨抱入了怀中。像是哄婴儿那样轻轻拍着荀晨的背:“不怕不怕,不哭不哭……我给你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好不好?你可能没见过,我刚回府的时候,就跟个麻杆儿一样瘦。”
荀晨默默流泪,却没有拒绝她的拥抱,此时此刻的他实在是太需要这样一个拥抱了。
“我跟那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每天只能吃一餐饭,还都是稀粥,连个米粒都找不到,却天天要做很多的活儿。夏天的时候长痱子,冬天的时候生冻疮,我那时候想,我做错了什么呢?我的爹娘要那样对我?再后来,我不想知道爹娘为什么那样对我了,我只想能吃饱饭,不要饿得那么难受。我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要那样过了,可祖母却派人找到了我。”
荀桃想起自己的过去就忍不住想笑,她已经不害怕了,甚至可以平静面对那些磨难。“祖母一点都不嫌弃我丢人,你没看到那会儿的我有多难看!我什么都不会,不会读书也不会认字,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精通,唯一会的就是洗衣服。可是国公府这些衣服那样精致,下人穿的都比我洗的那些好,合着我这唯一的特长,也派不上用场呀!”
她说着,轻轻笑出声,荀晨也听得入神,就听荀桃又道:“你不要怕,祖母很好很好,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跟祖母说的,你不要怕好不好?如果不想继续活在阴影里,你至少要伸出手,让愿意救你出去的人握住。”
里面小姐妹俩嘀嘀咕咕,外头玲珑淡定饮奶茶,瞧她那端方正经的模样,曾嬷嬷笑:“老太君怎么就那么确信,桃姐儿能劝醒晨哥儿?”
“他们两人虽生活环境不同,但心境却是相似的,桃姐儿细心,自然能劝得醒。”玲珑说着,又喝了一口。
曾嬷嬷叹道:“真没想到,三夫人如此拎不清,好好的姐儿非要装成哥儿,委屈了这么多年。”若非荀晨晕过去,她跟桃姐儿扶起来的时候发现他衣服上染了血迹,谁能想到一个姐儿会被当成哥儿养了十几年?
说着说着,曾嬷嬷忽然警觉:“老太君,您喝的是什么茶?!”
玲珑面不改色地快速把剩下的奶茶全部干掉,淡然地放到桌子上:“自然是极普通的茶。”
曾嬷嬷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好气又好笑,“老奴拦着不让您喝那么甜的是为您好,您都多大岁数了,甜的吃太多对身子不好!”
玲珑立刻敷衍三连:“是是是对对对嗯嗯嗯。”
曾嬷嬷又想继续说教,结果荀桃牵着荀晨的手出来了,穿上寝衣,放下头发,荀晨瞧着,远比他的实际岁数要小。
荀晨心中忐忑,他握紧了荀桃的手,荀桃知他紧张,便安慰他:“没事的,祖母很喜欢你,不会怪罪你的。”
荀晨咬紧了嘴唇,怯生生地抬头,便见祖母对自己招手,“过来。”
荀桃对他用力点头,面带微笑。
他又看向曾嬷嬷,曾嬷嬷也是笑着的,完全没有荀晨想象中那样被欺骗的愤怒与失望。他这才明白,其实比起被发现女儿身,他更害怕的,是来自祖母、曾嬷嬷、桃姐儿还有父亲的失望。他怕他们不疼他,不要他了。比起那种失去的恐慌,他宁可装一辈子的哥儿。
走向玲珑的脚步慢之又慢,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玲珑却不在意,待到荀晨到了跟前,她勾起嘴角,捏着荀晨的下巴左看右看,笑容加深:“都说晨哥儿是长得最像我的那个,果然如此。”
曾嬷嬷最知主子心意,立刻调侃道:“老太君总念叨着晨哥儿如此像她,却不是个姐儿,心中郁卒,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荀晨瞪大了眼睛,“祖、祖母……”
他叫了玲珑一声,然后眼泪刷的掉了下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兴许是她的笑,也兴许是她自然的态度,更兴许是她的手,他直接扑进了玲珑怀里大哭特哭起来,哭得桃姐儿曾嬷嬷跟着一起掉眼泪,尤其是曾嬷嬷,一边哭一边念叨好可怜哟,就没见过晨哥儿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真是造孽哟……
玲珑任由他哭,可荀晨根本停不下来,最后玲珑绝望了:“宝贝儿,你再哭,我这新做的衣裳都要叫你哭坏了。”
荀晨哭到打嗝,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顶着压力装了这么多年的哥儿,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能发泄出来倒也是好事。
最终她勇敢地把一切都告诉了玲珑,眼巴巴看着:“祖母,我娘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紧张爹,太怕失去爹了。”
玲珑摸摸她的头,并没有因此对张氏产生些许怜悯,“无论是什么理由,做错事了,都需要受罚,难道因为不想失去,就能做错么?那荀芳是不是也能够被原谅呢?”
荀晨茫然了,她不是很懂。
玲珑便让桃姐儿先带荀晨下去,让她好好休息,顺便让大夫给看看,开个药调理下身子。
紧接着就让曾嬷嬷去传一声,让老三回了府就立刻带着他媳妇过来。
三老爷荀远是武官,由于天下太平很是清闲,回府很早,一回来就听说母亲召见他和妻子,当下他就觉着是妻子又做了什么蠢事,可张氏也满头雾水,她能做错什么啊?
等见了玲珑,两人行礼请安,玲珑却慢条斯理地吃糕点,丝毫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这是要孝顺的老母亲,就是罚他们跪上三天三夜,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荀远孝顺,让跪便跪,一声不吭,也不问为什么,总而言之母亲如果要罚,那必然是自己做错了事,跪着就是了,父亲还在的时候,犯了错都要罚跪搓衣板呢,如今自己跪在地毯上简直不要太舒服。
可张氏不舒服啊!虽然张氏嘴上总抱怨,可她出门与其他贵夫人聊天时,都知道,那么多婆母中,自己的婆母虽然强势,却是最心善的,从不为难几个儿媳,她嫁入国公府多年,办过许多蠢事,但婆母从未要她立规矩,一直养尊处优,于是这稍微跪一会,便受不了了。
“母亲,是媳妇做错了什么事吗?若是,请您告知媳妇,也好让媳妇改正。”
玲珑瞥她:“不错,正是你做错了事,你就跪在这儿给我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起来,你是老三的媳妇,妻不教夫之过,你们夫妻二人同舟并济,合该赏罚一体。”
张氏心想,还真是自己的错啊!
她想了又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儿犯错了,这些日子她安分守己得很,没掐尖要强也没攀比,更没口无遮拦,终日小心翼翼,什么错事也没做啊!
就这样足足跪了有一个时辰,张氏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仍旧没想明白,她哀求道:“母亲……母亲给个准话吧,媳妇实在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荀远则没有说话,他知道必然是妻子行错了事,否则母亲不会如此动怒。
玲珑道:“只跪了一个时辰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