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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脉脉流动于耳边,说不出的熨帖温柔,迎着他令人如沐春风的儒雅气韵,云意姿似有所感,轻轻一笑道:“长路迢迢,竟也不知是喜是忧。时间仓促,未及向大人道别,是意姿疏忽了。”
王炀之摇了摇头:“吾一向尊重女郎的选择。”他眸光莹莹,柔情似水,“此次驾马赶来,别无他意,只是来给女郎,送一壶酒。”
晨曦金色的光芒在他的发上跳跃,滑落,云意姿忽然意识到,绛红色是他们初初相见时,他所穿的颜色。
云意姿与他视线接触,见他清澈的眼底似有些微明亮之意,很快又微微黯淡了下来,却半点不损俊美的面相。
他没有多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始终真诚温和地凝视她,大显司徒,亦是个顶顶骄傲之人,有他自己的坚守与执拗,不会苦苦相逼,也不会去记恨动怒,只永远都这般宽容,理解,云意姿忽然心生愧意,为从前报复佟荷对这人的利用。这般君子品行,本应该完美到不容一丝污点,因为她的私心,却背上克妻的嫌名,这么一想,云意姿心中的负罪感又重了一些,连带着态度都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大人抬爱,意姿何德何能?今时今日,受之有愧。”
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手从怀里一伸,将什么向云意姿递了过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女郎无需记怀。但作路途乏累时的解渴之用。若有想念,勿忘以鸿书为寄,此酿,当随时为女郎所备。”
云意姿握着瓷瓶细颈,这坛酒,他在怀里捂暖了,有着很合适的温度。唇齿间不免碾过幽幽轻叹,“多谢司徒大人。”
瓷瓶的周身紧紧包裹了一层红纸,似乎相贴于上,不知什么材质,细腻光滑得紧。酒 旧十胱 (jsg) 水沉沉坠在坛中,仿佛蕴藏了无数的珍重之意。
微微香气透过酒塞传来,缭绕在她的鼻尖。云意姿双手握着那圆润精美的瓷瓶,仰起脸,真心实意地对他说道:
“既是司徒美意,意姿却之不恭,这便忝颜收下了。”
要将车帘放下,却忽听得男子的声线朗朗:
“三里清风三里路,只待送卿北去。但吾相信,你我定有再会之期。若是重逢之日,吾未成名卿未嫁,凭那一纸婚书,吾也定当认账。”淡淡的戏谑在眼底划过,离别的惆怅也被冲淡了许多。
一如那时的舒朗开阔,这男子拥有不凡的学识,饱满的自信,独一无二的风华气度,而她差一点成为他的妻子。
“吾府中桃花不败,此酿便无尽时。”
恍然间,云意姿被这一句话拉回了飘离的思绪,不禁蹙眉感到困惑,“婚书?”
话音才落,她忽然低呼一声,紧接着车帘便唰地落下。
落下那一瞬,王炀之分明看见一只青筋明显,苍白修长的手,而她被那只手拉扯了回去,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嘀咕人声,似是女子轻轻的抱怨。
微风在身畔拂过,送别亭悄然伫立在长坡之上,仅仅几步之远,檐角铜铃叮咚,声声悠扬。四周环绕的杨柳很是茂盛,催发着鲜嫩的绿意。
白马之上,王炀之怅然良久。勒着手里的缰绳,停留在了原处。
看着那马车渐渐离开他的视线,直到,全然沉没于一片绿意。
马车之中,少年淡淡阖目。
云意姿拧紧了眉,脸色有些不虞:“公子为何如此。”
宝相花纹的细毯上,空落落的酒瓶缓缓滚动,清冽的酒液洒满一地,将毛绒浸湿,一片反光的微亮。
顿时醉人的香味充盈在车厢之中。
他薄唇抿着,没有说话。
云意姿两手空空,方才她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扯回座上,硌得屁。股发疼,转眼酒坛便被他夺走,不过一眨眼,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哪有人无缘无故便这般行径的?
她按捺着怒气,语气淡淡道:
“还请公子给我一个解释。”
肖珏猛地睁眼,睫毛抖动,眼底的盛怒如暗火炙烈,“你想要饮酒,我自可以为你搜罗,天底下最难见的,最无价的,只要你说一声,我定会送到你的手上,为何偏偏想要留下他的。”
迎着他的眸光,云意姿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醋劲上头,开始发疯。可不过是一瓶酒而已,聊以赠别,又不是什么信物,他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云意姿有些不虞,抿唇不再说话。眸光一转,却见他手里还有握碎酒瓶的淡淡红痕。仍然是半晌沉默,只有肖珏的呼吸一声一声急促。
95。 痴情司(3) 他很听话。
云意姿本不想服软; 只被他阴鸷的眼神一直盯着,又是同 旧十胱 (jsg) 在狭隘的车厢之中,生怕他不肯放过,主动揭过这一话题:
“公子为何总让自己受伤; ”
她叹了一声; 坐到他的身边; 将少年攥紧的手放在手心之中; 捧到唇边; 轻轻地呵出一口气。
是很冰凉的温度; 五指修长而匀称; 指骨宛如上好的玉石; 只是太过苍白; 像某种没有生命的雕刻品。
被她这样温柔地对待; 他也始终面无表情,永远都不会被打动似的; 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半垂的眼皮,都要盖不住那股阴鸷与暴戾。他的手指在她手心; 暗暗地用力; 想要挣开这柔软的桎梏。
而她始终紧握,温和,却是不容放开的力度,裙摆如流水铺陈,起身,款款蹲坐于他的身前:
“公子在害怕么?”
她自下而上地看他。
少年端坐于巨大的阴影之中,白衣黑发,雪肤红唇,宛如神龛中正襟危坐的神明塑像; 圣洁之中,又有一丝难以探寻的禁欲之感。
他没有立刻回答云意姿的问话,脸颊微偏,避开了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之处。
嘲讽地勾起殷红唇角:
“你倒说说,我害怕什么?”
云意姿紧紧盯着他的下颌,那里的线条紧致流畅,皮肤白得过分,仿佛散发着微光。
他对她的问话嗤之以鼻,云意姿却半点都未生出恼怒的情绪,因她知道,这段关系的主导权,此时此刻牢牢地把握在她手中,而她有办法不让他失控。
小病秧子跟梁怀坤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他从不妄自尊大,把旁人看成附庸。
这段时日,肖珏的个性被云意姿琢磨了个七七八八,那些听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情话,结合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让云意姿无比确信,他与梁怀坤一样,存在着偏激的一面,本身具有强大的控制与占有欲望。
老实说,她是害怕这一点的,一开始才会拼命地想要逃离。
后来她发现,肖珏跟梁怀坤有着最根本的不同,这不同,也是最终,让她下定决心随去燮国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意她的感受,远远胜过于他自己,甚至有种完全奉献的自毁倾向。
简单来说,就是他很听话。
而她需要做的,便是维持住,这份专一与驯服,遏制住他疯狂的一面,将关系把控在最佳状态,与她,才是百利而无一害。
反正,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平安喜乐,眼下看起来,肖珏 旧十胱 (jsg) 也不像是会伤害她的样子,不如便稍顺他意。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顺其自然,她确信自己有足够的清醒,不沉溺其中,将来若有一天,这份情意生变,也能毫无留恋,潇洒离去。
云意姿想得很清楚,于是她抬起手臂,将那红色的发带抽出,任头顶乌黑浓密的长发倾泻一身。
跪坐在他身侧,盈盈仰望于他,因那披散的长发,显得脸蛋愈发小巧,楚楚可怜。
她如同猫儿一般,将脸一偏,温顺地伏靠在了他的膝头。
羽毛般轻盈的吐息,隔着布料传递,他腿上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而她美目流转着向上,与他视线相接,肖珏一怔,猛地移开。
云意姿的视线中,映入他的下颚线,他在咬唇,似乎感觉这动作实在孩子气,他绷起了脸,作出严肃状,腮帮子有点鼓鼓的。
指骨攥紧,又放松,攥紧,又放松,重复如此,不知所措。
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焦虑,而她知道这焦虑,是因她态度突然的改变。
云意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她往他指间钻去,给予切实的镇定与安心,用最清澈纯情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
“公子,为何总让我心疼。你伤害自己,亦是拿刀在我心上划动。屡屡如此,公子难道不知它已伤痕累累?公子别再这样,答应我,好么?否则,我会因公子痛苦,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肖珏喉结微滚,声如蚊呐,“骗人。”
他才不相信,她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哪有一句是真话?都是哄他的。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与面上神情全然不同的强势。“是真的呀,”云意姿放弃同他十指交缠,缓缓撑起上身,于他双膝之间,仰起脸来:
“公子若是不肯信,可以亲自感受。”
就像是从地底里生出来的精魅,媚眼如丝,抓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按来。
肖珏猛地一颤,拼命地往回缩,瞳孔不住震动,仿佛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你,你别这样。”
他从未见过云娘这样的一面,既非孟浪,亦非强逼,这般勾引一般的温柔,反而令他招架不住,难以形容的烈火焚身。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是只为他一人而绽放的风情。从此无数次,在梦中体会,那含笑的一瞥。
云意姿将少年那只受伤的手掌 旧十胱 (jsg) ,用双手合握,如花瓣柔软的唇凑近,轻轻啄吻那如玉指尖,“奴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公子害怕什么呢,”她尾音拉长,魅惑淋漓尽致。
“难不成,害怕奴家吃了公子?”
原来,她说的害怕是这个意思?
肖珏睫毛抖动,而她红唇开合,一丝软红若隐若现,指尖传来湿润感,他凝视于她,忽然,十分想将手指探入其中,在更为柔软的角落……
脑中轰的一声,拼命抑制这种激烈的冲动,指尖忍不住蜷缩躲避了起来,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