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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她长吁了一口气,“如今燕国楚国两位夫人联合,明里暗里都在给本宫使绊子,再加上数日前佟荷之死,更是被她们无限放大、煽风点火,叫本宫在虞夫人与王上之前丢尽了颜面,本宫身为这后宫之主却无法报复回去,坐在这个位置上,日夜都得胆战心惊……云氏,本宫问你,你可愿为本宫分忧?”
“还请娘娘明示。”云意姿垂手,恭敬道。
周昙君忽然神色一变,将满盘棋子拂落:“既然从前之棋已废,”
黑白棋子儿哗啦啦滚落在了地上,云意姿立刻跪倒,双手伏在额前,乌发于背后散乱,仿佛一卷水墨画:“娘娘息怒。”
周昙君默默看了她半晌,这才缓声道:
“你可愿为本宫做成这一步活棋?”
“……意姿不解。”
“你如此聪慧,本宫既然都说到这里,怎么可能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周昙君微恼,而后叹气,“罢了,本宫便直言吧。”
周昙君起身走近,一字一句说道:
“本宫要你,嫁给王炀之。”
云意姿盯着地面,沉默。
云意姿前世好歹也是梁国的大娘娘,自然晓得其中的道理,毕竟前朝后宫,本就密不可分,王后需要势力,最好的助力便是来自朝廷,如若支持者众,那么燕楚两国不论在后宫怎么扑腾,都翻不起什么风浪。
同理,王氏这一个渐渐由盛转衰的家族,也急需来自后宫的支持。此事于公,是周国与王家的双赢,于私,王炀之位高权重,个性沉稳,乃是非常好的保护伞。
她明白,周昙君到底不能庇护她一辈子。
之所以能回绝肖珏,是因为肖珏毫无权势、 旧十胱 (jsg) 寄人篱下的质子身份,然而梁怀坤——梁公到底是一国之主,若他开口,就算王后不同意,王上也会考虑起来,他要拉拢诸侯势力,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唯一的办法,只有以婚约之盟,借助琅琊王氏这座大山,她方得安全无虞。
云意姿冷静地考量着,审时度势,不以情感为先。
换个角度,若是不将王炀之考虑成夫婿对象,而当作盟友考虑,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良久,她才吐出四个字:
“意姿受命。”
周昙君欣慰道,“你果然最令本宫省心。”又道:
“周国使者昨日便已下榻到了驿馆,本宫会着雁归,向檀望善递去手信,再由他请示过临安檀家,将你的身份拔高,也好堵住悠悠众口。今后,你也能以命妇之身,进宫来继续做你的女官,升迁之道更为顺遂。尚宫还有半载便到出宫的年纪,云氏,本宫话尽于此,希望你能体会本宫的良苦用心。”
若非王炀之曾主动向王上说起,周昙君也不会特意找来云意姿。当时,他虽未将话挑明,但君臣之间自有默契,何况再嫁出一个媵人并非什么难事,遂与周昙君将事说了。
周昙君又与云意姿说了一下后续安排,便将人放走了。
出得芳菲苑,柳氏怀着满面惊讶,连忙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八卦问:
“姑姑,婚期已经定下了?”
云意姿抬眼,“已定。”
“何时?”
“百国宴后。”
“这……”柳氏瞪眼半天,方才展颜笑道,“看来我说的还成真了呀!”
“恭喜姑姑觅得佳婿,有了个好归宿。其实我瞧着,姑姑与司徒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柳氏真心为她高兴,却见云意姿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苦恼。
云意姿瞧着天边,徐徐地吐出一口气。她只希望,周昙君所派的守卫能够有用一些,一定要把某人拦住啊。
***
事实证明,是拦不住的。
云意姿听着外边震天响的呼噜声,好一阵头疼,猜测他大概是用了什么迷烟,将所有人都迷倒了。
整个屋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有了外边鼾声的烘托,显出一片漆黑中的惊心动魄。
薄薄的月光铺落在地面之上,隐约勾勒出床榻边少年的轮廓,华美的长发在头顶束成马尾披散于身后,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萦绕不去,就像刚从战场上浴血归来。
云意姿都麻木了,小病秧子在她床边已经站了非常之久。有多久呢,从他进来缓 旧十胱 (jsg) 缓走到床边,便一直站着,然后盯着她。
大概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吧?可是,任谁被这种阴森冰冷的目光瞧着,都绝对不可能坦然安枕的吧。
他终于向她伸出手来,云意姿感到肩上的被子被他扯动,而后一把掀开。
云意姿默默地撑开眼皮,接受他阴冷视线的洗礼。看到她穿戴整齐,肖珏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好啊,等着他呢!
肖珏抓着被子,面容倒是平静。
忽然居高临下地勾唇一笑:
“你们公主怎么回事,这司徒的妻子才死多久,便又眼巴巴地送一个过去?”
云意姿不予回答。
她缓缓地坐起身来,理着头发,再将衣领整整,确定自个儿一丝不苟了,才抬起眸来,好言劝他道:“公子你以后别再这样,”
看看大敞的窗户,还有在落下来的笼子里扑腾不已的鹦鹉,叹气道:
“实在不合规矩。”
“……这是什么?”肖珏却压根没听她在说些什么,腰间匕首与玉佩碰撞,发出铿锵之声。他大步走到桌边,将一件绑着红绸的匣子举起,三两下拆了出来。
是婚书。
是王司徒今日下午,派他的书童亲自送来的婚书,底下压着信物,乃是一对无比华贵的手镯。
肖珏拿出这对手镯,嘴唇颤抖,好像随时就要把这玩意儿给砸了。云意姿看见手镯,也想到了一件事,于是起身,从箱子里找出来那对缠臂金,什么也没说,只拿着它们默默地走近。
肖珏双手垂在身侧,于一片黑暗中盯着她,脸色阴郁:
“你当真要如此?”
“我心意已决。”云意姿淡淡说道。
肖珏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好,好,云意姿,你很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又将手攥紧,脸色凶狠:
“你别后悔。”
71。 意风流(9) 我绝不能容忍。……
肖珏发完狠话; 又盯紧手里那对手镯,脸色扭曲,无比地、极度地想将它们摔得稀巴烂。光一想到这个代表某种契约的东西,会出现在云娘手上; 他便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怨恨与嫉妒。
已然高高举起; 用力得腕上青筋分明; 却不意间与云意姿的眸光对上。
她就像半点也不在意似的; 双手轻轻交握地伫立着; 睫毛卷翘; 静默地瞧着他。又缓缓转动眸子; 瞧向他的手腕; 还有那反射着月光的碧绿的镯子。
幽幽的光芒投在她的眼底; 映出静谧的碧色; 宛若一片深邃的湖泊。肖珏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他从没真正地了解过她。这一刻; 他与她不过咫尺之距,却仿若天涯之远。
她更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稚子; 眸光无奈而温融; 纵容默许 旧十胱 (jsg) 着他的所有行为。
肖珏只觉一股涩意直冲鼻腔,刺得他眼眶发胀,他不明白为什么云娘会突然这样,前夜待他浓情蜜意,还答应了与他同去燮国,仅仅是旁人的一句话,她便要嫁给别的男子。
云意姿见他高举着镯子,脸色凶狠,慢慢地; 却又从鼻尖生出一抹凄红,腮帮紧绷。像极刚刚长出爪牙的幼狼,抓不住猎物,只好无能为力地咆哮、舞爪。
她默了一默,唤道:“公子……”
肖珏预知到她接下来的话,别开了视线,抿唇森然道:
“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忍一时意气!你都要成为别人的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忍得了……我绝不能容忍。”说到后面,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往外蹦。浸没在阴郁之中,狠意达到了极致。
咣——
“公子?!”翡翠手镯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咣咣弹动。
好在并没有碎。猝不及防,云意姿被他一把搂入怀中,腰腹间的手臂收紧,用了十分的力道,禁锢生疼。
云意姿微微眉蹙,瞧他。
他却抬起手来,拇指的指腹按上她的眼角,缓缓摩挲,沉声喑哑道,“我知晓,你是迫不得已。王后的旨意,你不能违抗。”
“其实……”眼角下被他抚过的地方,留下微微的湿意,伴随一股腥气缭绕鼻间。云意姿才发现他掌心有血,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他一把揽在怀中。血腥味愈来愈浓仿佛化成实质,如同蚕丝一般将她裹紧。
云意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他忽地抚过她鬓边,勾起一缕发丝,淡淡一笑:
“原来,云娘你也会紧张么?”
笑意却轻飘飘的,不达眼底。云意姿心下暗惊,抵着他的胸口脱口而出:“公子身上为何会有如此重的血气?是受伤,还是从何处沾惹?”
“你担心我?”肖珏贴在她颈边,轻轻呼了一口气,“你就要成为旁人的妻子了,关心别的男子,合适么。”
“……”云意姿微微一僵,他愈来愈贴近,唇瓣离她的颈间只有一指之距。
云意姿僵硬了一下,便不再推拒,直直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回道,“既然我都要成为旁人的妻子了,公子这又是做甚,未免不太合适。”倒吸一口凉气,肖珏用力得仿佛是要掐断她的腰一般,“旁人之妻?”
他的目光变得阴冷,沿着她的耳垂,一路攀附上她的耳廓,在她耳边极温柔阴狠地说:
“要嫁,也只能嫁我。”
耳垂上被他用齿一咬,刺 旧十胱 (jsg) 痛传来,云意姿浑身一颤,他轻笑一声,宛如恶鬼尝到了鲜美的血肉,“云娘,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我去杀了王炀之。”在她腰间轻抚而过,忽然松开。云意姿连忙将他的袖子拉住:“公子不可。”
她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他脊背绷得笔直僵硬,侧脸被月光映得一片雪白,决然凛冽,云意姿叹了一口气,“公子为何遇事便只想着打打杀杀呢?这样做根本无法解决问题,还会招致大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