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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不解慕淮的用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夜深后,慕淮将容晞拥在怀中,她身上因被热水熨烫,抱起来是温热的,不再似之前寒冷。
女人虽在他怀中,也有了体温。
但慕淮仍无实感,脑中仍会回想起前世他抱着她尸身的画面。
容晞安静地靠在慕淮的怀中,却觉今日的慕淮有些不同。
平素同他**之后,他也会拥着她睡。
可那拥抱,带着足足的绝对占有,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他仍用肌理虬结的高大身躯将她拥覆得严严实实,可这拥抱,却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意味。
竟让她生出了安全感。
几日未见,这男人的气质竟也变得深沉稳重了许多。
容晞觉得奇怪。
或许是做了储君太子,人便有些变化了吧。
活人虽和死人不一样,有呼吸,亦有心跳,但慕淮仍是觉得没有实感。
他倏地睁目,低声道:“同孤讲几句话。”
容晞微怔,却还是依命,对慕淮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逃的。”
怀中的女人很快回了他的话,慕淮心绪稍定,将她又拥紧了几分,这才确认,他终于重新拥有了活着的她。
慕淮声音沉冷,回道:“这次作罢,没有下次,日后心思安分些,好好跟在孤的身侧。”
容晞在他怀中点了点头,眼下局势,也只能跟他回汴京了。
她心中惦念着浣娘,便又问他:“殿下…明日我们便能回汴京吗?奴婢想让浣娘早日安葬。”
慕淮一直不了解容晞的身世,趁此问道:“那浣娘是你什么亲眷?”
容晞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回道:“顺福公公寻奴婢来殿下这处做事前,没查过奴婢的底细吗?”
慕淮微忖片刻,回她:“查是查过,孤知道你入宫前做过户部侍郎家的丫鬟。”
容晞道了声嗯,今夜的慕淮让她觉得很可靠,她觉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必要瞒着他,便对慕淮细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慕淮耐心地听着,原本抚着她柔顺的乌发,听到她从官家小姐沦落成奴婢时,动作微顿。
再一想到他之前同她说的话语。
奴婢就是奴婢。
慕淮的心头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他想,日后旁人是怎么敬他、怕他的,他便也要让怀中的女人得到一样的待遇。
是罪臣之女亦无妨,他前世登基时,本也大赦过。
再者妼贞皇后的陵墓出了问题,也绝不会是一四品太常寺卿一人之过。
慕淮嗓音低醇,语气轻了几分,在容晞耳侧道:“你放心,孤会派人照顾好浣娘的家人。”
容晞感激地点了点头,回道:“多谢殿下。”
她本以为慕淮抓到她后,会狠狠地罚她,可他非但没有,还答应帮她照顾好浣娘的家人,她心中自然是暖的。
闭目后,容晞想起了那匪徒的话语。
到底是谁要索她性命,间接害死了浣娘?
寻不到始作俑者,她永远都不能心安。
夜色渐浓,慕淮的精力似是在一瞬被抽走,他已多年未如今夜般,有着深深的睡意,他沉沉地抱着怀中女人去见了周公。
容晞见慕淮已然深睡,便想挣开他。
但纵是已然进入了梦乡,慕淮的臂膀仍然牢牢地锢着她。
容晞无奈,只得在他怀中阖上了双目。
******
次日一早,容晞起身时,慕淮已然不在身侧。
床边放着绣工精美的女子衣物,有婢子来敲门,说要来伺候她梳洗。
容晞闻言唤那婢子进室。
馆驿婢子见到容晞真实的相貌后,眸中冉起了惊艳之色。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小娘子。
既是美人,便该试试大齐时下最流行的酡醉妆。
那婢子用黛砚为容晞画了眉晕半深的横烟眉,稍敷了些珍珠粉后,又用落藜和花露制的胭脂在她眼下添了些浅淡的藕粉色,再用名唤石榴娇的胭脂晕品点了樊素小口。
容晞的相貌本就生得纯媚,上完妆面后容貌更是靡丽秾美。
可谓艳杀四方的绝色。
待她一袭烟紫绉纱罗裙款款而出时,馆驿的小厮见状,摔碎了托盘中的杯碟,就连馆驿中的粗实婢子都看怔了。
眼前美人云鬓青丝,暗香盈袖,似天仙莅凡,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她耳铛微摇,众人的心亦是微荡。
容晞见那小厮收拾着地上的碎瓷,有些赧然,暗觉或许是自己的妆容过于浓艳了。
婢子引着容晞去了尹诚住的居间,八仙桌上已摆好了菜食,慕淮正同尹诚谈着公事。
尹诚见到容晞时,不经一怔。
随即他嘴角噙笑,为避嫌,不再看那绝色美人。心道原来慕淮一直在金屋藏娇,将这宫女的美貌藏的严严实实。
慕淮觉出容晞至此后,看向了站在飞罩处的她,命道:“过来。”
容晞应是后,小步走到慕淮身侧,拾起公筷便开始为慕淮布菜。
慕淮见此睨了她一眼,不悦道:“没看见一旁的圈椅吗?孤可有说过让你伺候布菜?”
容晞摇首,一副谦谨模样,回道:“奴婢…不知。”
慕淮横目,又命道:“坐下,吃饭。”
容晞胆战心惊的坐下后,慕淮又打量了她半晌,随后锋眉微蹙,沉声道:“脸上都涂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日后不许上妆。”
容晞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也觉这妆容过浓,但那婢子兴致浓,她不想拂了她的面子。
尹诚静默地观察着对面的二人,虽说慕淮嘴不饶人,但对这女人却是格外照拂的。
只见他亲手为容晞盛了一碗用火腿屑和松子肉做的粥靡,放在了她的身前。
见容晞颦眉捂着心口,慕淮低声道:“想吐便歇会再吃,今晨至少也要把孤为你盛的粥用下。”
语气不轻,却带着哄诱的意味。
尹诚心中有了猜测,同慕淮对视了片刻。
慕淮会出了尹诚的心意,颔首后唇角微牵,道出的二字印证了尹诚的猜想——
“有了。”
言罢,容晞垂首,耳珠红得似是要滴血。
尹诚连道恭喜,他比慕淮年长几岁,早几年便有了妻室,可他的妻子却一直没能怀孕。
尹诚深知,子嗣需要缘分,他也敬爱着妻子,不欲纳妾。
而慕淮,年仅二十一岁。
至高的权势、美人、子嗣都有了。
尹诚虽由衷的替慕淮高兴,却也深叹,人和人的命运还真是不同。
早食用毕后,慕淮便让容晞先回去休息,他说他上午有公事处理,下午再带她和浣娘的尸身回汴京。
慕淮差人将洪州当地的府州军监、通判、和容晞出事这地所辖的县令唤到了馆驿处。
前世容晞死后,慕淮便一直想要剿匪。
而这剿匪,自是要从洪都这地界下手。
可剿匪一事,却拖了数年。
原因有三——
其一:齐国的乡县往往由当地宗族自治,辨不清到底是农还是匪,往往农会受匪所挟。
其二:州郡地方兵往往没有太多实力,骁勇善战的往往都驻守在边疆和汴都内,大齐武力最强的军队是天武、捧日、龙卫、神为四军,统称为上四军①。
其三:亦是最重要的缘由,那些悍匪的据点多数在深山老林中,很难寻到,前世他寻这些悍匪窝子,便用了许多人力和时间。
但今世的局势全然不同。
慕淮召来了那些官员后,先凛面斥了那些尸位素餐的冗官,语带威胁地点话,让这些官员收敛,不可苛扣百姓和农民的税赋。
知当地的官兵不及上四军精悍,便又言,过段时日,他会派军头司的人监督这些兵士练武,为剿匪做好准备。
慕淮凭着前世记忆,将泛黄的羊皮卷摊开,在洪都地图上圈圈画画,指定了几个地点,很具体地对洪都军监说出了匪窝的位置。
洪都官员听罢俱是难以置信,他们不敢当面怀疑,这总在汴京的太子,为何会对洪都的地界如此熟悉,甚至连洪都偏僻之地的要志都能一一说出。
太子之命,他们恭敬应下。
未时三刻时,洪都的重要官员从馆驿走出,他们未用午食,又饿又乏,额上也渗出了冷汗。
如此落魄之态,自然是被慕淮吓的。
这位年轻的东宫太子却然励精图治,智识过人。
可精力也属实是过于旺盛,议政时眸色凌厉,稍有些咄咄逼人,一刻都不让人休息,只让下人端上了些茶水,似是不知疲惫。
慕淮这次来洪都时间很赶,他来之前虽同庄帝禀明了缘由,却也深知自己才刚刚继位为储,不宜离汴京过久。
待那些官员走后,侍从已备好了宽敞的轩车和放置浣娘尸身的平头车。
慕淮和容晞坐在轩车中,尹诚骑马在前,回汴京时,众人行的是御道,路途平稳,容晞难得没有害喜,靠在慕淮的怀中睡了一觉。
至汴京后,慕淮陪容晞去了浣娘一家住的窄巷小宅,听罢浣娘的死讯,浣娘的一双儿女扑到容晞的怀中,悲伤的哭了起来。
容晞看着不大的两个孩子,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浣娘的丈夫不大能接受她已然离世的消息,他不是寻常智力的男子,受此打击后,突然变得精神失常。
他不断喃喃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那人你们去了洪都…若我没说,浣娘…浣娘就不会死了。”
容晞刚想询问浣娘丈夫到底是谁问了他浣娘和她的去向,浣娘丈夫突地坐在地上,如孩童般嚎啕大哭。
慕淮在宅门前听到了浣娘丈夫的哭声,立即冲进屋间中,护住了容晞。
容晞强抑着泪,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尹诚没有儿女,便将浣娘的一双儿女收为了义子义女。
浣娘丈夫虽然智力不大正常,但体格却还算健魄,尹诚便准备待他精神稍微正常些后,将他调到自己所辖的营曹中,做个运粮草的差事,吃朝廷俸禄。
若想看他的儿女,也可同管事商议时间,来尹府看望。
浣娘的家人虽有了安排,但未寻到始作俑者,容晞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