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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要购的这批锦缎,主要是做为官锦来用。
就单拿这汴京城来说,既是都城、是天子脚下,这城中便有数不清的职官。
有文散官还有武散官,亦有一大堆加官。
王侯公爵更是数不胜数。
每个官员每季,至少要做两身按仪制的官服,一年算来,要耗用的官锦,便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无论是各种品阶的官员,还是身份贵重的王侯公爵,他们俱代表着一个国家的体面。官服冕服,和发冠佩绶等物,不说要设计的多华丽,却也要说得过去。
都说邺锦燕绸,北方的燕国也盛产各种华丽的织锦丝绸,可慕淮却不愿同燕国做这桩买卖。
毕竟两国早就彼此忌惮,且燕国绸锦的要价也要比邺国高上不少。
齐燕之间隔着一个邺国,二国之间并无接壤之处。
鹘国却同燕国有着接壤之处,鹘国本为蛮夷之地,自然没有发达的丝织业,所以燕鹘两国近年也总有以马换锦的往来。
拓跋虞也长大了不少,早已褪去了早年的青涩稚。嫩,他养父罗鹭可汗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近年燕国和鹘国锦马互市之事,多数都由拓跋虞负责,听闻他同燕国的官员和王室成员也发生了诸多不快之事。
因着容晞的缘故,齐鹘两国一直处于和平交好的状态,但鹘国同燕国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差,二国接壤边境处的百姓也总会发生冲突。
而慕淮这番,既动了邺国的地界,燕国必当有所提防,只是目前他燕国自顾不暇,表面上不敢同齐国撕破脸皮。
帐内正央的铁架上,悬着巨型的螭龙铜壶,里面正咕咚咕咚地烹着初春最鲜。嫩的一批毛尖新茶。
茶香袅袅,扮作黄门的侍从为慕淮、严居胥和户部尚书各呈完一盏清茶后,慕淮的语气稍带着喟叹,道:“齐国也不是不能产锦,只是燕邺的织工若能在一日内,便能织造一匹上好的锦缎,那齐国的织工便要用上五日,且较之燕邺的锦缎,要劣质许多。”
话说到这儿,慕淮也无甚心思再去品茗。
他将手中的瓷盏放在檀木案后,语气颇重地又道:“那邺君也实乃狠心之徒,知朕即要攻入皇城,便提前派兵将邺都织造局的数千名织工活活烧死,其内的锦缎亦全无所存。”
严居胥和那户部尚书听罢,面色皆是微变。
慕淮又言:“只救出了几个受了重伤的织工匠人,而其中有职衔且对织造经验丰富的锦官,无一存活。“
最后一字咬音极重。
慕淮的声音就算是情绪平静时,也是不怒自威的。
现下他稍有愠怒,户部尚书屏着呼吸,手中瓷盏的茶水险些洒出,他强自镇定,暗觉若皇上的手中仍执着茶盏,那八成这茶盏便会被他捏个粉碎。
严居胥表情尚算平静,眸中却流露出了惋惜,劝道:“陛下,依臣拙见,邺土既已尽归齐境,那这造锦的法子也早晚都能寻到。“
慕淮颔首,语气仍是幽幽,道:“朕不欲向燕国买锦,但满朝文武却不可总着旧衣。”
容晞在屏风后,恰能清晰听闻三人的对话,亦能切身体会到慕淮的焦急。
其实邺国这地界,若论农田水利,是远远比不上齐国的。所以若这织造局的匠人都被邺君烧死了,那此番攻邺,慕淮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得到。
待慕淮对臣下倾吐忧虑之后,又向户部尚书询问了国库的开支。
户部尚书答:“齐国去年逢旱事,今年幸得丰收,国库本有盈余,但如今这场战事,却属实耗银无数,国库银两尚可维持禁城开支。但皇上…若仍想修地下皇陵的话…可以调高民间税赋。”
慕淮挥手制止,道:“不可。”
——“地陵一事不急。”
自慕淮动了修造地下皇陵的念头后,便于容晞还怀着慕琛时,就着手让工部的人设计地下皇陵的构造,亦派他们提前在汴京郊外选址。
可那些工部官员呈上的草图,慕淮没有一个满意的。
容晞强忍着身上的酸。乏,为自己拢了拢衾被,却觉得慕淮这么早就要修地陵,属实奇怪。
古今帝王或许都有这样的心思,他们生前生活奢靡,死了便也想延续这种生活。
但慕淮这才几岁,怎么就动了中年帝王的心思,想着修陵了?
容晞复又阖眸,她并不惧怕陪葬之事,若慕淮真的先她而去,只要那时珏儿和琛儿都已长大成事,她立马便能吞金自尽,下地陵里去陪慕淮。
这时,帐内的三个男人皆已起身,慕淮嗓音温淡道:“严卿辛苦,邺境后续事宜,朕便全权交付于你了。”
严居胥恭敬回道:“陛下放心。”
户部尚书和相国严居胥离开主帐后,慕淮便走到了屏风后。
容晞眯着美目,她透过眼缝见慕淮早已穿戴整齐,便暗自腹诽着,这男人就是这样,在内对她总是那样一副恶劣的狗样子,在外却永远都是那个人模人样、光风霁月的英俊皇帝。
见慕淮已然端坐于睡榻边,容晞便将衾被覆在了脑袋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慕淮无奈倾身,隔着衾被,将薄唇附于女人软小的耳旁,温声问道:“朕吵醒晞儿了?”
容晞嗓音软软的哼唧了一声,并不太想理睬慕淮。
慕淮隔着衾被拍了她一下,语气故作微沉,低声责备道:“一大早上便同朕犯娇耍横。”
容晞被他拍了那下后,便又蜷了蜷身子。
真像一只小懒猫。
慕淮哑声失笑,语气温和了些许,哄劝道:“起来罢,马上就要拔营启程了。”
容晞这才点了点头,闷在衾被里道了声:“嗯。”
待身量娇小的女人从衾被里钻出来后,矜贵帝王便低下了身段,亲自伺候她穿靴理衣,动作竟是极为娴熟。
见女人不时的揉着双目,纤腕上也存着青。紫的指。痕,慕淮眸色变了变,觉自己确实将人折腾得狠了。
回齐的路上,旭日高照,天也渐变得温暖。
容晞暗觉,她随慕淮出征,也就十余日的功夫,这周遭的树植竟比来时葳蕤茂盛了许多。
华贵的辂车内,温暖又宽敞。
辂车巨型木轮辘辘碾过官道,容晞在车内枕着男人的双腿,很快便入了梦乡,并未因路途的稍有颠簸而受到干扰,睡得很是酣沉。
她在睡梦间,想寻个东西做为攀附,便不断地调整着睡姿,也理所应当地将慕淮的腿当成了枕头。
容晞梦见珏儿的小身子向她奔了过来,可一脸怒容的慕淮却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让她抱珏儿。
随后,她的嘴也被人狠狠地咬了一下。
容晞觉得这种触感很真实,应该不是梦境。
半梦半醒间,却发现慕淮果然将她拽了起来,他正扣着她的脑袋,一脸愤恨地吻。咬着她的唇。
吻势虽有些汹。涌,但二人是在行进的辂车内,容晞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低。呜着向慕淮讨饶。
——“夫君…夫君…臣妾怎么了?”
慕淮睇着她慌乱的眼,哑声问道:“睡就好好睡,手为何要乱摸?”
“我……”
容晞暗自回想了一下,她适才在梦里,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物什。
她双颊一红,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慕淮却不欲听她的解释,凉薄的眼带着克制和隐忍,他蓦地提着女人两个纤细的胳膊,让她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腿。上。
亦从身后圈住了娇小的女人,嗓音低沉道:“乖晞儿,既然惹到朕了,就要付出代价。”
容晞推拒着,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不行…这样不行的。”
——“怎么不行?”
慕淮原也是想吓一吓这个小磨人精,知她已然很疲惫,并不欲在辂车里疼爱她。再者适才车夫同他道,还有十余里的路程,整军便要入齐都城门。
容晞却不知慕淮的那些心思,还在想着对策,她复又探寻似地问:“臣妾…臣妾错了,陛下就饶臣妾这一次罢……”
慕淮亲了下她的额侧,另一手掐着她仍带着斑的脸蛋,愤恨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个磨人精?天天就知道磨缠朕,朕都要快被你给磨死了。”
话落,男人锢着她的力道稍小了些,容晞若受惊之兔似的,立即挣脱了猛狮的爪牙。
容晞赶忙寻了辂车的别处坐下,且离了慕淮好一大段距离。
分明不是她在磨人,而是无论她做什么,这男人都觉得她是在勾他,是在磨他。
她就不能靠近他。
若要她来埋怨,她还想说慕淮黏她呢,他都要黏死她了。
第98章 男德
暮色四合; 夕日似是为雍熙宫的琉璃瓦上镀了层金辉,羽翼乌黑的喜燕亦从大红的宫墙旁斜飞而过。
若要是几年前,容晞丝毫也不敢去想; 自己有一天会将这禁城当作自己的家,甚至这偌大的雍熙禁城于她而言; 竟有一种归属感。
她原本是家族落魄的孤女,这么多年摸爬滚打; 无所依靠; 在禁城中为了谋个生计; 也曾忍气吞声; 终日要看上面人的脸色。而慕淮却给了她一个家,她也为慕淮生下了两个孩子,慕淮将她捧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这几年也一直用他的方式宠护着她。
辂车行至御街时; 容晞的心中动容又温暖; 她掀开车帷后,便见周遭商贾云集,人头窜动。
适才她在无意间招惹到慕淮后; 他便一直在辂车内阖目浅寐。
——“陛下……”
容晞小声唤他。
慕淮的嗓音略有些慵懒,问道:“何事?”
容晞糯声回道:“夫君…臣妾想先下车,从长宁门处回宫沐浴。”
慕淮这时掀眸; 看向了她,不解地又问:“就急于这一时?”
容晞垂目回道:“珏儿…珏儿会在宫门口等着您和臣妾的,臣妾想干净些; 再见珏儿。”
那日临行前; 慕珏曾对容晞提起; 说待他二人归汴的那日; 他要在宣华楼处亲自迎他们。
慕淮还以为容晞是为了他,才想早些身浸香汤,没想到竟是为了慕珏。
也罢,她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