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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陈恨给李砚戴的冠,他低头,将簪子别进李砚的发中:“臣逾越了。”
李砚不答。
长清公主回首时见他二人模样,心道到底是母亲慧眼识人,他二人真能这么一路走下去,也不一定。
之后她远嫁西北,临行前,她上三清山与母亲见了一面。
就在这间屋子里,母亲素手焚香,虔诚地供奉起一座她不认得的神像。
母亲别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阿娘在长安保佑你。”
那时候李砚已经去了岭南,母亲似是话家常一般与她提起:“阿砚走的那日,他来见我,离亭也来见我,我把离亭支出去,与阿砚单独说了几句话。”
因要去西北,她心里难受,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问道:“母亲说了什么话?”
“我说,叫他凡事多与离亭商量,他答应了。”母亲顿了顿,“我又叫他与离亭好好相处,他也应了。最后一句他没应,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我要他私下里认离亭做义兄,他没应。”
她想了想,回道:“阿砚从来骨头硬,心高气傲的,不愿意低头,要他认陈离亭做义兄,他肯定不答应。”
母亲笑了笑,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要走之前,母亲起身,将她不识得的神像一转,露出后边的两个牌位。
一个是她的皇长兄的,另一个是沈御史府沈大公子的。
母亲温温柔柔地朝她笑了:“来吧,来给你两个兄长上柱香。”
“沈大公子?”
“他为给你兄长收尸,连性命都不要了,这是大恩。沈家又被抄了家,这人间再没人记得他,我给你兄长立牌时,便一同给他也立了。”母亲款款笑道,“他二人自小时起,便形影不离的,直至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长清公主将三炷香举过头顶,心道,兄长若是在天有灵,可别叫她在西北待得太久了。
果然,长清公主在西北待了几年,直到年老的夫君逝世。
李砚策马冲进匈奴营帐,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上马背。
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她回头,只看见李砚肩膀宽厚,已然长成男人的模样。教她不自觉就想起从前的皇长兄。
随后四处喧闹起来,营帐火起,火龙一般迅速绵延向前,火光一晃,她就落了泪。
眼泪滴在李砚的手背上,他低声道:“皇姊,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长清公主止不住地落泪。西北的风沙迷眼,她却足有几年不曾哭泣,今日被那火光一闪,竟停不下来了。
一直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从马上跌下来,仍是不住地用袖子擦去眼泪。
“皇姊,你别哭啊。”李砚手忙脚乱地哄她,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半大的少年。
她勉强止了泪,很勉强地勾着嘴角笑了笑:“阿砚,你长大啦。”
李砚的肩上中了一箭,原是强撑着与她说话的,见她不哭了,才放下心来,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死死地抓着李砚的手,随行军医给李砚治伤时,也仍是抓着不放。
随行的军医用火烧过的刀子划开李砚背上的血肉,箭簇丢在木托盘中,闷闷的一声响。取出箭簇时,李砚也咬着牙,将叫痛声咽回肚子里去,变成闷闷的一声轻哼。
长清公主离得近,李砚虽说得轻,但她听得清,李砚在极大的苦楚之中,或许是神志模糊了一阵,喊了一声离亭。
仅仅是喊他的名字,再大的苦楚也不那么厉害了。
直至回了长安,陈恨受了伤,李砚把他安置在养居殿养伤。
她去养居殿探过病。
用朱砂画着符咒的帷帐长长地垂到地上,殿门一开,冷风灌入,将帷帐吹得四面飞起,活像是什么诡异的妖术。
那人就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李砚守着他,一见长清公主,便如年少时失了什么珍贵东西一般红了眼眶。
她拍了拍李砚的肩,也只能说一句:“你且宽心。”
永嘉元年封忠义侯那一回,她也去了。
那时她对李砚玩笑道:“阿砚,这倒不像是封侯,像是封后。”
李砚梗着脖子不语,只是盯着穿着一身厚重朝服、偷偷揉着脖子的陈恨,竟似是认了。
直到这时,长清公主才明白那时李砚不认他做义兄,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既如此,李砚又怎么会轻易就废了他?
房内炭火燃得正旺,长清公主将胳膊收进被子里去,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见枕边的小姑娘已经睡熟了,便给她掖了掖被子。
第34章 三清(2)
养居殿; 李砚将手上奏章一合,随手就掷到了地上。
陈恨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又是朝中哪位臣子惹了他了。低头研墨,动作不停,只装作看不见的模样。
李砚抬眼看他,凝眸道:“你人缘儿倒好。”
“嗯?”
“你与吴循之、苏元均关系好; 他们给你上折子,替你求情,倒是没什么。”李砚一顿; 冷声道,“朕竟是不知,你与徐枕眠的交情也不错; 他竟也梗着脖子替你上疏。”
陈恨一愣; 疑惑道:“他?”
徐相长子、御史台的徐醒徐大人; 上疏给他求情?陈恨记得,他二人从前还因为忠义侯的事儿吵过架来着。
“朝上都以为你要被朕处死了; 他们怕你死,都给你求情。”李砚随手捧起案上书册,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手上翻书的动作不停; 很快就翻过一大半去; “这下你大可以看出谁对你是真心的了。”
陈恨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猜测道:“大约是从前一同在宫中做侍读; 徐大人念着些旧情。”
李砚翻过一页书,语调愈冷:“旧情?朕与你没有旧情?”
“要不就是徐大人刚正不阿……”
“他刚正?朕徇私?”
阴阳怪气的,今天怎么净抬杠?
陈恨不再说话,放下手中墨锭,转身想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
方才弯腰,李砚的目光自背后射来,长剑似的,活活将他钉在原地。陈恨身子一僵,仍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硬着头皮将奏章捡起,放回案上。
李砚拿起那奏章,非要往地上一甩,随后迈开步子就往外走:“练剑。”
陈恨下意识就要去捡,弯下腰,才拿起奏章,李砚一回头,又将他定住了,非不准他捡。陈恨也不敢再捡,轻手轻脚地就把奏章放回了地上,心中直呼对不住。
李砚这才满意,拿起壁上挂着的长剑就走。
刺、劈、抹、截、扫。
长剑撩起风声,陈恨觉着要是李砚面前有人,那人身上肯定都有百八十个窟窿了。
少年人,戾气重。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正低着头安静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高公公。”陈恨低声道,“皇爷又怎么了?”
高公公一笑:“老奴还要问你呢,这几日你不是总与皇爷待在一处么?”
陈恨摸摸鼻尖:“大抵是朝上的事情,可我又不跟着皇爷上朝。”
高公公垂首,规规矩矩地回道:“朝上的事,老奴可听不明白。”
“好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砚才终于反手收了剑,随手将长剑抛给另一边候着的匪鉴,一抬手就要将绑袖子的带子给拆下来,转眼看见陈恨,便收了手,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这时陈恨正掰着手指头,算算他到底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他正走神的时候,高公公暗中伸出了一只黑手——
“诶!推我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近来他的衣裳全是大了一号的衣裳。高公公一推他,他往前踉跄了一步,一脚就踩中了衣摆,往前一扑,直撞进李砚的怀里。
功成身退,高公公再次低下了头,忠厚纯良的模样,让陈恨都怀疑到底是不是高公公推的他。
李砚出了汗,周身一股热气。陈恨把着他的手,解开绑着衣袖的带子之后,随手就把带子收在了袖子里。
他半分讨好道:“皇爷回去换身衣裳?这样风一吹要受凉。”回去时那封奏章已经被人捡起来了,李砚一回头,深深地看了陈恨一眼。
陈恨急忙摆手道:“不是奴。”
李砚也知道不是他,大抵是哪个宫人进来看见,顺手捡起来了。
李砚身上仍发着汗,陈恨用浸过热水的巾子给他擦背,李砚忽道:“不再封你做忠义侯了,好不好?”
“好啊。”陈恨应道,“总归是前儿个才废的,朝令夕改的不大好。”
“朕是说——”李砚回头看他,“以后都不封你做侯王了,好不好?”
“嗯……”陈恨将巾子丢进盆里,激起一阵水花,他转身拿起更换的衣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受着便是。”
陈恨伺候他换上衣裳,低头帮他系上衣带。
“朕有考量。”
“好,皇爷有考量。”
李砚不愿多谈,转了话头,道:“皇姊遣了人来,要你过几日也上一趟三清山。”
出了元宵,再过十日就是李砚母亲的忌日。
那时吴端从长安连传两条消息来,第一条消息是有关河东总兵与李砚通信的那件事,第二件事就是皇后娘娘的死讯。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忙着应付长安来的钦差,又不敢教旁的人知道他们与长安还有联系。
强压着心思过了好几个月,宫中才姗姗传来消息。李砚连上了三道折子回去,言辞恳切,要回长安为母亲举丧。
又过了几个月,三道折子原封不动地发回来了。
回不了长安,几个月来紧紧绷着的弦儿也断了,最后两个人只能哀哀戚戚地在山林里烧纸。
养居殿内,陈恨拿起外衫,抖了抖,再给李砚披上:“从前娘娘待奴好,公主既要奴去,奴也是应当去的。”
李砚道:“朕也去看看你娘亲。”
陈恨的娘亲林姨娘亦是葬在三清山上。
想起林姨娘,陈恨笑着叹了口气:“劳皇爷还记挂着她。”
“她亦是个很好的娘亲。”
陈恨点头应道:“是。”
李砚见过林姨娘。陈恨的伴读一周年任务是君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