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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伺候的宫人轻声道:“唉,若是侯爷回来就好了。”
另一个宫人接话道:“但凡那时候,咱们之间有一个人上去,把侯爷给拦下来,那就好了。”
“是啊,那时候把侯爷拦下来就好了。”最先说话的那宫人道,“能不能领赏另说,现在也不用变成这样。从前伺候各宫的,可羡慕咱们养居殿的了,现在……”
“侯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什么事儿能比皇爷要紧?”
正说着话,高公公捧着茶盏,从殿中推门出来。
两个宫人忙住了口,弓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高公公冷着脸道:“侯爷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躲懒躲成那样。这才一个月,一个个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刻薄你们了。”
两人连道不敢,有大着胆子的解释道:“奴们是见皇爷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诚心诚意的盼着侯爷早些回来。”
高公公叹了口气,在殿前守了一会儿。直到正午,弘庆殿的李释从那边宫道过来了。
高公公忙迎上去:“世子爷来交今日的文章?”
这一个月里,李砚让李释每日正午交一篇策论文章,用朱笔批了,再交还给他,让他回去琢磨。
“是。”李释点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卷宣纸,“有劳公公。”
高公公捧着策论进去,李释却不进去,就站在门外候着。
一开始交文章时,李砚说他毛头小子,一窍不通。这几日好些了,说他朽木难雕,但是凑合凑合,还能顶一阵。
在外边等了半刻钟,高公公出来了,却没有拿批好的文章:“世子爷,皇爷让您进去。”
李释正了正衣冠,就迈着步子进去了。
他进去时,侯府里的那只猫正趴在长案上睡觉,而李砚被挤到一边批折子,甚是滑稽。
还没来得及作揖,李砚头也不抬,只道:“你过来。”
李释应了一声,迈了两步上前。
“你从前不是胆子大得很么?现在怎么畏手畏脚的?”李砚一指案前的软垫,“过来坐着。”
李释提着衣摆上前,在李砚面前跪坐下了。
“这几日的文章写得有点意思了,从今日起,你过来学着。”
那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李释不敢多想,抿了抿唇,只问:“臣弟……要学什么?”
“处置政事。”李砚漫不经心的道,仿佛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紧事情朕这几日都处置好了,其余的朝中阁中会帮着你,你同苏相一起,事情多听苏相的,裁决不了的可以传书问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顾不得什么虚礼,李释抬眼看他:“那皇爷……”
“朕去江南走一遭。”
太儿戏了。
李释想了想,问道:“皇爷随吴将军去么?”
“朕先行。”李砚抬手捏了两下眉心,“等他统军太慢了。”
李释还要再说话,可是高公公使劲给他使眼色。他住了口,可以不说话,却也坐不住。起身打揖,道了声告退便走了。
李砚笑了笑,在面前折子上落字,同高公公说话:“他这是怕了?”
高公公赔着笑回道:“世子爷只十二岁呢。”
“苏相五十岁了,他二人互相补补,足够了。”李砚叹道,“倘不是宗族里少人,朕怎么会用他?”
李释一路出了养居殿,回弘庆殿想了一个下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情太儿戏。
傍晚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养居殿,预备把事情跟李砚讲清楚。
那时候高公公仍守在殿前,见他来,先拉住了他,轻声劝道:“皇爷怕是一定要去江南的,原先咱们谁也不知道,皇爷把侯爷看得那样重。世子爷要是辞了这事儿,只怕皇爷又要挥剑斫案了。”
李释同他说了几句软和话,仍是往里边走。
推开内室的门,却看见李砚趴在案上小憩,案上那只猫也睡着,同他一起睡着。
李释顿了顿,放轻动作便又退出来了。
“劳公公告诉皇爷一声,我会尽快学着处理政事。”
*
船只颠簸,走了一个多月的水路,陈恨也都习惯了。
只是这会子在贺行的船上,他也睡不安稳,眯了一会儿就醒了。瞪大眼睛盯着帐子某一处看,又发了许久的呆。
也是到了傍晚,有人推门进来。
不想多做纠缠,陈恨闭上眼睛,只装作睡着的模样。
听着声响,那人该是把放在门前的吃食给端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外边又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扑在榻边,怯生生地喊他:“林先生……”
是林念。
陈恨睁眼,从榻上坐起来:“他们把你怎么了?”
林念用手背抹眼泪:“他们不给饭吃。”
“什么?”
“他们说你不吃饭,我也没饭吃,让我来劝你吃饭。”
陈恨没忍住,骂了一句粗口:“不吃饭又碍着他们什么了?”
林念可怜兮兮地摇摇他的衣袖:“你要是实在不想吃的话,那就别吃了,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不用,我和你一起吃。”陈恨起身下榻,“我去找他们说。”
林念扯着他的衣袖不放:“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什么?”
“你果然是骗子!”
“小公子,别闹了。行吧行吧,我哄哄你。”陈恨背对着门口,把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林念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另一只手学他的模样在衣摆上画了几个字。
“对不起,你暂时回不了家了。”陈恨又低声道,“你水性好吧?”
林念点头,陈恨又朝他使了个眼色:“说话。”
“噢。”林念会意,大喊道,“你这个骗子啊!”
趁着他说话声音掩着,陈恨握住了他的手,压着嗓子又道:“记住了,等下了船,就往这里去。报我的名号,我叫陈离亭。把事情告诉那里边的人,他们懂得怎么办。”
“可是我怎么……”
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想法子。”
林念看着他,怔怔地点点头。
第109章 一程(6)
与林念一同吃了点东西; 外边的人进来收拾东西; 预备把林念也给带走。
“那个……”林念鼓起勇气,对身边人说; “侯爷头上的伤; 弄成这样不大好,要不我给他重新包扎一下吧?”
一个人离开又回来,显然是去请示贺行。
回来时带了清水、药粉与细布; 往桌上一放:“弄吧。”
待人都退下去了; 林念抬手,轻轻地揭开陈恨包在额上的细布。血迹凝了,粘在了伤口上,他小心翼翼的; 不敢碰疼陈恨。
陈恨却自个儿一抬手,直接把细布给揭下来了。其实疼得他眼角都沁出泪来; 但很快就忍住了,竟还是一副全不知疼的模样:“长痛不如短痛,好了。”
“你这个人真是……”林念气得要打他,顾念着他身上带伤; 拍了他一下。林念扶着他的脸看伤口,“你看; 才结好的; 你一动,又流血了。”
“又没什么大事儿,你急什么?”正说着话; 鲜血凝了一条线,从陈恨的眼睛上流下来了。
林念拧干了巾子给他擦脸,一面嘀咕道:“你真的是忠义侯啊?”
“嗯。”陈恨应道。
“那……”林念丢开巾子,拔开瓷瓶的塞子,要给他撒药粉,“其实你……不用顾忌我。”
陈恨笑了一声:“他们是拿你的性命要挟我,我不顾忌你,你就死了。”
林念梗着脖子道:“死就死了。”
“他们不会直接杀了你,他们要看我忍不忍心。”陈恨吓唬他道,“据本侯所知呢,他们一般会先一根一根砍断你的手指,然后会打断你身上每一根骨头,要把你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才杀你。”
“我……”林念缩了缩脖子,将细布扯成长条,绕在他的头上。
“好了,别想些不着调的事情了。”陈恨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都好好的活着不成?”
“可是你……”
“没什么好可是的。”
“我是说……”林念指了指他的手,“侯爷的蹄子是不是也要重新包一下。”
“嗯。”陈恨自个儿解开了手上缠着的布条,“伤得有些厉害,等等看了,你别叫啊。”
这话是说给外边的人听的。陈恨解开细布的时候,林念确实被他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他伤得有多严重。
林念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
“不妨事。”陈恨朝他笑,“你要是不能包,那就算了,我自己来。”
“我来。”林念压低声音凶他,“你这样,伤口怎么能好?”
“能好能好,就是好得慢些。”
陈恨还是朝他笑,林念见着,简直想拍拍他的脸,叫他别笑了。不知死活的模样太讨人嫌了。
“要不……”林念问道,“我求一求他们,我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不用。”陈恨捏了捏他的脸,“你吃好喝好,跟这船上的人不用客气,把力气养足,就算是照顾我了。”
见他说的认真,林念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啦。”
“不是的。”林念低头给他包扎伤口,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侯爷不是蚂蚱,侯爷是神仙。”
神仙啊,从前也有个人这么说他。
“是么?”陈恨略笑笑,“我只扮过一阵子的林半仙。”
“就是。”林念又问他,“那皇爷呢?”
“什么?”
“你总见过皇爷吧?皇爷呢?”
皇爷是天底下最固执的人。陈恨笑了一声,颇无奈道:“呆子傻子,小兔崽子。”
林念撇着嘴嘟囔:“你这样说皇爷,会被砍头的吧?”
“……只要不告诉他就好了。”
林念将细布绑紧,把东西都拾掇拾掇,端起木托盘起身:“你养伤吧,我回去了。”
陈恨朝他摆摆手,待他走到门前,好像告诉他什么秘密似的,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我同皇爷交情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