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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亦初现端倪。
循规蹈矩的介绍结束,伯力克男爵的仆人带来三副长弓与三杆长短不一做工精致的火枪。
男爵个子不高,穿着褐色皮制紧腰勒蛋裤,庄重的黑色短上衣里套着亚麻衬衫,四肢短而粗壮,用力为一张紫衫长弓上弦,巨大力量令他的两腮紧紧咬着,额头憋出一根青筋,同时道:“这是,一张三张难得的好弓,呼!”
接连使用不同的力量为三张长弓上弦,他这才长出口气,活动着双臂与手指对潘胜介绍道:“飞弓、靶弓、战弓。”
几名乡绅以各样姿态坐在旁边,随从仆人为他们搭上半边遮阳帐篷、男爵则准备了酒水,看上去轻松惬意;骑士们也差不多,聚在一起大声讨论着关于南安普敦的事。
只有那些被征兆来的士兵,端着兵器歪歪扭扭的站在旁边。
其实他们站得挺好了,在大明大多数卫所,都很难找到能像他们这样站立的旗军,只是潘胜刚刚从法兰西战场下来,又极度看不惯汤二手下那些南直隶泼皮亲兵的做派,才会心里觉得这些人站得不怎么样。
队列并不能代表战斗力,它只是战斗力体现的一个小方面而已。
比方说汉国杨策的部队,列队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可他那帮部下除了队列什么都不会。
潘胜猜测,这四个士兵很有可能是男爵麾下最精锐的士兵,因为他们看起来都很强壮……如果所有人都强壮,潘胜也不会这样想,但这几个兵看上去比那几名骑士都壮。
男爵每说一句话,老泰勒就用西班牙语重复一遍,几十年来这是老木匠第一次受男爵邀请进入庄园,让他显得有些拘谨,说话音儿都带着颤,而当潘胜回答时,老泰勒又要用英语翻译给男爵。
后半程工序对老泰勒来说分外麻烦,因为潘胜的西班牙语不太好,有时他会用闽地方言、葡萄牙方言、法语方言杂着西班牙方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个时代交流起来是很难的,葡萄牙那样的小国还好说,其他稍微大点的国家都像大明一样,各地本来就有口音,他们的言语又是从各个地方的人那学来的,自己的方言口音加上对方的方言口音再去说自己不熟悉的话。
理解难度并不比直接上手语简单多少。
所以男爵那句话在潘胜耳朵里听来,三种弓的名字分别为‘鸟弓’、‘靶子弓’、‘战斗弓’,但这三根直溜溜儿的棍子,潘胜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同,只知道这三杆弓确实不错。
保养良好很长的弓臂上有一层油脂与蜡混成的油,看上去并不比九边、女真、蒙古、朝鲜用的筋角弓美观,同样也不比日本的和弓或隋唐的长弓科学。
但只看男爵费力的样子,潘胜就知道这种弓劲儿很大。
男爵用眼神示意,仆人将羽箭一根根插在他面前的地上,随后拔出一支鹅毛做长箭羽的箭,边用带着皮指套的手开弓边对潘胜道:“飞弓的射程远,战弓用重箭能对付铠甲,就算是板甲,最好的射手也能……”
话没说完,长弓拉半劲射而出,它的拉距并不大,但崩弦带着巨大声响,大约十五步外摆着的板甲应声被撞飞,带皮腰带挎长剑的仆人飞奔而去,不一会便将插着重箭的胸板甲拾回来。
潘胜清楚地看见板甲胸口被箭刺穿,大约有一寸的深度。
“实际上弩比这个更好用,但制作一副钢弩的价格太贵,也太慢,有限的金属制作板胸甲、最多的部队使用长弓是很合理的考虑。”伯力克男爵面容粗犷、体魄强悍,说话却很温和,他递出长弓向比他高一些的潘胜问道:“先生,试一试?”
说实话,潘胜有点后悔身边没带着自己标下从辽东镇调来的那名旗军,那是个用弓的好手,而他?
他只能微笑摇头,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恐怕我拉不开这么重的弓,不如试试这个。”
与其说他拉不开,不如说他更愿意用‘拉不开’这一借口来掩饰自己射不准。
他的受训过程是沉重的长矛手、优秀的鸟铳手,然后立功成为小旗……而在参军前是个屠子,从没摸过弓。
潘胜打开随从旗军摆在旁边的木箱,先对对男爵说着,再接过胸甲轻敲两下,对部下下令道:“尊驾也有长铳,不如一人一铳;去把这个放到四十步外。”
伯力克男爵神色轻松地耸耸肩,甚至兴趣盎然,道:“不必为此羞愧,在英格兰能用这么重的弓的人也很少,我从小受训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下一代没有我这样的意志,贵族的军事职责在他们眼里还抵不上五便士,渐渐令人心生厌倦。”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大声谈笑南安普敦设立贸易港的骑士与乡绅么,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接着刚拿起一杆火枪想要对潘胜友好地笑笑,余光望见靶子被往后挪着,瞪起眼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火枪,小声嘀咕道:“那,太远了吧。”
第399章 都有
伯力克男爵用长弓射击是有目的的,否则没哪个长弓手会像神经病一样对着板甲射箭。
全板甲骑士是骑士、钢弩手、步兵方阵的敌人,长弓真正的意义是最大限度上消灭步兵军团……虽说轻箭重箭都难以射穿板胸甲,可胳膊腿脖子呢?
只不过伯力克没想到潘胜这么自信,把靶子摆出四十步,那是六十五码外的距离。
现在问题来了,男爵并不觉得自己能射准。
潘胜以非常标准的姿势,动作美观而迅捷地完成装填弹药、点燃火绳的动作。
虽说比常用的燧发铳机要繁琐一点,但对他来说这不是问题,北洋军校场就是以火绳铳开始初步训练的。
潘胜贼得很,既想让人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来对这款明制火绳旧鸟铳产生好感,又不希望人过于关注他的动作,边装填边说话,道:“这是大明万历五年北洋军器局造铳,是三年前最好的鸟铳,铳管长且直,但这批铳有个小问题,在射击后通条卡榫会被震落。”
“仿制我们鸟铳的太多了,那些火枪样子一样但远不如它们好用,所以每一批都会有独特的缺点,比方说这批,使用时要把通条取下插在腰带上。”
这是潘胜在路上想到的说辞,甚至为今后的军售埋下伏笔,尽管他不知道陈大帅还会不会允许汤二从常胜军器局拿存活来卖,但如果要卖,也肯定是有问题的次品。
这批铳其实就是去年在常胜翻新,常胜的军匠照着新铳做卡榫,老铳用不上,才会出现这种问题。
他敲过那件胸甲,材料和明军士兵使用的普通胸甲差不多,甚至还要薄一点,并且他不相信英格兰的锻铁技艺能强过他们的炼钢术,如果鸟铳能在三十步把明军胸甲打个窟窿,那么四十步一样也能把英格兰胸甲击穿。
最大的问题是精准。
问题出在鸟铳通条,在万历五年后,北洋军府接受宣府讲武堂建议,将所使用平头通条杆更改为戚继光式铜凹面半球杆,完全契合铅丸形状,以避免铅丸在推进铳膛时受挤压变形。
而他使用的这根推杆则依然是老式铁平头硬木杆,因此推弹时要分外小心。
这也会带来训练与战场上精度差距极大的后果,平时能小心翼翼地让铅丸保持球形,战场上可顾不得那么多,狠劲往里怼三下,弄不好铳膛里的铅丸都被怼扁了……出了三十步,谁知道铅子儿会飞哪儿去?
举铳、顶肩,一气呵成。
瞄准、扣扳机,沉心静气。
这事儿潘胜很有经验,他练过。
最早训练的时候就因为火绳点绕火药到药池火药引燃药室爆炸的半息之间害怕、抖动,结果每次训练都被扣钱,还因为拖累整个小旗受罚而给人家洗袜子、打洗脚水。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有这毛病,当时北洋大营装了按压水泵的打水房里天天都是老熟人。
底层军官对此是不加禁止的,当兵的放不好铳怪不得别人看不起你,但叶梦熊禁过这种旗军私下惩罚,结果发现禁了之后训练差、连累别人受罚的旗军更惨,少不得被人拳脚相加。
最后的军法定制是私斗革除军籍罚没一年军饷,训练受罚连坐依然存在,只是增加了受罚旗军的惩罚性军事训练,同样也增加了对底层军官的教育。
砰!
四十步外,胸甲应声被打飞向左侧。
潘胜在众人的钦佩中神色如常,将鸟铳交到部下手中,向男爵轻轻颔首。
仆人将胸甲拾回,胸甲正面右侧有一个窟窿,潘小旗在心中长出口气,并决定绝不会再用这杆铳开第二次——铅丸还是在装入铳膛时被通条推变形了。
他瞄准的是中间,但在放铳的瞬间手上有一点感觉是往左偏了丝毫,这一铳原本应该射偏或是击在胸甲左侧,胸甲应该往右方被击飞才对。
当然,还有可能是铳管是往右偏的,但这个可能性很小,到底铳管是陈沐执掌南洋卫时代造的,去年才把铳管子上刻的工匠名字磨掉,质量有保证。
说到底,铳打不准就俩原因,要么铳有问题、要么人有问题。
技术的进步,就是尽量避免铳出问题的同时,让人少出点问题。
看着胸甲上那个铅弹留下的孔洞,男爵放下了刚拿在手中的火枪,尽管他的火枪看上去有着蚀刻工艺的繁复花纹,但那实际上是一件工艺品,他下辖村子的铁匠能把木柄上的花纹弄得极美,却未必能把火枪管钻的像潘胜手上那杆那么直。
何况,就像潘胜对自己用长弓的能力不自信一样,自幼习武的男爵相信自己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把匕首投在那件胸甲上,却未必能用火枪打上去。
“这确实是一件好武器,但我依然不认为它值得三磅,难道它能比给我的士兵买六件这样的护胸甲还合适吗?”男爵笑笑,抬手指着一名骑士身后全副武装的侍从,对潘胜道:“像那样一套胸甲、护壁、护腿、带有护颈的头盔的准枪骑士甲,才四十五先令,剩下的钱我还能再给他置备匹马,我就又多了一名骑士。”
担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