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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好,别人欢喜你嫌聒噪,别人都看我生的不娇小,你倒说奴家标致!”
陈沐起初觉得她气呼呼鼓着嘴还挺好玩,哪儿知道转眼语气就低沉了,“军爷将来一定官运亨通,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知县大老爷都比不了!”
陈军爷这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知县大老爷都比不了,知县老爷才七品,千户可是五品!再说了,较小和高挑,又和生得标致不标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干系!”
“八岁那年老娘在扬州被拐,卖给养瘦马的妈妈,按第一等养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都学;打双陆抹骨牌,舞剑耍拳,什么都会。是要卖给高官之主,给妈妈赚千两银子的!”
“学了三年,长高了。怎么压都还是比别人高半脑袋,成了二等养法,教算术学记账,学察言观色,说是将来卖给商贾,做不成小妻,也能多个帮手,给妈妈赚百十两。”
“又过两年,脚大了。怎么裹,它还是长,月牙鞋儿都要做大些,唉!”说到这,小姑娘叹了口气,仿佛自己与瘦马失之交臂,道:“做了三等养法,学女红、做裁衣、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端茶送水。”
“妈妈说这就不好卖了,至多十几两就卖给寻常人家,做个婆娘赔钱货。”颜清遥憨态可掬地一摊手,“后来颜伯把老娘买回来,到广城开酒铺,学的全白搭,根本就用不上,就连记个账,颜伯都自己记,军爷你给评评理,要不是老娘生得不标致,哪儿会这么赔钱啊!”
陈沐脸色挺复杂,小姑娘小小年纪被人贩子卖到养瘦马的行当里去,遭了六年罪才被买出来。
如果不是颜清遥一副被卖了还帮人贩子数钱的模样,这本来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赚了啊!”
他挺想憋住,但实在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陈沐手背拍手心道:“你在人贩子手里白吃白住了六年,就不说了。看看你学的这些东西,这多少门儿手艺,人贩子是没赚着钱,可你赚了啊,十几两也就够个伙食费,这荤素不忌,雅俗共赏的本事让你学个干净,你那钱还不够找先生呢!”
这年头买卖人口都成了一门手艺,扬州那帮养瘦马的人自是百死不辞,但他们的眼光刁钻分类培养,陈沐也不得不服气。
“哪儿有教奴家的先生,卖不来好价钱,学的净是没用的东西。”
颜清遥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妈妈那时候还说,要是扬州没盐商,老娘这样的倒不愁嫁,现在要想嫁到好人家,难喽!”
“才屁大丁点儿,愁什么嫁。行了,回去找你颜伯吧。”说着就走回酒楼,陈沐拍拍手,取出一两碎银丢给后头跟着的酒楼活计,对颜清遥道:“这算是姑娘引路的赏钱,回见。”
说着陈沐带旗军扬长而去,后头传来颜清遥清脆的叫声。
“诶,军爷给钱呀!给钱你早说,老娘给你唱个儿曲,说段书也行呀!军爷慢走!”
陈沐哑然失笑,没回头只是向后招了招手。
这帮明朝盐商都什么傻屌审美,不看脸,偏要去看脚——有病!
第94章 衙门
盐商不但有病,还病得不轻。
回清远没什么好说的,提了一坛扬州的雪酒,昼行夜歇,陈沐等人骑行三日就回了清远。
再回清城千户所,战祸死伤者带来的压抑气氛早已不见,人人喜气洋洋——朝廷的赏格下来了。
千户所五百余旗军,户户有赏。
战死的赏钱由白元洁每户发下去五两银子,活下来百十人,少的拿了八九两,多的能有三四十两,一场仗让他们挣到三五年累死也种不来的银子。
新江镇对清城千户所而言是一场大战,朝廷给的赏格不多,一个首级才还到九钱银子,却架不住清城千户所旗军手上首级功多。
单单陈沐旗,就拿下四百多个首级功,活着回来的军户才二十多,刨去旗官分润,他们按功勋都分到七两到二十两的赏银。
银子是分了,不过没陈沐的份儿,但他丝毫不觉得窝心,相反还很高兴。
朝廷银子不够,对他们这些有功之臣的赏格是要实授没银子、要银子没实授。
香山千户所大权在握,陈沐才不在乎这百十两银子的赏格。
陈爷不差这点儿银子!
“去你千户所看过没?”张永寿饮下碗雪酒,满脸的羡慕,嘴上还不忘发牢骚,“暴殄天物,张某这辈子头一回瞧见喝得起雪酒的人,宅子里只有陶碗!”
“要不是静臣拦着我,非得从凤凰街让人送来几只琉璃杯!”
陈沐笑笑,这总旗衙门就是埋汰,桌子椅子还是过去百户所里漏风老屋子搬过来的,啥摆设也没有,这有什么好说的,笑着跟张永寿碰了碰碗,道:“行啦,知道张千户家里有钱,祖上指挥使,能跟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比么?”
“说说呀!听白七说督抚让你做香山千户,静臣高兴的连着请我喝了三天酒,蛮獠营都放假了!”张永寿哈哈大笑,“香山千户所怎么样?”
白元洁没张永寿这么喜怒形色,但坚毅的脸上嘴角喜意藏也藏不住,道:“整个广州府,没人像你升官这么快,就算全广东,也就只有陈璘能和你比了!”
陈璘是广东守备,但陈沐知道他却不是因为现在他是广东守备,而是因为他是几十年后万历援朝之战中露梁海战的指挥官,击败岛津义弘并取得战役胜利。
也正是这场仗,让当时已七十岁的邓子龙殉国。
“我在广州没见到陈守备,千户认识他?”
陈沐记得最早听到陈璘就是白元洁提到过。
白元洁颔首,道:“你要是见到他,不妨交个朋友,你在香山免不了同水师打交道,陈朝爵手下有两个水军把总,回头我写封信给他,遇事你可去找,他那人急公好义,有事一定帮你。”
见到陈沐好奇的目光,白元洁笑道:“他一开始就做的是指挥佥事,那时候多有来往。”
“陈朝爵是野路子,祖上既不是卫官也不是文官,读了几年书,一只想立大功做大事,少年时在翁源交了很多朋友,有豪杰气概。”
“就比你大两三岁,今年有二十五了吧,他十八那年赶上大运,总督张臬要打倭寇,手下无人可用,发榜放出五品赏格,陈朝爵就领乡人应募,接连立功,几场仗,打完做了指挥佥事。”
白元洁笑笑,道:“跟你差不多,几场仗做了正千户!”
“千户是把北山首功让给卑职,否则千户能更进一步。”
“指挥使老了,白某做个指挥同知也没意思,本想着首功给你会有用些,哪里想到你还有两个首功一个奇功。”白元洁摇摇头,随后洒然道:“好了,你如今也是千户,别再卑职长卑职短的,不嫌弃就称我兄长吧,听着顺耳。”
陈沐当即应下,又是一碗酒敬过去,张永寿在一边早就等的不耐烦,毫无形象的蹲在椅子上拍起手来。
啪啪!
“行了,你俩老兄弟在这见什么外,我老张这副千户还没敢跟你俩见外呢,不吭声不拿我当人是吧?”张永寿一边儿拍手一边叫,“赶紧的吧,这都分家了,该分家产分家产、该要人的要人,完事咱还得聊正事呢!”
“战场上也没见你俩这么粘啊!”
好好一副兄弟情深的气氛,被张爷搅黄了。
“那行,二郎,白某就先说了。”白元洁板起面庞,手叩桌案片刻,问道:“香山治下番夷,你正是用人之际,五个旗官,白某若只准你带一个走,你带谁?”
一个?
“八郎。”
陈沐不假思索,“我带八郎走。”
“八郎?”
白元洁疑惑道:“为何?”
“五部小旗,他们四人都有担当百户的才能,留在兄长部下,也能做好百户之责,八郎不一样。他武不比廷达、智不及石岐、才不够付元、弹压军士也不如奇迈。”
陈沐眯起眼睛笑了,“没陈某在,他活不过几日。”
其实有的事想通之后接受起来也不算困难,几个下属并肩前行,总有要分开的时候,何况又不是今后不见了,他们永远都是陈爷的下属,只要他们有个好前程,这事也很容易说通。
哪知道白元洁仰头笑了两声,挥手道,“你那几个歪瓜裂枣,在白某这儿可当不上百户,都跟你走吧,让他们去你那儿当百户去。”
“嗯?”
“行啦,静臣他就是逗逗你,我俩早都商量好了,你的信儿没报回来时候静臣还说你是不是要被督抚调进营兵里去做守备,怕你手里没钱,还说把三百亩私田给你留两年。”
张永寿拍拍手嬉笑道:“现在没你事了,清城的田,由我跟静臣分,你自己去香山吧,哈哈!”
“五个小旗,白某放人,不过你要指几个会种田的军户。军田就不给你留了,两季的收成近千石,真不知道你怎么种的。百户所四千石粮,你得留一半,剩下的你要拉就拉走,要么让永寿按七成市价换成银子,省的运。”
白元洁是成竹在胸的人,清城千户所的一切似乎都早有定计,根本没陈沐插嘴的机会,一切都安排妥当。
“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不说。到香山去,要铁要铜,派人传信,咱清远什么都有,你备着银子,永寿都给你送去。”白元洁说着轻拍桌案,老大哥的做派便出来,直接把事情定下,端起酒碗道:“别的话就不说了,你是清远卫出去的,没事回家看看。”
“你这破总旗衙门,哥哥给你留着!”
第2卷 香山千户所
第1章 香山
隆庆二年春,陈沐上任香山千户。
自清远安远驿走疍江驿,南至广城西北小金山下,南行大道绕城而走,至城南市舶司乘船渡江,再度脚踏实地时,已至香山境内。
才刚下船,招呼着家兵、仆从、旗官家眷五十多人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岸边就有香山县衙役快跑过来,认出陈沐身上的官袍,拱手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