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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军器局被服厂的翟哥儿。
翟哥儿是杨廷相从西班牙带回的双屿鞋匠,他的一生可以称之为魔幻。
小时候被葡萄牙人拐骗走,在世界另一头辗转葡萄牙、西班牙多个城市,为修道院的修士与市民做了半辈子鞋与靴,到晚年才有机会跟着杨廷相返航,结果还是没能回到魂牵梦绕的家乡,反而定居在一片雪山包裹中的麻家港。
但凡换个地方,别管是金城还是常胜,对翟哥儿来说身处在可以相信的同胞面孔中都要远强于欧罗巴的生活,可麻家港?
不过好歹他在这儿算个大吏,尽管不是官员、尽管冷了些,但待遇还算不错,翟哥儿也知足了。
即使现在给他回到家乡的机会又能如何呢?听说双屿港早在他被拐走后就被朝廷军队捣毁,去到泉州也是举世无亲,倒不如在这儿安享晚年。
皮料、鹅绒、棉布都是现成的,但羊毛羊绒布却没有现成的,需要现纺。
不得不说,陈沐设计的冬衣在条件上要求还挺多,保暖、御寒是必须的,但除此之外还不影响活动,并且外套大衣还要有可拆卸的多用途毛皮披风,以应对不同的气温情况。
趁着军器局纺细毛线的时间,赵用贤与翟哥儿等人对着陈沐的制图看了又看、改了又改,令赵知县不禁感慨:“大帅这是把做衣服当成做炮了呀。”
陈沐的‘设计才华’在大明可谓有目共睹,通常绘画教习在教授公子哥儿学习艺术时发现学生没有天分,又为了避免自己被免职的麻烦,通常就会用委婉的方式发牢骚,说:公子的画有靖海伯之风。
其实这没啥,人无完人,在旁人眼中只识得出兵放马的陈沐其他事什么都做不好都没关系,只要能打赢外战就够了。
但他的设计已经如此不符合明人审美,结果在写给赵用贤的信上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一件好的军衣能提高部队的威严与战斗力,能让旗军得到姑娘的芳心,并让我们敌人自惭形秽!
赵用贤看着陈沐的设计图,素色中单裤与中单衣外是双层羊绒羊毛的短衣与长裤,双层羊绒布,外层还要有山羊皮在胸口、手臂、大腿覆盖,肘、肩与胸腹连接处不用皮,以最大程度上不影响活动,这在保暖与实用上非常好。
到底是穿在里面的衣服,保暖一些,毫无美感是可以忍受的,但外面这件厚羊绒布大衣是怎么回事?整个衣服没有丝毫点缀,明纹也好、暗纹也罢甚至团纹,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花纹与杂色,主体还要求羊绒布是染过的暗绿色或干脆白灰二色。
尽管翟哥儿说这套军衣上身效果应该还不错,但根本不符合赵用贤、麻锦等人的审美,当兵的军爷将爷们一致认为这套衣服太丑了,穿上像个马夫。
历朝历代,哪个朝代的衣着服饰最为华丽、配色最为鲜艳?
这肯定是永乐以后的大明朝啊!
“大帅就弄出个这?我知道,这衣裳不单是让咱穿,也为今后旗军远征英格兰解放艾兰国应对那边的天气,还有国内九边将士发起北征也可穿用,可就让旗军穿这个?”
赵用贤撇撇嘴,朝廷想北征这事上下都知道,隆庆议和当年的决策就是以和待战,不是不打而是暂停战争以积蓄力量;艾兰国的事儿也是皇帝下令让东洋军府及早解决的,这两场即将到来的战争都需要冬衣,而且是上好的冬衣。
但这身衣服?
麻锦朝赵用贤看过来,摇摇头道:“看着都不像天军了。”
“还有啊,羊绒布的衣裤、羊毛布的罩衣,中间还要有件鹅绒背心穿在胸甲里头。”麻锦看着这军服设计图直叹气:“这衣裳,陈帅肯定没估算造价。”
“要单麻家港军士,两年能配齐了就不错,我听翟哥儿说了,这羊绒布比其他布料手工上难三倍,那鹅绒,一只大鹅还出不到四两,一套军衣比铠甲都贵,主要是咱麻城根本没这么多织工、也没山羊。”
“这不正好么?”
赵用贤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直转:“缺料缺手工,这不正好么?陈帅这设计保暖实用,唯独不美,如今海上冰消雪融,派人去望峡州给天津北洋传信,羊绒布从国内收,有现成的今年秋天就能送到,没现成的明年也够了。”
“咱们这儿先做上几身,上面的团纹与装饰想想办法、看看效果,到时候全从国内调,鹅绒不够就从南直隶调鸭绒,大帅信里不是说以后打算从西夷国中收羊毛羊绒么——全送回漳泉,让那边的织户加工提花再运回来,两全其美。”
“倒是麻帅说的造价是个大问题,赵某估计这一套冬衣没四两下不来,不过咱东洋是挺能挣银子的吧?那就给旗军配。”
赵胖子边说边颔首:“他们配,配得上一人十两的军备!”
第209章 成本
陈沐并不知道他送去麻家港的设计图将会被赵用贤加以魔改。
他正因这一决策而沾沾自喜,向赵士桢描述着未来的宏伟蓝图,说话间喜上眉梢,听得赵士桢都打瞌睡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跟随陈沐已有多年的赵书记对自家大帅这点儿借助官位与影响力调动大明资源来做买卖盈利的手段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根本无半分稀奇,基本上任何一个老练的商人站在陈沐的位置上都能把这些事做好,而且没准比他更能盈利。
但问题出在没有这样的人,整个大明只有陈沐一个人融合了远离政治漩涡的朝廷重臣、指哪儿打哪的常胜将帅、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目以及投机倒把谋取暴利的奸商等多种身份。
你永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永远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任何一个正常人,就比方说麻家港的赵胖子,见到陈沐下达的命令,要给麻家港驻守的上千旗军穿上羊绒军服、鹅绒背心和羊毛大衣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太贵了。
产生这个想法以后,每个忠于职守的官员都会去考虑如何在为旗军保暖保证质量的条件下降低成本,所以赵用贤想到了让精于织造的漳州、泉州织户来为他们制作羊绒布料,对吧,麻家港不必招募培训大量织工,成本就降低了。
虽然降低之后依然非常昂贵,但对比麻家港数以万计的在籍部落百姓每年大量产出林、牧、渔业的高昂收入,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承受。
赵士桢呢,他知道这件事后的想法是从西班牙人那敲敲竹杠,想办法把羊绒、羊毛的购买价格压低一点儿。
这个想法出现的太自然了。
自然到初初产生便令人后怕,第一个瞬间就已经令赵士桢倍感惭愧,在随后的几秒钟里,他用怨念的眼神盯着滔滔大论的靖海伯,陷入了沉思。
‘是什么让不谙世事的太学生变成如今逢事言利、不顾大义欺辱邻国的力学单位,嗯?究竟是什么?这样悬殊的改变到底从何而起?’
是陈沐临时将一个百户部每人官升一级然后把这一百一十二人扩编为千户部指派公干,让他们训练三卫旗军为代价从苏禄王那换到大量珍珠,转头送去南京和扬州说是海外数两一颗极为珍贵,并搞起饥饿营销为南洋军府赚取暴利时被影响了吗?
是的。
是用三船货物从葡萄牙人那换到马六甲和狮子国的驻军权力就在所有人都为之鼓掌,为南洋军府今后可以去马六甲另一边自由贸易而振奋欣喜时却从陈沐口中听到他的真实意图是在马六甲设立税卡的时候吗?
是的。
是任职幕僚后才知道原来除了陈沐嫡系,其他地方的都司改换军备都要用数倍乃至十余倍的原料才能换到崭新军械并且所有军官还乐此不疲地认为自己赚到了么?
是的,是的……没错,就是因为陈沐。
听听他在说什么吧!
当赵士桢听到陈沐打算在将来为九边将士从蓟镇开始普及质量好、保暖强的羊毛军衣后,徐渭提出这样的成本是朝廷所不可接受的,他们居然从陈沐脸上看到愕然。
接着北洋重臣说出口的四个字好像当头棒喝:“什么成本?”
那淡然的神情、不似作伪的惊讶,仿佛他在议论的不是每名旗军较之棉衣贵出六倍的新式冬装军服,而是一匹三钱银子的白棉布一样。
他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从西班牙要羊毛,成本当然应该出在西班牙人身上。”
赵士桢以极快的速度抬起手来打断陈沐的话,眨巴眼说道:“没懂,羊毛难道不要买?”
“当然要买,我算过,如果我们的商船开到西班牙,去购买他们的羊毛,价格大概是二十斤三两银;如果在边境上买,那可能二十斤要用五两才能买到,所以我打算让他们把羊毛运到边境。”
赵士桢甚至不用在心里盘算,脱口而出:“太贵,与其如此不如在国内买羊毛纺线织布,北方羊毛二十斤只消二两银就能买到。”
“更何况,在西班牙买便宜,何必让他们送到边境,反倒更贵些。”
陈沐很认真地算着小账儿,抬手挠挠脸颊,用手在桌上比划着说道:“因为首先,贸易的目的是不让别人赚钱,在西班牙购入羊毛,我们要给费老二交税、给罗马教宗交税,可我不想给他们交税。”
“其次,在西班牙买东西,花的是真钱,要拿银子给他们的。”
嘿,这话说的。
赵士桢道:“难不成在边境钱就不是钱了?”
“也是钱,但用的是印出来的通宝,还不必加印,他们过来总要带货回去,别管是绸缎还是瓷器亦或以后的铳炮甲械,都是以物易物,比方说我用二十两买八十斤羊毛,我得到八十斤羊毛,他得到二十两银子。”
“他总不能空船回去,这里最盈利的货是绸缎与瓷器,他想要,就得用银子换通宝,一两银子换八百通宝,他到手的是一万六千通宝,上好的潞绸是买不起了,只能买一匹绵绸或一盒有陈某墨宝的粗瓷——现在,我有什么?他有什么?”
陈沐用手指点着茶水在桌上画着,边画边道:“我二十两银子已经回来了、一万六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