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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制长矛、长弓,葡式链甲、胸甲,铁质长剑与崭新的葡式火枪,还有海盗从船上卸下来的几个木桶。
有精通土人言语的海盗进入人群,并不为他们解开束缚,只是挨个问着什么,不一会儿,十余个俘虏中的首领被带到杨策面前。
他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兵器,抬脚接连踢翻身前几个木桶,道:“拿着兵器去报仇,杀你们想杀的人,把所有奴隶贩子带回来。”
被踢翻的木桶倾倒出满眼白色,覆盖细密的沙,那有质地上乘的棉布、也有用途未明的玻璃珠,更有来自北方的盐。
“带给我,你们会得到来自汉国的赏赐。”
第165章 压力
哪怕是来自大明的海盗,都没想过杨策会极其自然地对俘虏下达命令,更想不到这些俘虏欣然接受。
数千人争抢兵器、甚至为争夺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拳脚相向,抢到的皆大欢喜,在远离沙滩的林间小径回头再看一眼沿海的大船,咆哮着光脚奔入密林深处。
没抢到兵器也不气馁,只要还能起身掰着树枝踹断了提在手上,抹净鼻血散丫跑出去。
每个看到这种场景的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雄兵。
除了杨策的海盗。
这意味着除了所有人。
在杨策看不到的船上,海盗们撑着船舷张望着岸边动静,船尾桅杆下盘腿而坐的水手在面前洒出一把铜钱,扬起手臂抬起手指高叫道:“买定离手,三百步!”
“别按步算了,看不准。”
戴着发巾赤膊露出壮硕身形的水手长提刀走来,几次抬手想把刀丢出去,心有余悸地望向岸边,最终不舍地从腰间摸出一只带着包浆的黄铜怀表按在甲板上:“再有三十息!”
紧随其后,当作赌桌的甲板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押上各式物件儿,四两碎银、一小粒金、半袋烟丝、三颗珍珠、数尺棉布还有那几颗颜色各异的宝石,统统被压在甲板。
也就十几息时间,远处密林里便传出喊杀之声,押了几匹棉布的水手哈哈大笑,并不急着拿走物件,只一手掌盖在上面,环顾众人笑道:“等回了西大城,咱不去私窠子,请诸位去教坊司,全船有份!”
说着,这水手回头看了一眼密林,鄙夷道:“乌合之众!”
他们在赌,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被杨策放了的奴隶拿着兵器要去干嘛,但谁都知道他们一定会先拿自己人开刀,趁着混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种情况在这片土地上屡见不鲜。
海盗们在船上设赌局倒不是有意躲着杨策,岸上的海盗不设赌只是因为他们有执勤任务,汉国不禁赌,即使是杨策,也不禁。
这不是因为杨策向海盗们抗争失败,恰恰相反,杨策根本没有对抗过这事,甚至有意推波助澜,汉国的赌律就是林阿凤手下这个大明军官出身的高材生制定的。
同样的还有汉国独特的夺律、酒律、斗律、嫖律、俘律等等大明不曾出现过的律法,杨策参与制定了一大半。
比方说赌律,不准打牌、不准游戏,因为那消磨时间,只准就事设赌,每船一日仅限一次,每人赌注上限百两,由船长记录监督。
胜者赚的资财一成上缴作为修船税,三成自留,余下六成吃饭饮酒也好购入兵甲也罢,总之这六成要花在参与赌局的所有人身上,也可扩大至全船成员。
杨策是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不单单受过大明原生的军事教育,也受过广州讲武堂的新式军事教育。
不论新的旧的,别管出发点是整肃军纪还是增强凝聚,对于军兵参与这些事都是禁绝的,但杨策发现汉国禁不了。
海盗们自由惯了,提着脑袋在海外做事,成日提心吊胆刀口舔血,抢了钱财也花不出去,他们的恐惧和欲望与日俱增,却得不到发泄的渠道,如果把酒、把赌,把这些不好的事都禁掉,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儿凝聚力了。
杨策也想按着北洋南洋的路数来,但来不了,南洋旗军就算驻军缅甸,每日仍能供应食材新鲜的炒菜、肉蛋奶果蔬样样都有、冰糖烟草醇酒银饷一个不缺。
可他做不到,林凤也做不到,他操练士兵一年多,大鱼大肉的日子不少,只能吃干米的时候也不断,在海上挨饿更是时有发生,物资似乎永远没有办法满足士兵所需。
哪怕他们有很多钱,很多值钱的物件。
也正是杨策与林阿凤说起这些事时,林阿凤才真的考虑过陈沐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大明那么多海上英豪,没一个死在海上的。
海盗的规矩,不会因为林阿凤想封邦建国规矩说改就改,也不因为杨策是讲武堂学员就变成另一支南洋军。
人之所以有规矩,是为了适应一个时期复杂环境,除非环境变了,不然规矩就不会变,因为规矩是一种生存方式。
除非汉国有一天能扎根国土、依靠赋税养活军队、依靠粮食喂饱军队、依靠国力让军兵毫无恐惧、安全让他们维持正常愿望,否则海盗永远是海盗,纵然称王,也是海盗王。
而海盗,就得发泄、就得内讧、就得赌博、就得杀人、就得劫掠。
否则他们的压力就会变成刀子,插进自己人的胸膛。
夜里海岸的篝火烧得旺盛,有人向杨策问起,为何要将兵器分给土民让他们出去厮杀,还开出赏格。
那些遍及各处的奴隶贩子其实对汉国没有用处,即使在他们本国,奴隶贩子通常也没有像样的出身,丢出去也换不到什么赎金,他们带着货物时尚能劫掠些财货,一旦奴贩的交易达成,他们就会变成一群穷光蛋,铳毙都嫌浪费火药。
杨策只是摇头,显得高深莫测。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达那样的命令,谁都知道那些人拿了兵器、冲进林里,未必会再出来。
可能是死在争斗的过程中,可能是不参与争斗干脆逃跑,即使会有几个零星达成使命,带着奴贩回到这里,对他们也没有用处。
沉默良久,杨策才终于开口,篝火映着面上通红,他回答道:“因为有趣啊。”
海盗的团体就像是个漩涡,任何人被扯入其中便不得脱身,没完没了的争斗与一望无际的大海带给人不仅仅是刺激与孤独。
他也需要发泄。
可他一不赌博、二不酗酒、三不爱财,拿什么发泄?
这一刻的杨策看起来尤为恐怖,只因一句‘有趣’,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这对他来说却无关痛痒。
他伸出刀子挑了挑篝火,让火焰烧得更旺盛些,对左右道:“我们在这等几天,看有谁想回来碰碰运气,如果有人回来,我们就带走他,然后回西大城,好好清静几日。”
第166章 俸禄
广东都指挥使司南洋卫,当之无愧的天下制造中心。
卫港军器局长官关尊耳磨痧着掌中一杆精致长铳,工匠出身的主事在官厅中未布常见的瓷器,左右两侧屏风前各放漆木高柜,柜内放着一只只铳架,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各个规格的鸟铳。
从旧制火铳、火绳铳到燧发铳,整个军器局官厅就像一座火器博物馆。
但关尊耳手上这杆铳并非南洋卫军器局所制,铳管长三尺三寸,尾铸万历皇帝铭文、首铸天下太平四字,配有连接铳刺的卡榫;黑漆杨木铳床,栎木制成通条,整杆铳做工精良样式精美。
这杆铳出自紫禁城,是万历皇帝派人给三大军器重镇送来的样铳,名叫天下太平铳。
送来这杆铳的是一名锦衣百户,除了送铳,他的另一职责是直受皇帝委派的南洋军器局军器监。
皇帝委派的不单单他一个人,在广东他有数名手下,分船监、炮监、铳监、甲监,直受皇帝控制,要将军器局牢牢掌握在紫禁城手中。
军器局监问:“关主事的俸禄是多少?”
“军器局主事无品级,关某的俸禄与业绩有关,军器局每月督造出多少兵器,关某便可得多少分银。”
铳监挑挑眉毛,再问:“那军器局上月造出多少杆铳?”
关尊耳面无表情如数家珍:“火绳鸟铳七百四十杆、燧发鸟铳一千一百四十杆。”
其实火绳鸟铳与燧发鸟铳在制作过程中没太大区别,尽管燧发铳机会复杂一些,但复杂只意味着成品率低,但不太耗工时,不耗工时便意味着造价不高,最耗工时的还是钻铳管。
要说起来,这大约就是一个外贸版、一个自用版了。
南洋卫军器局的巨大产量把军器监吓到了,年纪不大的锦衣百户拧起眉头道:“军器局每个月都有这样的产量?”
这毫无品级的关尊耳俸禄也太多了,这么算来一月他便能落得近二十两。
一个人顶二十个北洋旗军。
其实关尊耳的俸禄比这个多得多,造一件甲有他一分、铸一门炮有他一钱,南洋卫军器局主事这个位子,毫无疑问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肥差。
“上个月少一些,四川一批火炮催得急,铳甲兵器上造的都少了许多,这个月应该有两千杆入库吧。”
来自锦衣卫的军器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关尊耳还算年轻的脸顿了顿,这才问道:“宣府没有这么高产量、北洋也没有,为何南洋卫军器局一月能造出武装一卫的火器?”
没有任何地方能有这么大的产能,宣府有几千个匠人、北洋的匠人更少些,但它们都没有这样的产量。
南洋卫军器局的工匠数量要更少些,凭什么能造出这么多铳?
一月武装一卫?
关尊耳自矜地笑了,他喜欢这样的称谓,他拱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南洋卫造鸟铳产量颇巨,源于紧守着岭南造铁中心的广州,南洋卫在造铳上只是检验与组装罢了。”
数以万计的佛山炉户在为军器局造铁锻钢、卷铳钻膛,新会的木匠在提供船厂用木之余加工出一具具铳床,即使以南洋卫的巨大产量,依然没有让他们的生产力饱和。
因为积极性不一样了。
过去这些炉户一年到头等着朝廷摊派些许活计,闲时打些铁件儿补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