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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在战斗中得到的是一匹安达卢西亚马,是西班牙人的高头大马,他和两个状元桥的战士协力杀死西班牙轻骑兵得到的战利品,那两人其中一个被战马踏伤、另一人被剑砍破了棉甲,分走了轻骑兵的铠甲与长剑,他则拿走了那匹马。
因为他早就有自己的武具了,那来自于部落首领郑屠的赏赐,一套大明辽东军沉重的棉铁甲与头盔,还有一柄做工精良的明制腰刀。
他的战利品被北洋麻帅麾下名叫呼兰的骑兵队长看上,用教授马术的代价以一匹蒙古战马换走了那匹安达卢西亚马,这笔交易非常合适。
亚州,他再也找不出那样精湛的骑手来传授骑术了,何况这匹来自‘大明顺义王部落’的马是极好的军马,蹄子像铁一样坚硬,甚至不需要挂掌就能在任何地形如履平地。
在他租赁的小四合院里,另外一家人来自大明的山东,一家七口,年长的大爷年过六旬还能下地干活,农闲就在院里坐着边在树下乘凉,在长达半个月的漫长时间里长腿熊一度认为老大爷乘凉的佐食是甘蔗卷饼,并为此感到深深的疑惑。
为何来自中原的人吃甘蔗不用吐渣?
一直到他尝过以后才知道,那种白色蔬菜叫葱,经过请教,长腿熊得知了大葱卷饼最正确、正宗的吃法,听老大爷老神在在地说世上最好的大葱生在山东,那是能吃出甘甜味道的美食,但这边不行,日照太足了,有些发苦。
可长腿熊只能尝到辛辣,最初几次吃的时候辣的涕泣横流,不过才过了半个月,他已经可以和老大爷并肩坐在院子里纳凉,拿着大葱卷饼吃得不亦乐乎了。
听说大爷家长子是山东县官,二儿子是个秀才,听从兄长吩咐才到这边来投身东洋军府,他二儿子轻轻松松便拿到县衙主簿的职位,虽然俸禄不高,但待遇很好。
老大爷说县衙桌上挂着一杆做工精良的手铳名叫‘法律’,命令禁止所有官员贪污,一经发现财产充公人被铳毙,但与之相对的是军府给官吏分下田地,让他们雇人耕种,比方说县主簿就有田二百亩,准雇六人,还有夏季补助一月五百通宝。
长腿熊在常胜县的日子很安逸,出入于汉文学堂、砖瓦窑与清凉居,前些时候还有南边一个部落首领上门提亲,希望依照明朝的规矩,招他做上门女婿,但长腿熊并没有同意。
倒不是他看不起那个首领、也不是不喜欢那个女孩,他看得起本族同胞的每一个人,汉文学堂的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这和西班牙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同。
那些老师们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血统、自己的同胞都看不起,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尊重他。
那些老师还说了,一个人能否得到旁人尊敬,并不在于他的刻意讨好、摇尾乞怜,也不取决于长着什么颜色的鸟,而在于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本身有什么样的才华与未来,大明已经给予他们学习才华的机会与充满光明的未来,这才是他们受人尊敬的根本。
这话不是老师说的,那些老师都是来自大明本土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但因为这是哪位亚洲经略的原话,并命令他们告诉每个学习汉文的百姓,所以才会有这种相对粗鄙的训导。
这也是长腿熊拒绝婚约的底气,因为‘大明百姓不可妄自菲薄’,他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与才华可以在大明的亚州有所作为,他都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人。
就像那些来自中原的百姓一样,在这里通过官府得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通过双手,应有尽有。
也许将来会轮到他去那个部落提亲,同样依照大明的传统,但不会是入赘,因为那个时候,他一定已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财富。
没过多久,他的机会就来了。
院子里的老大爷说,有许多移民村庄没有老师,官府在招募熟练汉话的土民做助教,去边远的村子协助教师开设汉文学堂,每月给通宝一千,还可分得当地二百亩闲田,让他去试试。
长腿熊在一个夜晚收拾了行囊,用七百通宝雇了名身形健壮的同族猎人穿上他的铠甲做护卫,骑上那匹蒙古战马,穿一身干练的靖海服,怀揣来自常胜县衙的调令出发了。
第144章 钱法
长腿熊只是常胜县的一具缩影,人们推崇勇敢、鼓励勤劳,深刻影响着生活在这的每一个人。
这种变化甚至让海瑞觉得奇怪,口中不住地逢人便夸,夸这亚州的百姓踏实肯干,这真是最好的百姓了。
甚至好得让老头儿看不懂,如果是月钱二两,让人干劲十足也就罢了。可别管这常胜的各行各业,流通的都不是银两,而且只是借通宝的名字,是钞票,是大明朝仅流通二十余年便崩溃的纸币。
陈沐刚发兵去往前线,海老爷子就要给陈沐发火了。
“陈帅在亚州所为井田是保安宁的良药,可这钱法,在下知陛下授陈帅亚州全权经略,难道不是为皇明以治万世,为何独看眼前蝇头小利?”
海瑞指明了,要说的就是钱法。
军府衙内,几名亲兵和佐官眼看海瑞进衙门便吓得战战兢兢,眼看他开口更是恨不得找个地儿藏起来不听……全天下能这么跟说陈帅的能有几个人?
这躲让大帅丢面子?回头他们要是因为听见这些、看见这些被灭口了咋办?
前几天常胜县刚把海船过来时受过贿赂的十三名旗军在海岸边排一排毙掉,吓死人了。
作为当事人的陈沐倒是乐呵呵地跟部下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海公请坐。”
等气呼呼的海瑞坐下,陈沐才问道:“海公觉得钱法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我朝宝钞何以崩溃?源于无准备金银、滥发超发,这是抢劫,以纸易物。”
海瑞道:“下官初到此处,眼见军府发万历通宝,深以为喜,今日探访军库却被告知存银仅五万两有奇,如今却已发钞四千四百万,九月十月还要增发通宝向金城、麻家港、巴拿马等地,命军府印钞局增发三万五千万,这已超备金十余倍。”
“如此下去,通宝崩溃有日,到时陈帅要如何收场?”
海瑞重重吸了口气,干瘦的手伸在身前,道:“陈帅纵可将异域百姓视为猪狗,那北洋旗军、移民百姓,难道也该如此吗?”
常胜县在试着用通宝纸币代替银两,其中确实有一个原因是手上掌握的白银太少,朝廷没给他准备更多银两,以至于他很难给百姓开工资。
“海公,陈某在常胜发行通宝,用的是信用,朝廷东洋军府的信用,管控住物价,百姓愿意用通宝。”陈沐正色道:“我也没有将军兵百姓视为猪狗,这的百姓也一样,我只是鼓励军兵将手上俸禄换为通宝,这不影响他们在这的使用。”
陈沐翻手道:“北洋哪个旗军手上没十几二十两银子,揣在身上难道不累?他们需要随时能在军府将通宝换做白银。”
“现在能换。”
海瑞点头道:“现在军兵把过往俸禄换做通宝,军府有了白银,自是能换,将来呢?月月发饷,难道陈帅还要往后的船上运送军饷?一旦亚州不需要白银,朝廷自会停止白银输送。”
“到时候若通宝崩溃,军府拿什么兑通宝?拿不出白银,这些训练有素的军兵又会如何?”
这对海瑞来说就是恐怖,北洋旗军是朝廷花了大价钱大精力操练的一支精兵劲卒,他们的将官统一受过最好的军事教育,他们的旗军经过极好的纪律训练,若这支军队的军心没了,谁能制得住?
要想制住,又要花多大的代价?
“别别别,海公你想的太远了,东洋军府也是有准备金银的,不是那五万两,军府有银矿呀。”
你有什么银矿你有银矿!
海瑞道:“哪的银矿?”
“塔斯科,在东北边,那没分给百姓,过去一直驻着二十余骑,三百户旗军前天刚开过去,设了矿官,监督矿山挖银。”
说着,陈沐瞧着大拇指神色如常地补充道:“还有秘鲁的波托西,那不都是我的准备金?”
海瑞:???
你说啥呢?
“塔斯科老夫知道,那的银矿产量不高。”老头固执地摇头,道:“秘鲁,还有波托西银矿,那是西夷的,如何能当作大明的备金,更何况,你在条约上可一直没提过这银矿。”
海瑞一来就看条约了,他觉得条约还行,也只是还行,基本上瞧不见陈沐那股子狮子大张口的劲头,对西人原本土地所侵夺的也只有巴拿马和墨西哥城以西,其他的地方表现得非常克制。
看样子身居高位以后,陈沐也像个正常人了。
墨西哥城北方的土地过去西人就没怎么经营,大明取那是情理之中,不管西人的事,至于这边,双方发生战争,他们输了,没拿走全境就已经是给了七分面子。
“喔,原来海公以为波托西银矿是西班牙人的。”
多新鲜呀?
陈沐笑眯眯地拱拱手,大言不惭道:“实不相瞒,西班牙人也是我的准备金。”
坐在陈沐对面的海瑞听闻此言几乎拂袖而去,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忍受陈沐的疯言疯语,把西班牙人当作准备金?
不过恼怒只是一瞬,看着陈沐笑容逐渐隐去后的认真神情,海瑞想到什么,耐着性子问道:“兴许是老夫老了,还请陈帅详细说说?”
“我为海公理一理思路。众所周知,这世上贵重而大量的东西,有金、有银、有铜,亚洲最多最重者,在银,这也是东洋军府出海的主要目的之一。”
“战胜之后,陈某同西人在条约谈判中已经知道,西人最重视者,为金银矿,为了这些东西,他们会铆足全力将战争继续下去,或许最后他们依然会失败,但会拖住我军数年,这数年花费之大、消耗之多,精兵强将或死于战祸。”
陈沐两手一摊,道:“寻常百姓生活亦不得安宁。”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八万百姓来之前,陈某并无打胜战争的底气,同时即便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