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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海-第4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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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驴公突然非常同情阁老与戚帅,他常常会像杨廷相当下的模样,甚至一模一样的语气,在张居正、戚继光面前,提出自己的改良。
  真的是……不招人喜欢呀!
  “陈帅多虑了,在下的意思并非鲨船已不合用,相反,在下此次出使西国,途中见到诸多番夷大舰,他们国家贫穷靠近海上,只能靠海事来取得所需,即便如此,鲨船也并不比在下所见任何一种船舰形制弱势。”
  “自陈帅起,易水师为海军,制镇朔将军炮与鲨船,弱火船而重炮战,以纵阵舷炮齐射,所攻者无不破,是为天下间一等一的优秀战舰。”
  陈沐缓缓颔首听着,在他心里鲨船未必有那么优秀,但对大明来说是改变海战形式的划时代制式战舰。
  同样,他也听出杨廷相的意思,人家肯定是发现问题才这么说,因此他干脆说道:“但是?”
  杨廷相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出陈沐并没着急,道:“但鲨船所适宜的依然是近海战事,不论是闽广渔民手中的百料小鲨船,还是五百料大鲨船,亦或更大的赤海级、六丁六甲级,有限甲板大小装备更多的火炮……承载水兵少,船舱拥挤不堪,没有货仓。”
  “一艘千料赤海级战舰可装备二十至四十门火炮,承载一个甚至两个百户的兵力,船舰所载水粮仅够水卒吃用十五日,船舱狭小却要挤入更多水卒,有限的火药仓堆满炮弹与火药,除此之外船上再无空间。”
  “在南洋,航行十五日足够让船队巡行沿海,自南洋卫起航,苏禄、吕宋、婆罗洲皆可航至,沿途各地皆能补给,再为合适不过;但每逢远航,便要准备粮船,如此次东征,在下听说军府要为每个百户准备三艘四百料粮船。”
  “更多粮船,需要更多优秀船长,还要承担更大船舰漂没的风险,但好在还有船炮多的优势;但那是过去船上装备五斤镇朔将军炮的时候,如今我等所临之敌为西夷、葡夷那些大舰大船,大多数时候五斤炮已不能击穿敌船船壳。”
  “赤海级战舰在装备四十门船炮时,一多半都是五斤炮,甚至还掺杂众多二斤小炮;若换成十斤炮与五斤炮,则仅可装备八门十斤、十八门五斤,若换成我铸炮厂所铸二十斤重炮与十斤炮混用,则只能装六门重炮,十二门十斤炮……这并非是因为船装不下,而是船舱没有盛放更多颗炮弹的地方。”
  镇朔将军使用三十三倍径,本身就又长又重,而炮弹越大,炮弹越重,火炮也越重。
  陈沐缓缓点头,杨廷相抓住了鲨船强大战斗力的关键,是因为他们的船牺牲了载货以及所使火炮相对更小的原因。
  “你说的有道理,毕竟在设计鲨船的时候,我们只有二斤炮与五斤炮,后来的发展太快了——你的打算是什么,让我看看。”
  在杨廷相带回的西班牙大船船图上,那艘粗略估计为三千至四千料规格的大舰仅仅装备三十余门火炮,但那三十门火炮与赤海舰四十门火炮不同,其船首最大的重炮口径六寸,依照明制来算,那是使用超过四十斤炮弹的重炮。
  即使普通的船首炮,依然能与大明二十斤重炮相匹。
  不过也许是林来海战取得几乎歼灭的战果,西班牙人似乎并未吃到舷炮齐射的教训,他们最重视的依然是船首炮。
  “在下还并未将船图设计好,但大致方向已有,主要是增加水线宽度与货仓,减少运载水兵,减少火炮数量、增加火炮重量,还有厕所。”杨廷相说着露出笑容,道:“船上没有厕所,西人船舰在船舷外的回廊很好,可以用来布置几处厕所,可有效改善远途航行的环境啊。”
  就在这时,职守武弁入堂内报道:“大帅,杜千户回来了。”
  杜千户是杜松,他领家丁官居千户,被陈沐派到北京打探朝中消息。
  在得到陈沐准许后,不过片刻杜松入内,看了一眼杨廷相,向陈沐小声耳语。
  “帅爷,阁老父亲,过世了。”


第102章 奏疏
  自张居正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开,短短数日之后,事情发展太快,以至于接近失控。
  张居正处两难之间,他可以不动声色,但冯保是绝对坐不住的,紧随其后的便是感觉要丢掉主心骨的李太后。
  自然而然,待到张居正向朝廷上表去职回乡守孝的时候,皇帝便下诏夺情,张居正几次婉拒,最后便顺水推舟地接受,谁都很难说清这究竟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双簧戏,还是半推半就之间的横下心。
  至少在陈沐看来,张居正起初想要回乡守孝的决心还是很坚定的。
  历朝历代,皆推崇以孝治天下,哪怕是张居正,也不敢开这个口,更何况他也是读书人,对这些纲常礼法人之常情不能免俗。
  倘若张居正生得早些,不守孝也没关系,但就在几十年前,《临江仙》作者杨慎的父亲历仕四朝的首辅杨廷和也曾经历夺情,任凭皇帝如何挽留,放下大权回乡守孝三年,被引为楷模。
  人们常常会拿张居正与杨廷和对比,因为那也是一位革除旧弊的改革家,而且得罪的仇家不比张居正少,当年甚至有人打算在杨廷和上朝的路上刺杀他。
  皇帝为夺情下的第一道诏书,是:“准过七七,不随朝。”
  这道诏书,是让他在北京府邸设灵堂,四十九天不必上朝。
  紧跟着,在张居正上本推辞后,下了第二道诏书:“朕冲年垂拱仰成,顷刻离卿不得,安能远待三年?”
  其实远在天津北洋的陈沐觉得,此时此刻,张居正回乡守孝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选择。
  天下间,有藏匿良田的,被清丈田亩揪出来;有上下其手的,被一条鞭法制止了;有浑噩渎职的,被考成法逼疯了。
  再加上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他得罪了太多人,还有谁能站在他身边呢?
  见风使舵人如果在利益交换中对他有益处,他也会用,但看不起。
  神中年的看不起向来不是藏在背地里说坏话,他会真的在明面上看不起,这些人即使受过提拔也不会与他站在一起。
  能剩下的,只有那些足够正直、为国的大臣。
  偏偏这一次,这些传统的读书人都会反对夺情,这会使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一直以来张居正很有政治才华,深谙斗争手段,可这一次与他从前的一切斗争都不同,备受非议的尴尬处境让他不能像过去那样采取措施,极为被动。
  既不能进,亦不能退。
  陈沐知道皇帝连下两封诏书是在杜松回报的第八日,宫中将陈矩派来,说皇帝召他入宫,同时带来小皇帝对张居正的第三道诏书。
  “连日不得面卿,朕心如有所失。”
  这哪里是什么诏书?分明是情书嘛。
  北洋军府衙门外校场,随从武弁将警戒拉得极远,随同宦官前来的锦衣也撤出二十步,与陈沐并肩缓行的陈矩从玉带腰囊中捻出一颗冰糖放入口中,轻轻含了片刻,道:“朝臣已有所动作,咱爷们不知皇帝爷爷召靖海伯要问询什么,但几日前,天上有彗星出。”
  “彗星?”
  陈沐穿绯服纯色狮子暗纹袍,衣袍下摆从左到右撩起别在腰间,两手插在军服马裤的裤兜里,脚步顿住。
  他太喜欢裤兜了,以前走路手除了扶着官袍玉带都不知该往哪放,特意让被服厂给自己做了一套骑兵军服,为的就是这裤兜让手能有个地方放。
  含着冰糖的陈矩极为不习惯陈沐这种大大咧咧的穿衣方式,太不雅观了,倒不是军服马裤或外面暗纹中单袍的缘故,主要是陈沐在绯色中单袍下面穿了件素色缎子短中衣,也就是睡觉时穿的白上衣。
  这种撩袍子插进腰间玉带的穿法是这个时代的习惯,人们骑马时会这样把袍子撩起,但为了舒服,陈沐这件中衣没有扎在马裤腰带里,这就导致他手插兜时露出绯的、白的颜色……就像把内裤露到外面,是一种多么没品的穿衣方式啊!
  “是啊,彗星。”陈矩嘬着冰糖颇为发愁地摇头,也不知是愁彗星还是愁陈爵爷的穿衣品味,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自古彗星被人们当作灾祸即将发生的征兆,因此民间也称作扫把星,这个节骨眼上天空有彗星被人看见,毫无疑问,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兴许,皇帝召我进宫,为的就是这件事。”
  陈沐轻轻点头,虽然这个时代没人将他称作‘科学家’,但在皇帝心中,他早就留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东西都能用一套新理论解释的印象。
  皇帝找他,绝对不是商量事情要怎么做,他也没到那份儿上,但皇帝多半是想要让他给出说服朝臣的解释——彗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自阁老父丧,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上奏请留,满朝和之,唯独吴中行上奏痛批,进本之前还以复信封白阁老。”陈矩将口中最后剩下一点冰糖嚼碎,讥讽道:“吴中行,还有赵用贤,张阁老是他们的座主。”
  “赵用贤之后,还有艾穆与沈思孝,都受过江陵提拔,爷们听说阁老看到复信时都惊呆了,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事儿还没完,你现在跟咱进北京,最好这几日干脆就住在京城,朝廷里还有大戏呀,这四个人要挨廷仗了!”陈矩又摸出一粒冰糖,还未塞入口中就被陈沐抬手截下,道:“吃多了坏牙。”
  陈矩瞥了陈沐一眼,他不知道坏牙?他好几颗黑牙呢,可坏牙能怎么办,那就是想吃啊!
  末了倒是听进去劝,没再往嘴里塞糖,道:“脱光裤子大屁股,还不知道要打多少,我听说好像是八十,这事阁老是有些狠了,但咱也觉得不奇怪,那些人各个在奏疏里绵里藏针用心险恶。”
  “那赵用贤是怎么说的来着,对,说我暗暗感到奇怪,张居正能以君臣大义效忠数年,却不能以父子之情稍尽心一日。我又暗暗感到奇怪,张居正的名望以数年累积而成,陛下却让它毁于一旦。不如像前朝的杨溥、李贤那样,让他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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