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陈沐入店,店家见是三个落魄军户,虽说不上冷淡却也没多少热情,问出的价格却令陈沐暗自咂舌。这不是玻璃眼镜,镜片为水晶制成,说是来自西番的物什,单单一副简陋铜框眼镜便要价四十三两五钱银子,直接将陈沐劝退。
‘乖乖,一副眼镜竟要十四颗人……’陈沐这么想着走出店铺抬手便拍在自己后脑勺止住这个狰狞可怕的想法。自黑岭杀盗匪卖给张永寿,他觉得自己头脑里关于钱财的度量衡越来越像个野蛮人,什么价钱都要拿人头来衡量,这种思想哪里还有一点儿人民子弟兵、知识分子的模样?不过这点儿羞耻感,转眼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突然有个点子:‘玻璃……是沙子烧出来的吧?’
两个镜片四十两银子,一个镜片顶五个,不,单个镜片值二十两银子。倘若他能把玻璃烧出来,这钱难道不是比大风刮得还快么?
也许很快,他就不需要再把首级当作度量衡了。
陈沐的脑子转得飞快,什么发财了雇个厨子炒菜炒两份儿已经被他抛在脑后想都想不起来,陈爷现在想的是造窑烧沙、挖土熬硝,发财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接着还未走出几步又开始患得患失,万一他的秘密给他招来杀身之祸怎么办?万一这些秘法走漏消息怎么办?
这让陈沐感到忧心忡忡,直到他低头看见身上的鸳鸯战袄与腰间雁翎刀。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终于不再觉得自己军户的身份是个累赘,清远卫,尽管那些农兵他真的看不上眼,但无可否认军户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给他明目张胆跨刀持铳的权力。
清远卫,如果利用得好,便能在他尚不强大之前得到良好的保护,保护他,保护他的‘小发明们’。即便同行窥伺,难道还有谁敢跑到卫所去偷秘方么?
陈小旗一点儿都不信,带着这种邵廷达与魏八郎无法知晓的愉悦,他一步三晃地走到了广州府城外的马市。
注:眼镜——南宋宗室赵希鹄《洞天清录》中提到“叆叇(音:爱戴),老人不辨细书,以此掩目则明”。
嘉靖年间画家仇英《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杂耍把戏队踩着高跷摇折扇的演员带着眼镜。
第17章 胭脂
陈沐买到了一匹战马,还是来自北方的下等战马。尽管这听起来挺威风的,不过作为一匹十六岁高龄的战马,它已经不适合再出现于战场上,因而几经转手最终以五两七钱的价格落到陈沐手上。
就像白元洁说的那样,广州府的商贾性格好,情况讲清也不多赚钱,这匹马是在扬州以三两六钱收来,养了三个月每日好草料养活着,如今五两七钱贩出去,商贾能赚上三成。
陈沐在牲口市上走走停停,问了许多家商贩,不光弄清了广州府马价,就连西北两口的互市马价都打听了差不多。驮物的驽马骡马不过一二两、下等马二三两、中等马五六两、上等马八九两、上上等马十三四两,西北两口互市大多都在这个价格。而广州府的马价则普遍要比北方贵上三成。
当然,这只是单纯以体态论的普遍价格。在健谈的马商口中,陈沐也知道了各地商市总会遇到那么几匹宝马,品相好的宝马甚至能卖出上千两银子,不过那种马就算一年到头广州府也难以瞧见几匹,通常都早早被送与达官贵人,哪里还会轮得到商市上这些抛头露面的马贩子来售卖。
陈沐看中的这匹马毛色鲜亮,大半个身子为白色,马臀与尾巴倒是赤红的,被陈沐起名为火烧云。回到旅馆,陈沐倒没有恨不得抱着马在马厩睡的想法,恰恰相反,他挺想让马儿跟他一起睡客房,就是店家不让。
索性旅店的马厩本就拴着几匹马,其中还有两匹比他的火烧云看上去品相更好的健马,这也让他稍稍放心,不怎么担心马儿的安全。
送陈沐回旅店,邵廷达跟陈沐说了一声,便又喊上石岐与付元想去见识见识广州府勾栏院子究竟是何等风光。不过这俩人一个是不愿将钱财花在勾栏院、一个是囊中羞涩有心无力,最后邵廷达便自己夜里跑出去,陈沐也没管他。
元朝破坏了宋朝时丰富的商品经济,形成历史倒退施行宵禁政策。明朝沿袭元代,尽管商品经济日趋繁华,但空有经济总量边疆时常有警,使得有明一朝始终施行夜禁。不过夜禁主要在于城内,城外要松弛很多,诸如勾栏院、赌档多开在城外,故而明朝的城外多比城内繁华。
陈沐不是真有多嫌弃勾栏院,他倒也挺想像邵廷达这样见识见识明朝的花红柳绿,实在是他剩下的钱都留有用处,不便多花在这等目下无关紧要的地方。待到今后赚了钱财,有的是潇洒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陈沐隐约听到邵廷达回来的声音,转眼睡去再睁开眼已经是晌午了。昨夜一宿他都记挂着新买的马,确实是一宿没睡好。不过做小旗手底下有个魏八郎这样虽然迷迷瞪瞪但手脚勤快的小孩挺好,等陈沐下到马厩,魏八郎早给马儿喂足了旅店的草料,正耐心地用毛刷给给马清洁,见到陈沐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又接着投入给马儿洗刷的大业里。
倒是马厩一旁立着闲聊的邵廷达、石岐等着见陈沐出来各个停下手中事凑过来,尤以邵廷达嗓门最大,“哥哥诶,你可算睡够了,这都日上三竿咯!”
石岐没有邵廷达那么近的关系,虽是不好说什么,但也热切地看着陈沐。付元更是陪着笑脸问道:“小旗,咱出去吃点东西?”
陈沐开始看他们这严阵以待的还不禁纳闷儿,老子睡个觉管你们屁事,一个个在这儿等着倒挺热心。接着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没醒他们也不敢自己去吃饭。
这让陈沐感觉奇怪得很,这帮人能在旅店外头自由活动,却不知道自己去吃饭,就等着自己带?
他还是没真正理解封建时代的上下级关系。
尽管不理解,但说实话,这种被部下等待、簇拥的感觉还真不错,陈沐没再多说,提溜着魏八郎的肩膀头把他从马厩拽出来,挥手道:“走,去吃些酒菜!”
刚走出旅店,邵廷达便凑上来说道:“沐哥,昨天晚上俺见东边有个酒铺不错,里头还有说书卖唱的,咱去瞧瞧?”
陈沐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五大三粗,昨夜里睡的迷迷瞪瞪听他很晚才回来,今天却醒得比他还早,神采奕奕,不禁边挥手让他引路边奇道:“昨夜去的哪家青楼,起得比我还早!”
邵廷达红着脸直笑不说话,让陈沐大为惊奇,这可不像那个在清远卫提着逛勾栏院子直张着五指搓裤裆的莽虫,这里头一准有事儿!
陈沐不问,自有旁人问,付元搓着两手赔笑对邵廷达问道:“邵哥儿,那青楼姐儿长得可好看?”
付元被充军前是个偷儿,有一手没学到家的妙手空空功夫,陈沐是没见识过,不过料想功夫也不到家,否则也不至于被逮住。邵廷达是最看不起他,平日没少使唤他耕地干活,抬脚便踢在屁股上落个大脚印子,没好气道:“不好看那能叫姐儿?”
接着便是口中连环跳出什么‘手也酥来胸也酥’之类夸赞昨夜宿过的娼妓,还顺口背出一句人家昨夜即兴出口成诗。将付元听得神往不已、魏八郎更是面红耳赤,可偏偏让陈沐听出些不同来:那青楼的姑娘倘若真这么好,邵廷达怎么昨夜就回来了?
怎么着也该今早再回啊!
接着听邵廷达又给付元等人吹嘘,说是和人家聊了很久,待天晚了便自己回来,陈沐这才回过神来,笑骂道:“嘿!你这呆屌,花了多少银子?”
邵廷达支支吾吾不说话,半天才对陈沐道:“五……五两。”
“五两!?”陈沐瞪大了眼睛,极力遏止住想一巴掌将这傻货抽翻在地的念头,骂道:“五两够你九口吃喝不愁仨月!你就跟人家聊俩时辰?”
五两银子能买十石上千斤米,跟他聊天的那是张金嘴啊!
“不是,人家小娘说话没要钱,就收了五钱银子酒菜,后来还让小婢带着俺逛东街去给浑家买胭脂,胭脂花了四两多。”邵廷达跟付元说话牛气哄哄,可陈沐一瞪眼便说话都结巴,仿佛为证明自己没浪费钱,还回首指着旅店道:“买了好多,都是现下广州府最时兴的,回去俺浑家看了肯定高兴!”
第18章 回还
这下还真把陈沐僵住不知说什么好,他倒是没什么心劲管表弟花销,那银子不偷不抢卖命换来的,邵廷达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他就是担心邵廷达被哄着聊俩时辰花出去五两银子,被青楼女子当傻子玩。
可现在听这意思也不像是被糊弄了,何况给妻子买胭脂,还专门找青楼女子参谋,陈沐还真想不到,自己这傻表弟还真挺……挺特么浪漫!
见邵廷达有些尴尬,陈沐朝前挥手问道:“你说的酒馆里,说书人讲些什么?三国演义?”
他早想问了,这年月酒馆里说书的,是说三国还是水浒?印象里西游记是明朝小说,但现在有没有他也弄不清楚。
“三国?那都多老的东西了!”邵廷达是个心粗的,提起这事儿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地走到前头背着身给陈沐讲道:“昨天俺听了一段,讲的是戚将军、俞将军在福建讨倭故事!两将军真是威风,把狗娘养的倭寇打得屁滚尿流……”
说着,邵廷达的情绪突然有低沉下来,舔舔嘴唇百无聊赖地说道:“沐哥,广州真好,俺都不想回卫所了,整天不是耕田就是给上官打杂,哪有在这儿这么自在,想饮酒饮酒、想吃肉吃肉。”
邵廷达这么一说,付元便露出向往神色,不住地点头;石岐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依然沉默无言;倒是魏八郎小小的身子从陈沐身侧上前,掐着自己的脖子做出鬼脸,怪声怪气地道:“廷达哥,别回去了,到时候我们看你被吊死!”
话刚说完,被邵廷达一巴掌拍脸上捂着脑袋躲到陈沐身后哇哇怪叫。
“想广州过舒服日子,你也得有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