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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熊熊,烧得船板“噼啪”作响,映红了半边天,期间不断有人冲出火船,嚎叫着坠落入海。四周船头密密麻麻站满了观望之人,都被洪应斗的绝然之举慑住,呆然伫立,鸦雀无声。黄辰亦是其中一员,一直以来官军兵将都给他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若人人皆如洪应斗这般,海盗联军就算再多一倍的兵力也难以撼动福建分毫。可话又说回来,亏得像洪应斗这样的人不多,否则哪有他的出头之日,如今他麾下大船三十有二,加上十余艘附舟脚船(舢板),大小船近五十只,海盗联盟内实力比他强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当火船大幅倾斜,没入海底,足以决定福建未来的战役宣告结束,诸盗挥舞兵器,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经此一役,福建官府需要关心的已经不是清剿海盗,而是提防被海盗清剿。不难想象,巡抚朱一冯、总兵俞咨皋等人以后很长一段日子怕是都要寝食难安了。
官兵逃脱不过数十船,中左亦不过百余船,相加不满二百,海盗联盟则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双方实力对比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郑芝龙岂会放过这等良机,稍作休整即率领船队乘胜追击,直捣中左,不给俞咨皋半点喘息之机。
海盗舰队于夜色笼罩的茫茫大海中行进,船舱内,灯火摇曳,忽明忽暗,使得气氛颇有几分阴郁。黄辰身着单衣,坐在窗旁,一边纳凉,一边看书,待感到双眼酸胀疲乏,合上书,抬头瞥视了一眼张若仲、张云龙二人。平日舱中也很安静,只是今日似有所不同,静得使人心生压抑之感,他对此早有察觉,亦知原由,说到底他俩虽陷身海上,心却向着朝廷,福建局势发展至今已然明朗,二人都不免对未来感到忧虑。
黄辰开口道:“若此行顺利,将是闽海最后一战,接下来就轮到双方谈判了。”这不光是他的想法,同时也是郑芝龙等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福建大势已定。郑芝龙想取许心素而代之,底层或许不晓得,但在诸首领间不是秘密,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只是反对之人目前有利可图,不便与郑芝龙摊牌,索性暂时装聋作哑,故作不知,闷声发大财。
张云龙得知海盗有意招安,面色略缓,张若仲则轻轻蹙眉,他觉得黄辰等人表现得过于乐观,低估了福建官府的底蕴,事情未必顺利。这仅是他个人的猜测,不便说也不想说,转而问起他最关切的问题:“事若成,黄首领有何打算?是随郑首领归顺朝廷,还是率众返回浙江?”他希望黄辰选前者,如此他才有脱身的机会,他可不想一辈子混迹海上。
“……”黄辰近来亦不断思考这个问题,二者各有利弊,难以抉择,反正不急于一时,先走一步看一步,现阶段他只有一个较为明确的目标除掉周三老、林七老。双方仇深似海,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并且对周三老辖下沙埕、大陈山二地,黄辰是志在必得。
见黄辰不答,张若仲暗自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福州。
一邸规恢宏丽的建筑群耸立于嵩山之麓,这便是福建巡抚部院了。此处曾是宋尚书王祖道宅,入明为驸马都尉王恭公署……巡抚衙门嘉靖四十四年毁于大火,后屡经修建,尤其万历三十二年。福建官吏为逢迎巡抚徐学聚。径拓西北民居百余间,修得好生奢华,甲于江南诸署。
穿过头门、仪门,以及一排排整齐有序的厢房,便会看到一栋封闭的四合大院,主屋即为大堂。此刻福建巡抚朱一冯安坐上位,他年约五六旬间。身材清瘦,面容刻板,往那一坐,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朱一冯背靠座椅,将手中的奏报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脸色愈加难看。下面文武官员各个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连呼吸都止了。
“砰”地一声,朱一冯手掌狠狠一拍桌案,打碎了房间的死寂:“荒唐!荒唐!”
“抚台(军门)息怒”文武官员面带惶恐,竞相伏跪地上。
百余艘战船大半没于铜山,中左危在旦夕,形势恶劣至此。朱一冯岂能息怒?他站起身。来回踱步,越想越气。越思越急,低声喝道:“陈希范一败涂地,一技莫施,该死!沉志亮败军不振,知情不报,该死!俞咨皋行间已久,无识人之明,又无平贼之策,真是、真是……。”话到这里,朱一冯说不下去了,俞咨皋到底名门宿将,享有盛名,他不好过分指摘。
前任福建巡抚朱钦相去年十月被朝廷罢免,以他代替其位,只是当时朱一冯正于山东任右布政使一职,福建、山东,一天南一海北,相距何止五六千里,这一赴任就走了四个月、小半年,今年三月十八方入福建地境,四月初一抵达省城福州。郑芝龙二月二十二率众跨海而来,袭占铜山、劫掠漳南和朱一冯关系不大,因为那时他尚未到任,之后漳浦、中左官兵两度挫败郑芝龙发生在三月末,其亦无功劳,可谓无功无过,轻装就职,紧接着郑芝龙转战广东,福建海氛稍平。没想到朱一冯巡抚椅子还没坐热乎,郑芝龙又杀回福建。铜山之战败得太惨了,作为福建巡抚,他难辞其咎,倘若中左再失,不用朝廷降罪,他自己就会找根绳子上吊。
福州武官十有八九随俞咨皋赶赴中左,此间多为文臣,听朱一冯语中埋怨俞咨皋,神色不一,喜闻乐见。他们暗中不满俞咨皋久矣,大明历来以文统武,其他地方纵然一省总兵见到三五品文官亦要战战兢兢,俞咨皋却仗着出身、资历、名望,不把他们当回事儿。更可恨的是这老贼勾结许心素、杨六、杨七等人,走私通夷,从来不知打点,一毛不拔。
埋怨归埋怨,中左还是要救,朱一冯问都司洪先春道:“洪都阃,福州尚余多少战船?”
“回禀军门,前俞总镇带走百余船,目下尚余五十有奇。”洪先春抱拳回道。都司全称都指挥使司,明初曾是一省之三司,主管省内军事,不过随着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把总的军事体系的建立,都司地位每况愈下,日益边缘化,而今地位还不如游击将军,如非俞咨皋带走了大部分武臣,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出面。
朱一冯道:“洪都阃,你即刻点齐所有余船,往援中左。”
洪先春闻言面露苦笑,他当然渴望军功,问题是朱一冯此举不是让他去建功,而是让他去送死。福州虽有五十余船,却是俞咨皋之前挑剩下的,其中三分之一只能守港,无法出洋,其余也尽是些载重五六百石的小船,千石以上仅六艘,两千石船干脆没有。说实话,这点实力,莫说救援中左,恐怕连中左尚未看到就会被海盗杀个一干二净。
朱一冯前些年曾在福建任参政,其时红夷南来,侵犯闽沿海,他一度督师剿夷,颇有功绩,并非不通海事之人,这也是朝廷派他巡抚福建的原因。听了洪先春的解释,朱一冯亦知难以起行,咬牙发库银征募渔船、鱼卫,待凑满百船,再援中左。洪先春大声领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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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林习山
四月十九日海盗联军出其不意偷袭铜山,击溃南路副总兵陈希范与水标游击秦文灿,继而追逐败军突入中左,福建总兵俞咨皋久历波涛,临危不乱,使秦文灿收合残余,金富廉将泉南兵,互为犄角,共御大敌。或许是俞咨皋第一时间将败军主将陈希范捉拿入狱使上至将军下至小卒大受震动,不敢再有所懈怠,不得不硬起头皮与海盗死战,加之天公作美,风雨突至,海盗舰队久战不下,被迫退出浯屿外洋。
然而两日之后,也就是今天,雨过天晴,南风大起,海盗联军再度气势汹汹的杀来,此次官兵没有再创造奇迹,从日出苦战至日昳,巨大的伤亡令全军上下濒临崩溃的边缘,已有两三成兵船私自逃离战砏ww。 ”“ 。耸蹦涤嶙筛蓿萑黄涓赣岽箝喔瓷嗄淹彀芫帧?br /》
战场密集的炮火声不住向四周扩散,使人心惊肉跳的巨大回声于中左诸岛间久久回荡。烈屿岛乡兵队长林习山无暇关注北方的战事,他率领着二百余名穿戴竹甲笠的乡兵、青壮大步流星疾行于乡间小路,滚滚浓烟从远方村落升起,让他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添几分阴霾。
烈屿岛一共有三个村子,一在沿海,另外两个位于岛屿中部,林习山接到沿海警报的马上带人急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他心中不无疑惑,海盗主力正与官兵激战海上,侵岛人数必然有限,沿海村子再不济也有数百壮丁可用,怎么这么快就被海寇打进门来?
“乡亲正饱受海寇蹂躏,事况紧急,大伙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我等一定要把海寇赶下海去。”林习山一路当先。健步如飞,同时扯着嗓子催促。身后诸人大多面带忧色,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对手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连数万官兵都被他们杀破了胆子,他们怎么可能是其敌手。不过对于林习山的命令,众人半点不打折扣。纷纷加快脚步,显然林习山这位乡兵队长平日威望甚高。
大明沿海岛屿众多,时时受到海上寇盗危险,官兵无力兼顾,因而岛中民众为求自保,编立乡兵,每十人为一甲,立甲长一人,若干甲为一保。立保长一人,数保为一队,立队长一人,而队之上还有编制,只是以烈屿岛的土地、人口,设一队乡兵已是极限。
能当上乡兵队长的,能力、威望乃至品性缺一不可,一般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可林习山出生于明神宗万历丙午,今年才二十二岁。并已担任队长一年有余,相较之下年轻得过分。
林习山这般年龄便当上乡兵队长自然事出有因,其家族始祖茂才公元末即迁居烈屿,经过数百年繁衍,林氏发展成烈屿首屈一指的大族,尤其到了林习山曾祖辈。出了金波公,明世宗嘉靖十三年中进士后,从此仕途通达,历任沔阳、太平知府、河南府尹长史进阶太子少保忠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