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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号人挤在一条船上生活,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若论船上何处相对舒适一些,黄辰的寝室肯定要算一处。另一处则是一间跨出船舷数尺的板阁小屋,那里头遮骄阳,光线充足,三面通风,甚为清凉,还可观赏船外风光景色,黄辰基本养成看书就去板屋的习惯。
伸手拉开板屋小门,正准备入内的黄辰猛然一怔。里面居然有人在。这个发现令他十分意外,虽然他从未明说。不过船员们都了解他的习惯,此地被列入船员禁区,俨然已成为船上一项不成文的规定,他尚是首次见到外人踏足此地。
黄辰并未急着进去,双眼好奇的打量着对方,他年纪不大,约十六七岁,一袭青衫,头束红绳,手握书卷,稍显稚嫩的面庞极为清秀俊美,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淡雅气质亦令人难以忽视。
“这人是谁?”黄辰心中更加好奇了,此等相貌、风姿、气质,见过绝难忘记,但黄辰并不认识他,随后他视线投向少年手上的《资治通鉴》,这不是他的书么?下意识扬了扬眉毛,静待对方开口解释。
“见过黄首领……”少年镇定自若的站起身,手捧书卷微微一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黄辰掳来的漳浦少年张若仲。张云龙“和尚”的身份十分特殊,只要不逃跑几乎不受管制,托这位家兄弟的福,张若仲很快以识字为名脱离俘虏营、调入旗舰,负责打理黄辰的书柜。适才黄辰匆匆返回寝室休息,张云龙尚来不及禀报此事。张若仲见黄辰神色,立时想清前因后果,不慌不忙,三言两语说明原委。
黄辰恍然大悟,他本人有个坏毛病,看完书时常随意乱放,导致经典与杂学平列,史书与怪谈并排,书架乱得一塌糊涂,他又懒得花费时间将书籍重新归类,确实需要个人打理。以前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海盗识字者本就不多,有能力归纳书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此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具备不浅的文学底蕴,就连黄辰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能够胜任。
“方才找书时发现书架变“干净”了不少,还以为是小和尚帮忙整理……”黄辰边说边跨进门,指着张若仲手上的《资治通鉴》问道:“你以前读过《资治通鉴》么。”
张若仲躬身回道:“草草阅过三四遍。”
黄辰闻言登时哑然,和对方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半文盲。之后的谈话张若仲有意无意透露下,黄辰大致了解了他的基本情况,说实话对方乡绅家族的身份背景对他毫无半点威慑力,所以也就没有任何表示,张若仲即使内心失望,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眼见黄辰不愿放人,张若仲当即起身告辞:“不敢打扰黄首领读书雅兴,在下告退。”
难得碰到个有知识有见识的同龄人,黄辰原本还想和他多聊聊,可既然对方想离开,他亦不强求,爽快的挥手放行。
张若仲退出板屋,隔着一道小门,屋内屋外二人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顷刻,船舱过道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光头黄衣的张云龙大步而来,他和杨东有恩怨,后者公报私仇,把他指使的团团乱转,直到此刻才抽出身来,见到张若仲,远远喊道:“家兄……”
张若仲知道他心里所想,说道:“黄首领就在里面,刚刚我们见过面了。”
张云龙看了一眼紧闭的板屋小门,急忙收敛语调,小心翼翼问道:“那大首领愿意放你离去么?”
张若仲缓缓摇了摇头。
张云龙心里暗叹一声,口上安慰道:“我看大首领实非大恶之人,家兄不必太过担心。”
许是读书坐久了,身上有些僵硬酸乏,张若仲稍稍伸了一下腰,微笑说道:“我并不担心。久在家中苦读圣贤之书。以备科举。近来不知怎么内心浮躁不定,正想外出散散心……铜山不愧海外仙乡之名,山水奇美,十八景皆有独到之处,不知日后会不会到那澎湖、东番之地一览风光。”
张若仲此话绝非出自真心,但这般豁达心态则令张云龙钦佩得五体投地,想他十五岁寄身缁流。外出求佛,心志不可谓不坚,可被海盗掳来,深夜床榻间亦曾流下男儿泪。张若仲手无缚鸡之力,陷身贼船之内,却是如此的潇洒与无畏。比他强出太多。
云霄内海,波涛之间,百舸争流,诸多船只如同候鸟般齐齐驶向南方的铜山港,这之中不仅有海盗船,亦参杂着众多载满货物的划船。海盗在海上之所以屡胜官兵,船械精良、后勤无忧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若是没有这些漳州、潮州沿海乡绅的划船之助。海盗想要取得今日之局面无疑会付出更多的代价。甚至是不可承受的。当然他们并不可信,一旦形势不妙。这些奸商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们会第一时间与海盗划清界限,乃至摇身一变化身地方乡勇,辅佐官兵剿杀海盗,还沿海一个“朗朗乾坤”,数百年来莫不如此。
大量商、盗涌入铜山港,冷清了多日的口澳重新变得生机勃勃,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黄辰下了船破开人流,径直走向海盗大本营,即昔日铜山陆营驻所。他此番回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趁着还有些许闲暇,他回到自己的住地痛痛快快洗一个凉水澡,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并吃了一些东西垫饱肚子,这才不疾不徐的前往诸首领集合之处。
原铜山守备议事堂内气氛略显凝重,除了郑芝龙神色永远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其余诸首领没有几个有好脸色,此次入侵漳浦之役对海盗联盟来说可谓得不偿失,获利者屈指可数,十有八九都蒙受了损失,最严重者连老本都赔进去了大半。黄辰进来时,众人正在指手画脚jilie争论着,郑芝龙提出的进兵中左的计划,应和者少,反对者多,区区一个漳浦县就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何况是汇聚福建一省兵力的中左所,此举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黄辰耳闻争议,不动声色,向着高坐上位的郑芝龙一礼,悄然入座。
渐渐的争议由到底要不要进兵中左变成了放弃福建,抄掠广东和固守铜山,坐等官兵两方,郑芝龙始终作壁上观,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并无半点介入之意,直到众首领悉数抵达,才首次开口道:“两边兄弟说的都有道理,避开实力雄厚的福建,攻击海防相对薄弱的广东是个不错的法子,而诱使福建官军前来铜山,既可以逸待劳,又可分其势,同样可行。”
“郑芝龙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虽然云里雾里,却不认为郑芝龙会就此轻易妥协,乃静等后续。
“不过……我认为进兵中所亦势在必行。”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郑芝龙依然坚持进兵中左,众人正准备团结一致,开口施压,迫使郑芝龙改变心意,忽闻后者又道:“诸位兄弟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三者并无矛盾,皆在我的计划之内。”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惟有郑芝虎、李魁奇二人面色如常,显然早已得悉郑芝龙的全盘计划。
黄辰同众人一道静静听着郑芝龙轻描淡写讲述着如何撕碎福建、广东的计划,内心震惊无以复加。原本郑芝龙在黄辰心中已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是他接触的首位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大人物,然而此时此刻,郑芝龙的危险程度突破了黄辰内心的红线,一路狂飙,直接破表。
“这是一个永远不能轻视的敌人……!”黄辰心中悄然将他列为最危险的敌人,和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等同。
郑芝龙语毕,屋内一片死寂,半晌,众人达成一致共识进兵中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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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海战
中左所又名嘉禾屿、厦门,地处九龙江口外侧,与内侧的海门相对,因其乃是漳、泉二府之门户,历来是大明东南方向的驻兵重地,毫不夸张的说,福建一半以上的海防力量皆屯聚于此,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而今海盗跨海而来,肆虐闽南,福建总兵官俞咨皋亲率水标及中、北二标战船来援,一时间中左所汇聚了福建大半兵船,人以万计,船以百计,军容极盛。
许心素平躺在自家大宅院内的摇椅上,轻轻摇荡,略显浑浊的双眸凝视着天空,怔怔出神,曾经,他的目光有如海鹰般锐利,曾经,他的志向有如大海般宽广,曾经,他的体魄可以在海中遨游数个时辰而不乏,哪怕再不情愿,他也必须得承认,他已经老了 ”“ 。
七年前二哥欧华宇撒手人寰,不知不觉间大哥李旦去世也有两年之久了,三哥张敬泉长年隐居日本长崎,少理俗物,一心向佛,当年和他义结金兰、开创事业的三个兄长相继谢幕,由此许心素深深意识到,属于他们的时代正在变成历史,未来,属于年轻人。
正因为清楚未来是年轻人的,许心素才依然站在前台冲锋陷阵,而不是退居幕后安度晚年,他要为后代铺平道路。胞弟许心兰烂泥扶不上墙,指望他比登天还难。他最看中的二子,长子乐天年过三旬,沉稳有度,只要再历练个两三年就可以放心的把家业交给他了。次子许一龙,性子不如乐天稳重,却生得七窍玲珑心,加之有着生员的身份,在漳州城内十分吃得开,日后以他之余威,长子乐天主外,次子一龙主内,定可使许家更上一层楼。
许心素规划好的未来现在面临着郑芝龙的严峻挑战,一个不好便有夭折的危险。这令他如何不怒?想起郑芝龙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许心素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大哥李旦的赏识,他这个无家可归的浪荡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李旦意外病死,尸骨未寒之际,这厮便迫不及待的吞没了李旦在台湾的所有财货,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吃相!当然,许心素也把李旦在漳、泉的遗产占为己有,但他认为这是自己数十年鞍前马后应得的。郑芝龙一个卖屁股的有什么资格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