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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听刚在饭桌前坐下,简夫人不知何时从房内拿了一方水色鲜亮的玉坠儿,刚落座便递给了她道:“花听呀,这是我们简家祖传下来的石青玉坠,我想着你嫁来我们简家也有些时日了,这玉坠也是时候该交到你手里了。”
花听接过来一瞧,玉是上好的羊脂玉,毛孔细致,皮相上成。并没有雕什么祥云金玉的吉祥花样,只斜斜地勾了一朵玉兰花,素丽清雅,用石青色的琉璃珠子串了,打了一个攒心梅花络。
其实花听对这些玉啊金啊什么的完全不感冒,刚要拒绝,简亦便从她手中抢了来,还没仔细地瞧上几眼就将这块玉坠儿戴在了她颈间。
玉的确是上好的,触手生温,络子正巧垂在心脉,护得胸腔肋骨之间也暖烘烘的。
随便吧,戴就戴吧,反正也不亏。
看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简茂生眼生欣慰,连带胃口大开,三碗饭下肚还嫌不够。
花听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想笑,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正式嫁入他们简家了?瞧方才自己那番无意识的举动竟把这恒古不变的“婆媳难题”给处理得妥妥帖帖还恰到好处,简直是神了!
从简茂生口中得知,白起鸿近日里似乎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据说他想要从陈树手中买一块南面郊区的地皮,却拉不下脸与这位黄毛小子同坐一张酒桌,说是年龄资历相差甚远有失他上海“鸿爷”的身份,却又垂涎于他手中那块地皮,目前正处于进退两难之间。
那么机会来了。
“让我去。”花听跃跃欲试。
“哦?”简茂生心生意外的同时眸中也带了些许赏识之意。
“我同陈帮主有些交情,让我去跟他谈谈。”
*****
翌日,花听遣人去布莱梅咖啡馆邀陈帮主上聚鑫堂茶楼听场折子戏顺便喝个下午茶,想不到一个时辰后,一辆酷炫的软顶敞篷轿车便停在了拉斯维拉赌场外。
流线型的车身仿佛猎豹奔驰时的身姿,花听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下钻进了车子后座,还没等她坐稳,陈树一踩油门,轰鸣声呼啸而起,陈树的方向盘左右盘旋,车速飞快,眨眼就拐入了主马路。
“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花听随口一问。
“五六年了。”陈树淡淡地答。
花听也就没再问什么。
想不到这陈树做了龙帮帮主以后品味倒是有所提升,花听原本是邀他上聚鑫堂茶楼喝杯下午茶来着,想不到他自作主张将车子开进了市中心转弯口的一家价格不菲的洋人酒店。
花听一下车,便眼尖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老吉姆轿车在自己的右后方十米外跟着。
车子在一处拐弯口停下,简亦跨下车门,一件米色格子衬衫外搭一件修身暗黑纹的小西装,一条一条小西裤配了一双哑光的设计师款牛皮鞋,往那敞篷车旁一站,简直就是一移动的公孔雀。
果然还是改不了跟踪她的坏毛病。
“走吧,这家下午茶你肯定喜欢。”陈树将车钥匙丢给了门外的侍应生,有些不大放心地扭头瞧了花听的脸色。
“随你。”花听无所谓跟着。
这家丽莎大酒店花听当然知道,上海唯一一家六星级标准的酒店,全市三大高楼之一,s形的高层流线设计和贝壳状的楼裙被评为上海滩最具特色的建筑。
坐在六十六层的落地玻璃窗旁,正值蓝天白云,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而过的黄浦江,整个上海几乎一览无余。
到底是上了档次的酒店,点心精美得让人不忍下口,脆心球、蓝莓酸奶、提拉米苏,还有搭配得让人心动的布丁和水果架,花听原本饿过头的胃一下子蠢蠢欲动了起来,也将此番要事抛在了脑后。
陈树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娴熟地替花听点了一杯蓝色恋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调成的,整杯饮料从底部的透明色渐变成湖蓝色,花听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入口酸甜中带着一股清香,比百乐门的鸡尾酒要好喝太多。
见花听吃得正香,陈树靠在沙发上,双臂朝后搭在沙发背上,带出一股张扬的闲适,“你这次主动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她实在有些饿了,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口提拉米苏放进嘴里,浓浓的奶香中夹着巧克力的苦味,还有蛋糕滑嫩甜糯的香味席卷了她的味蕾,空落落的胃里终于有了可以消磨的食物,她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聪明。”
“说。”
“是关于南面郊区那块地皮,”一块提拉米苏刚刚把胃垫了个底,她夹了一颗黄金酥放进嘴里,酥脆甜香,一颗芝麻不小心黏在了嘴角,她飞快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卖给我。”
“那块地皮?”陈树身子前倾,单手托着下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为这事?”
“嗯。”花听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陈树嘴角的笑容淡了淡,“约我见面,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嗯,你开个价。”花听语气平淡得仿佛真的只是在谈一桩无关紧要的生意,一桩无关风月的生意,不参任何私人感情,也不带任何情感温度。
陈树在她眼里仔仔细细地寻找,却找不到半分暖意,漂亮得很的一双英气逼人的眉目,眼尾上挑,流光溢彩,连根根睫毛弯曲的弧度都像是精心雕琢考量过的,即使眼珠子不动一下,也是风情万种。只是这样的风情却是冰冷的,仔细看还是死寂的,像一具毫无人气的面具。仿佛她同你谈笑风生,你同她推心置腹,她却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陈树的手指在桌角一侧错落成一个无力的弧度,比手指更无力的是他的声音,“花听,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么?”
“没有。”她傲慢地仰着头,话里再没有任何温度。
陈树收了笑意,瞧着她傲气的眉眼,脑子里的齿轮一寸一寸地倒转,退到他第一次握住她冰冷的手,退到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退到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甚至是更早,她在布莱梅咖啡馆举起枪的那一刻,他便喜欢了。
长久的沉默令花听感到些微的不适,她虽抬了眼皮,却不在看他,只是张口又问了一遍,“陈树,那块地皮,你是卖,还是不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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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陈树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就收敛了笑意,“我听说……前段时间你替白先生与一位名叫稻垣志平的日本人谈妥了一桩大生意?”
“是呀,也不算是什么大生意吧。”花听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陈树沉默半晌,被她这番敷衍而毫不在意的表情给狠狠地刺痛,他盯住她,又问道:“花听,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
他看着对面这张精致而美好的脸旁,她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笑了起来,勾起嘴角,也是轻声回道:“人都是会变的。”她抬起头,一瞬间眼底里的轻蔑和悲哀狠狠地闯进了他的眼睛,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一遍,“陈树,你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对他的语气漠然地惊人,仿佛在随意地嘲讽一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花听,你还在为蔡先生的事记恨我?”陈树的声音低下去,尾音里些微不自觉的低声下气显得有些委屈。
花听拿起纸巾掖了掖嘴角,大方得体地回笑道:“不要将话题扯远了陈树,咱们言归正传,南面郊区那块地皮,你是卖还是不卖?”
“不卖,”在花听未来得及惊讶的眼眸中,他又淡淡地加上一句,“送你便是。”
“送?”花听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张清瘦的面孔仿佛褪下了冷静自持的面具,眼中还氤氲着些微的酒意,透着一番可怜又卑微的意味。在外人面前,陈帮主从来不是这个样子,而在她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将姿态低了下去。
“无功不受禄,这份礼,我是不会要的,”花听举了杯子向他示意,“你要么不卖,要么开个价。”
陈树未开口,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自她身后方传来,侍应生将一大束艳粉绣球花递到了她眼前。
小朵小朵的绣球花簇在一起,透着新鲜的亮粉色,和花听的气质十分吻合,侍应生说:“这花是那边那位简先生送的。”
花听抬眼望去,“噗”的一声饮料直接喷了出来,陈树猝不及防,却还是冷眼瞧着自己的衬衫衣襟湿了一片,抬手摸了下,额角上也溅到了饮料,还略带着黏度。
不远处的简亦极其惬意地欣赏着花听这番逗人的模样,笑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块儿。
“不好意思。”花听翻了个白眼便站了起来,动作略显特意地拿起餐巾替对面的陈树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她的领口因为弯腰的幅度而微微敞开,从陈树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细长的脖颈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了锁骨,再往里就是那诱人的深陷,被衣领阻挡着若隐若现,配着她那疏远却又矛盾得可爱的神情,竟有一种禁欲般的诱惑。
任他再怎么镇定自若,也在这一瞬间恍了神。
“不好意思,我家先生总爱制造惊喜。”花听不紧不慢地道着歉。
陈树没说话,而是轻吐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在花听耳畔流淌,空气中仿佛流转着些许暧昧的氛围,好一会儿,他才低哑着声音问:“你嫁给他,幸福么?”
花听的手一顿,直起了身来,“幸福。”
“当真?”他似是不肯相信。
“当然!”花听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看着眼前这张清俊的脸,花听忽然发现自己的反应与敏感神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不再像从前那般紧张,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焦躁,而是从内心深处带来一股莫名的踏实感,没由缘的踏实。像心里求证了千万次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又像漂泊流浪了许久却终于安顿下来的那种踏实。有一些虚无缥缈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