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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老头颇为不解地往更衣室那头撇了眼。
“我媳妇就这样,有点傻。”简亦笑呵呵地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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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求婚失败,白起鸿便再没去过百乐门;近段日子里,他不是鸦片仓就是白公馆两点一线地跑。上海日报的任何版块也再没有出现过关于他与赵一然之间的那点绯闻话题,可这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难道这老头子良心发现了?
近日,北平****发动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学生抗日救亡情绪的高涨感染到了向来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这日又正好是赵一然与检督查的大喜之日。花听刚从赌场对完账目出来,便遇到了上海高校学生的抗日游行示威队伍。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纷纷退到一旁,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缓慢前进,白底横幅上用血似的朱砂写着“不承认上海新政府政务委员”。“反对任何傀儡组织”,“收复东北失地”等大字标语,领头的青年在大冷天只着了一身黑色的中山学生装,举着喇叭大声吼着口号,身后的学生高举拳头呼应,白雾从口里喷出,也多了几分群情激奋,山河破碎的味道。
阿尧领着几个兄弟将花听护到了中间,正要快步离开,却见花听转头望着队伍为首的几个学生出了神。
这支游行队伍虽长。场面却不算混乱,阿尧同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也都乖乖地站在一旁。
花听一个人怔忡了几秒,便嘴角一抿,裹紧了身上的貂裘,挤到了学生队伍里。她一身上等华贵的面料在清水般的学生装中显得颇为格格不入,旁边的女学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抬头,只低头瞧着学生们整齐的步伐,皮靴在地上踏出尖脆的声响。混在学生们平底皮鞋的踏步声中。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花听一不留神被撞了出来,鞋跟一扭,她扶住了一旁的墙壁。稳了稳身形,眼神恍惚地盯着眼前这位女学生飞扬的发辫儿。
“汉奸不配到我们的队伍里。”女学生鄙夷地瞧了她一眼。
“汉奸?”花听一下懵了。
“没错,你爹,你的丈夫,哪个不是汉奸?包括你,你凭什么到我们的队伍里来?”
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女学生。头发规规矩矩地在两头绑成了长长的辫子,制服外面套了一件素色的棉袄,露出小半截黑色的百褶裙,厚厚的白棉袜包裹着小腿,脚上一双漆黑的暗扣皮鞋,此刻她的脸上因激动而有些潮红,眼神清亮纤尘不染。
花听回过神来,却是无话反驳。
女学生再次鄙夷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游行队伍当中去。
花听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了简亦这么多年来都是在汉奸的骂名声中生活过来。
他说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她。
望着这支远去的游行队伍,花听突然理解了在那张嬉皮笑脸的伪装下被孤独包裹住的一颗心,它圣洁而高尚,像是一株开在刀尖上的玫瑰,危险而忠贞,也是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一个高度。
赵一然与检督查的婚礼就举办在花听第一次遇见他的古家祠堂。
祠堂门前两座狮子的嘴巴里积了些雨,朱红的正门中央停了一辆西式的洋车,司机甩甩棉布帕子,将漆黑的车头擦得程亮;花听走上前去,将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跨过高高的门槛,便是一阵锣鼓喧天的热闹。
台上戏子开唱,院子里头的人只觉得面目依稀不分明,但每个人眼底的喜庆和欢愉都是真心实意的。
一场中式婚礼加入了检督查这位名副其实的“戏迷”心思,倒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台上戏子浓妆一场,音声美妙,理鬓,簪花,抛袖,下腰,一转身一回首间盈盈的双眸带出了千般情思。曲调悠远迂回,一张口便拔了水磨腔,字里腔间好似糯米在石磨里磨出了黏黏的汁液,一出《锦罗袍》被吊得缠缠绵绵,婉转柔曼。
妙曼的身形款款行到席间宾客的周围,玉指挽花,水袖一掩遮了半张面,只露出一对如泣如诉的杏仁眼,软绵的思意配上这欲诉还休的旖旎风光;花听恍然间明白了为何太爷爷偏偏喜欢上折子戏,她虽不懂那些个咿咿啊啊的唱腔,却被真实打动,心里头某个地方正不知不觉地柔软了下来。
她正望着台上的戏子出神,手腕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
“坐这。”
花听回过头,陈树一脸明朗的笑意,正朝她指了指自己身边唯一的一个空位。
“你怎么来了?”
“赵小姐邀请,并且,”陈树的语气中带了三分的软绵,“位子也是她安排的。”
陈树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麂皮大衣配上一双低跟皮靴,越发显得身形颀长,灰色的貉子毛领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拂过他刚硬的下颚,他微微挑着眉峰,自是一番神采飞扬的模样;而他身边的花听则是一身素色锦缎长裙,外套一件款式相近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小巧的脸掩在墨色的发丝和雪白的毛领间越发现出醉人之态。
她虽生得眉眼英气,却是带着一番别样迷人的魅惑力。
院子里摆的桌子不多,才5张,有赵一然在百乐门里的四个姐妹,还有检督查的同事不过七八个,花听目光扫视一圈,还真没什么空位,只得在陈树身边坐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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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外头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硫磺味染了屋子里的檀香,几个婆子和家生丫头换了崭新的衣裳,扎了红头绳,喜气洋洋地推搡着跑进来,并抓了几把圆滚滚的桂圆,个头饱满的红枣,白嫩嫩的莲子撒在每张桌子上。
花听将手里的热茶搁下,转头看了看这间人声鼎沸的院子,一时也被带动得情绪激昂了起来。
赵一然头盖红布纱,着一袭大红色旗袍缓缓地踏进这间四合院的大门,她的鞋尖儿上是用金线织得平金绣,一步一扭体态端庄地走在院子铺就的一条红毯上,她一边听着身边的老婆子细细地讲述着一对新人的规矩,一边握了握手中的红绢,频频点着头。
花听正随众人欢喜鼓掌间,却被她身上的这件艳红色旗袍给夺去了眼球。
大红色真丝旗袍,袖口和领口处缝着精致的白色兰花,与她穿越前看到的太爷爷手中的那条大红色真丝旗袍有**成的相似度,且旗袍长约90厘米,给一米七二身形的赵一然刚刚好驾驭;花听也曾幻想过太奶奶的身高,推算她绝对不止一米七。
掐金丝的凤冠戴得赵一然的脑袋沉沉,她从盖头下抬眼,入目皆是一片灿烈的大红,鞋尖儿用银线勾了并蒂莲,在轻缓的步履中曳曳生姿。
检督查虽为人清廉,却是肯花大手笔来风风光光地迎娶赵一然。
身后的检督查穿起中式长袍来竟比洋式衬衫要合适的多,他刚踏进院内,就同在场每一位宾客热络的打起招呼来,脸上是红彤彤的笑意,掩盖不了的喜气。
然而,花听的视线一刻也离不开赵一然身上穿的这件艳红色旗袍。
分明就是这件旗袍,带她来到了30年代的旧上海。
而此刻这件旗袍就穿在赵一然的身上,在耀眼的天光中闪着夺目而灿烈的光芒;难道说其实赵一然就是她的太奶奶?而检督查就是她的太爷爷?花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事儿……有点过于扯蛋了些。
她分明不姓检。
赵一然与检督查牵着手来到礼堂中央,并规规矩矩地跪下,向上方的两位老人家磕了三个响头。老爷子低低嗽了一声,一杆喜秤揭了赵一然的红盖头,席间一阵拍手叫好,赵一然眉眼羞涩地接过了老爷子赏的红包。
花听激动地转了转眼珠子。如果说检督查是她的太爷爷,那么上头坐着的这两位老人,不就是她的太太太爷爷?
赵一然从一旁接过一杯丫头递的茶水,再将茶奉上,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老爷子一只素手托住杯盏。微一用力便将茶盏接了过去。
花听探头瞧着,觉得颇新鲜,这才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中式婚礼吧?与她几个月前在年福大饭店内举办的由白起鸿一手策划的那场中式婚礼好像不大一样。
“你不刚结婚么,有那么稀奇?”身旁陈树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花听侧头瞧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是很新鲜。”
陈树看着她的眉眼突然就出了神,他一向知道她的眼神勾人,但这张白皙透亮的脸蛋在大红桌布与红毯的微光反射下更为喜气动人,鲜活而明烈。
磕了头,又对拜完毕,赵一然便与检督查端着酒杯来席间与众宾客敬酒。
花听正盯着赵一然身上的红色旗袍发怔。班主便捧来了一本厚厚的戏本子,让检督查再挑一出戏;然而检督查将戏本子推回到班主手中,张口便要他最喜欢的一出:“《穆桂英挂帅》。”
花听心里头咯噔一声脆响,怎么隐约从他身上瞧出了几分太爷爷的影子。
是心理作用么?纯属巧合么?
一打板,一拉弦,台上的戏便悠悠开唱,一位花妆貌美的旦角身着大靠,顶盔掼甲,转了几个翻身往台中央一站,右手一撑便再喧天的锣鼓声中亮了相。
穆桂英。她的太爷爷最喜欢的一名戏角。
赵一然与隔壁那桌豪爽地干完三杯,便辗转到了花听这桌上。
近看这件艳红色旗袍,与她太爷爷手里的那件几无二致,同样的雪白兰花细微地勾勒在旗袍的领口处。在周围极其艳丽的底色中,这抹清新亮丽的白被拱托得格外的秀丽而夺目,也正是这件旗袍的不俗之处。
花听愣神间,陈树轻轻勾了勾她的手肘,示意她该站起来敬酒了。
花听才恍过神来,周围人纷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同这对喜气洋洋的新人干杯畅饮。
赵一然面泛红光,喜气十足。
检督查则是牢牢地牵着她,半步都舍不得放。
三杯烈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