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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霜凝倏然抬头,淮南,那是唐家所在的地方。但是如今的唐家,恐怕早已物是人非。
“他…他怎么样了?”
沈君淮知道他问的是唐雨霁,他的亲弟弟。
他说:“尚可。”
“我死后……他有什么反应吗?”
唐霜凝觉得自己也很是悲哀,重活一世居然还要从别人的嘴里打听自己家的消息。
沈君淮挑眉道:“你真想听?”
见唐霜凝点头,他才继续道:“他去了趟邺城,入了趟宫就回了淮南。”沈君淮不忍告诉他,唐雨霁连他的棺椁都没去看一眼,仿佛一秒都不愿意在邺城停留一般,刚出宫就离开了邺城。
唐霜凝露出一抹苦笑,沈君淮不说,他也该知道。唐雨霁恨透了他,怎么还会认他这个哥哥呢。只是没想到就连自己已经死了,他也……罢了,既然重活一世,总有一些债,他得亲手讨回来。
唐霜凝转头,抬手掀开了车帘子,望向天启皇都邺城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狠绝的光芒。
第6章 夜雨君见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了淮南境内。
这里的一草一木,唐霜凝都很熟悉,在他十一岁入宫成为皇子伴读前,他都在这里生活。
唐家的宅邸就座落于城南,沈君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二楼远远地就能望到唐家的大门。
唐霜凝这具身体大不如以前,经历了几天的追杀和一路舟车劳顿,已经非常疲惫。刚刚在马车上,居然还靠着沈君淮的肩膀睡着了。
沈君淮居然没有把他扔下车去,唐霜凝也是蛮意外的。不过重生以来,沈君淮让他意外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
唐霜凝只阖目休息了半刻钟,听到沈君淮出门的声音后,也悄悄地溜出了客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他唐霜凝能信得过的话,那大概只有一夜雨的阁主容桁,容君见了。
一夜雨在城北,好在淮南并不大,唐霜凝到一夜雨的时候,天色仍旧尚早。
“江湖一夜雨,尽知天下事。”,一夜雨作为天下第一的情报收集机构,虽然位于天启境内,却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天潢贵胄,无论是来自天启还是来自天枢,甚至是尧离,只要能给出相应的报酬,就能在一夜雨买到想要的情报。
一夜雨位于淮南城北的夜雨山上,唐霜凝轻车熟路地上山,被看门的小门童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今日夜雨阁不见客。”
唐霜凝挑眉一笑,道:“一夜雨的伙食是不是不好呀,几年不见,怎么个子不见长呀?”
小门童听到这熟悉的语调,愣了愣,问道:“公子是何人?”
唐霜凝说:“你只管告诉容桁,故人归来,问他见不见。”
小门童听他竟然敢直呼阁主大名,看起来倒也不像开玩笑,便老老实实去通报。不到片刻,小门童就过来引他入殿。
穿过一片竹林,便见容桁站在小池塘边喂鱼。
他墨发如瀑,随意用发簪半挽,一身紫衣华贵,不过是站在池塘边喂个鱼的背影,都美得像幅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容桁回首,见到唐霜凝,银色雕花面具下的眼浮现一丝错愕。唐霜凝自顾自地在池边的石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西湖龙井?你爱喝的不是君山云雾吗?”唐霜凝浅尝一口,发现居然是自己最爱的龙井,而不是容桁惯喝的云雾。
容桁在他对面坐下,唐霜凝给他倒了一杯茶。
容桁看了眼杯中的茶,并没有喝。“阁下,何人?”
“即是故人,你不妨猜一猜。”唐霜凝道。
容桁笑道:“你长的确实像我一位故人,不过他已经离世三年了。”
“你想他吗?”
“自然是想的。”
唐霜凝看向竹林,忽然道:“那年我们一起酿的梨花白,好喝吗?”
容桁的脸虽被银花面具挡住了一半,但是唐霜凝不用看都知道他面具下的脸一定很震惊。
“……真的是你?”容桁迟疑道。
唐霜凝笑了笑,道:“吓到你了吧?我也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容桁起身将唐霜凝拉起来,带他到竹林,问他:“埋在哪,你还记得吗?”
唐霜凝记忆力超群,自然没忘,这竹林的竹子虽然都长得差不多,但是唐霜凝还是立马就找到了他们当年埋酒的地方。
容桁久久不能平静,他和唐霜凝一起酿酒,一起埋了在这竹林里的事情,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容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往事重叠,那年唐霜凝十五,已经入宫四年。
伴君如伴虎,他常年以冰冷的面孔示人,将内心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藏在了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下,就连小时候最爱与他亲近的弟弟,都与他越发生疏。
唯有在容桁面前,他才会露出三分真性情。
那年老皇帝周问鼎还在位的时候,当时荣宠后宫的慧贵妃,是唐霜凝母亲罗芳歇的姐姐,罗如意。她怀胎三月却因为身体原因小产,失了孩子后身体状况愈加不好。周问鼎想将唐雨霁接到后宫陪陪慧贵妃,想让她开心一点。
唐霜凝怎么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唐雨霁当时才十岁,将他的亲弟弟拿捏在手里,可比拿捏他容易多了。唐霜凝提前收到了消息,让父亲以病为由,连夜送唐雨霁去了百草堂,对外宣称他染了恶疾,需在百草堂安心修养。
而那天晚上,他便来了一夜雨,与容桁见了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天启的朝堂斗争很快就会浮到明面上,接下来的计划中,能不能让周知行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入主东宫,将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
周问鼎年事已高,再过三年,他纵使再不甘心,朝臣们都要逼他退位。未来的日子里,谁能入主东宫,谁便能掌握最大的赢面。唐霜凝筹谋已久,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不会再有时间离开邺城半步。
容桁掌握天下情报,自然知道天启的格局,不久后将重新洗牌。
但两人坐在小池塘边,看着荷塘月色,却未有一字半句提及庙堂。
唐霜凝一改冰冷不近人的模样,慵懒地靠着树,凤目微眯,眼角还带着些许水汽,墨发披散,一身白衣也没有好好穿,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因着酒气,莹白如玉的肌肤还泛着几分薄红,哪里还有半分正经人的样子,活像一个刚从温香软玉里出来的风流公子。
白玉的酒坛子被他提在手上,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容桁依旧是一身华贵的紫衣,戴着仿佛半永久的银花面具,难得地屈尊陪唐霜凝坐在了草地上。
新酿的梨花白就被他们埋在身后的竹林里,那把后来在半坡岭一役中名动天下的云尽剑也没想到会有被自己的主人用来刨土的一天,用完后就被唐霜凝随意的放在了树旁,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蓝色的光。
容桁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揶揄道:“我命人特地寻来的佳酿,你可来的真是时候。”
唐霜凝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凤目中波光流转,似乎倒映了粼粼的湖水,微微侧头道:“所以我不是亲自将“入梦来”的梨花白给你送来了吗?”
容桁喝起酒来比唐霜凝斯文多了,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才道:“这梨花白,我等你回来开。”
“是,哪能让我们小容桁的芊芊玉手去做刨土的事情。”唐霜凝笑道。
容桁收了笑意,望着盈盈月色,正色道:“此去邺城诸多风浪,你真想好了?”
唐霜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眸却已经一片清明。他道:“若想让唐家摆脱周问鼎的掌控,为了以后能过自己的生活,我没得选。”
“你怎么知道,你扶植的不会是下一个周问鼎?”
那时容桁不过随口一说,唐霜凝也不过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带着七分醉意,笑答道:“管他朝堂多少事,来年共饮梨花白。”
哪知容桁一语成谶。
容桁最后到底是没有等到那个说着“管他朝堂多少事,来年共饮梨花白。”的少年,那两坛深埋在竹林中的酒,容桁再也没有动过。
直到九年后的今天,故人归来,带着不一样的面孔,揣着不安的灵魂,来寻一抹难得地安宁。
唐霜凝朱唇轻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容桁笑了,晚风抚过他的发梢,吹起了他的衣摆,唐霜凝只听到一声温柔的低语:“霜凝,欢迎回来。”
唐霜凝如今没有佩剑,也没有内力,本欲亲自动手挖酒,被容桁拦了下来,“坐着吧,我让下人挖。”
容桁带着他进了主殿,下人将那两坛梨花白送了过来,唐霜凝老远就闻到了独特的梨花香。
“找我可不只是为了叙旧吧?”容桁为他倒了一杯酒。
“帮我查查我这具身体的来历吧。”唐霜凝将酒一饮而尽。
容桁忍俊不禁,道:“你有钱买这份情报吗?”
唐霜凝扯了扯嘴角,皱眉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容桁道:“看在这两坛酒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吧。”
唐霜凝道:“行,先记沈池渊头上吧。”
容桁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垂眸道:“沈池渊?你和他很熟吗?”
唐霜凝摆摆手,未曾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熟。”
“噢?不熟的话,你怎么保证他会帮你给钱?”
“唔……他应该不缺这点钱吧。”唐霜凝含糊道。
容桁抬眸看他,发现唐霜凝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酒量,居然如此之差吧。
唐霜凝已经有了些醉意,暗道不妙,在容桁面前他总是太过放松,都差点忘记这具身体不是原本那具,一下子喝得有些多了。
“我得先回客栈了。”他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结果酒意上涌,差点没有站稳。
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