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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万相,就是没有看到想见的那张脸。
余浮冷眼看着下面的热闹,侧脸看了一边的钟漏,离吉时还有一刻钟,花轿就快到了。
殿内众人隐隐期待起这场十日之内便筹划好了的空前绝后的魔界大婚来,毕竟不是谁都能一次娶十个,眼见着时辰快到了,不禁开始仰头往殿外张望。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群人冲了进来,打头的俨然是迎亲队伍的首领,高阶魔族紫色的眸子中满是紧张与慌乱:“君上,不好了!”
余浮猝然起身,“怎么?!”
首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方才,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待我们能睁眼后,回过神来,新娘子都不见了!”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呼声,余浮权当听不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就是轿子还在,里面的新娘没了,十个,都没了”
大殿里立刻哄闹起来,众人惊愕有之,看好戏有之,神游天外有之,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是没想到堂堂魔君的婚礼竟能发生这样的事。
正当大殿里混乱作一团时,殿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人,紫旋风脱去了那身颇有个性的洞洞装,穿了件花花绿绿的喜庆衣裳,贺道:“君上大喜!”
余浮的表情跟殿里的其他人一样玄幻了,就听紫旋风喜气洋洋地接着道:“小的们抬轿子回来的路上,偶遇一名极其美丽的女子,比之前那十个都还要漂亮!”
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凑近,用他自以为小实际整个大殿都能听到的声音,“然后小的们就拿麻袋把她套了,塞上花轿献上来孝敬君上,此刻花轿就要到啦!”
众人惊叹着魔族果然粗鲁蛮横,居然光天化日抢亲,就听大殿外传来拖长了的喊声。
“新娘到——”
第103章 番外之另类仙魔(三)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殿外,首先入目的是漫天洒下的红色花瓣; 纷纷扬扬; 落地即变为艳红色的虞美人; 铺满了整条长阶,一眼看去仿佛一条红色的地毯,茫茫看不到尽头。
紧接着一顶乌木红绸的八抬大轿由强壮的魔族勇士抬着,由天边踏空而来,后面跟着两排妖艳的魔界男女; 无一不手捧着作为聘礼的魔界至宝,再后头则是潮水般涌来的魔界异兽,象征着吉祥的雉尾金云鹤盘旋在空,发出一声声锐利的嘶鸣。
众人被这景象惊得失神; 大殿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轿子落下了; 余浮有些呆怔地看着人从轿子里出来; 身着婚服,竟是魔后的制式; 头上盖着红盖头; 不知道盖头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只知这人生得甚是高挑。
那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直直地走向他,待走到近前; 余浮才发现居然与自己一般高,魔后是要戴头冠的,想必是头冠增加了高度?但即便这样,也算是十分高挑了; 生得这样高,莫非是个女中豪杰?
余浮直愣愣的,有些恍神,直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条红绸,另一端牵着他的新娘,被兴奋的魔侍们推着搡着去拜堂。
魔界原是没有拜堂成亲这一说的,魔人们一向奉行简单粗暴的原则,不屑于别族繁复的那一套,见着谁顺眼,只消直截了当地说了,要是看对了眼,便门一关被子一盖就是一家了,等热情过去,能过则过,不能则散,好不洒脱。
直到他来了后,给众魔洗脑生活要有仪式感,于是乎魔界有了各种节日,也开始流行办婚礼,而余浮是第一位举行婚礼的魔君,自然是新鲜又兴奋。
按着魔界规矩,拜堂要在殿外进行,众人已来到了殿外,主婚的大长老站在最前方,脸上带着长辈慈祥的笑,司仪立在一边,高声喊——
“一拜魔神——”
魔族不拜天地,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魔神是最崇高无上的,因此余浮领着新娘朝着魔界西边一拜,因为传言数万年前一场浩劫中,魔神为了保留魔族一脉,在西边最后一战中散尽修为,湮灭于万千浮尘中,从此世间再无魔神。
“二拜高堂——”
余浮并没有父母,他是由魔灵谷煞中生出来的强劲魔族,因此便对着长阶下的魔灵谷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身面向对方,均是顿了一顿,继而同时低头弯腰,礼成。
周围闹哄哄的,余浮脑子里不太清醒,许是昨夜酒喝多了,总觉得晕乎乎闷着一团。
“送入洞房——”
几个魔女笑嘻嘻地围过来,将新娘搀了往新房走,余浮想要跟上,却被其他人围住,嬉闹着要灌他酒。
余浮像是一个陀螺,被抽着滚了一圈,滚得他脑子愈发不灵光,塞着棉花似的,他借口酒醉离了大殿,晃悠着回了房间。
他的手抵在门上,垂着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没有推门。
门里门外一样安静着,这会儿余浮倒清醒了,他无意识地蜷了下指尖,继而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亮,空气中有熏香混着蜡油的味道,一对手臂粗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映了一屋子暧昧暖光。
红烛下备着花生、枣和栗子,琉璃酒壶配着美人泪酒盏,酒盏被光照得透明莹润,远看起来就像一滴晶莹的美人眼泪。
余浮将屋内所有装饰都看了一遍,才慢悠悠转眸看向床的方向。
乌木雕花床上挂着红色的帷帐,帷帐被束向两边,一左一右映衬着中间坐着的人,仿佛大戏台拉开了帷幕,露出中间唱戏的主角,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人似乎比拜堂时还要高了许多。
余浮几步走过去,拿起一边托盘上早已备好的玉如意,由下至上,缓缓地撩起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正是那人的模样。
手一抖,如意脱手摔在了地上,上好的墨玉粉身碎骨。
“怎么是你?”明明看起来是冷静的,明明也不该惊讶错愕,却不知为何还是失了镇定,心脏狂跳。
荆行秋微微抬起头,在余浮的阴影中看进他眼中,温声道:“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一股子戾气不知从何而起,余浮骤然出手揪着荆行秋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些,两张脸离得不过三寸,几乎是恶狠狠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怎么还有脸!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荆行秋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事情原不是这样……”
余浮冷笑,近乎咄咄逼人:“那是怎样?”
旋即甩开荆行秋,动作太大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锁骨附近红色的印记,隐约是半朵红莲,余浮看在眼里,将衣服拉下些许,将那一朵红莲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他微凉的手指抚了上去,笑得妖异非常,眉梢眼角俱是戏谑,“菡萏啊菡萏,你不去寻你的红莲,作甚来搅乱本座的婚礼?”
第104章 番外之另类仙魔(四)
说起余浮与荆行秋,总结下来也不过两个字——孽缘。
那时余浮方到这个世界; 还不知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便每天里四处闲逛;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修仙界的凡人辖区,是一个叫杏雨的小镇,枕着屋脊上的瑞兽打盹时,不远处一老字号酒家正开坛卖酒,那酒香愣是硬生生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这一醒来; 肚里馋虫作祟,便循着味儿找到了那家店,一坐下就招呼伙计给他麻溜上酒,要最香的那个。
伙计手脚麻利; 很快就给他倒好了酒; 他低头一看; 翠色的杯子里盛着浅绯色的清酒,凑近了那浓烈的酒香直往鼻里钻; 还没喝心就先醉了一半; 好奇问道:“这酒叫什么?颜色倒是怪好看的。”
伙计擦了把汗,将汗巾往肩上一搭,笑道:“此酒名唤虞美人; 是本店的招牌,一开坛香飘十里,凡是喝过一次的,必然会来第二次。”许是对自家酒信心满满; 言语里颇有些自得。
听到这名字,余浮眉头挑了挑,立时去看身上的衣服,可惜他今天穿的是件普通的黑衣,没见着那大片的艳丽虞美人,再看这酒时,兴趣催得馋虫更甚,端起酒杯品了起来。
入口绵甜爽净,咽下时泛出微微的苦,可苦味很快退去,带出悠长回味满口生香,果然是好酒!
伙计见他满意,又见他识货,忍不住想要与他多说一些:“客官,不是小店自夸,全逍邈界的酒就数我家最好,尤其是这虞美人,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你且听我说来……”
小二说得情绪饱满,忽而欢喜忽而嗟叹,余浮边喝酒边听,心里默默总结。
说起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讲的是数百年前有一擅酿酒的虞姓美人,她的未婚情郎离家参军,离别时在院中为他埋了一坛酒,待他凯旋时便挖出来作为两人新婚之夜的合衾酒。
男子骁勇,传回家的都是升职的喜讯,战事也一直顺利,只等最后一战结束,就能回家与她团聚。奈何世事难料,生死于沙场不过瞬息,男子最终还是死在了那殷殷期盼了很久的最后一战上。
女子听闻噩耗,闭门大哭了三日,三日后擦干眼泪,从院里将酒起出,抱在怀里去迎她的郎君。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连走了三月,找到的时候爱人墓上都已生出了新草,她抚碑足足哭了七日,哭干了泪水,到最后只能流出血泪。
日夜黄昏过去,待到第七日男子的好友前来扫墓的时候,墓前仅剩一坛酒和一丛虞美人。
原来这女子来的路上便已香消玉殒,全靠着执念拖着行尸走肉来到这墓前,最后执念散去化为了虞美人。
“所以说啊这酒别名情人泪,初饮时甜,中间会泛起些苦,再后来便是无尽的回味了,就像情之一字,故有人传要是有了心爱之人,定要与之共饮此酒,从此以后心心相印再不分离。”
余浮听他越说越离谱,心道店家编出来的噱头,绮丽凄婉的故事总是能勾得人多加垂怜嘛,不过酒的确是极好,他还要再倒,却发现酒壶已空了,不知不觉中竟已喝了一整壶。
余浮脑子里有些发晕,面前小二不断开合的嘴渐渐模糊起来,“小、小二,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