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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怀里。
我手里捏着符纸,不免怔愣道:“这是……”
“且拿好了,万不可教你的枕边人看到。”陈老夫子慢条斯理道,“若日后遇到什么意外,只消如我方才那般往上吹口气,危难之时丢出去,便可以送某些阴间之物……回到他们该回的地方。”
鬼猫10
……
怀揣着两张粗糙的黄符回过神来时,陈老夫子已是又托着他的鸟笼走远了。
董镇的天仍是一如既往地阴仄,穿长衫的主人未曾回头,那笼中玄异的黑鸦却蓦然朝我看来,发出了几声喑哑的吱嘎。
我叹了口气,并未再出言去唤那位高深的老夫子,想想便将符纸收好,谨慎地藏入了胸前的衣襟;心下虽还有几分隐隐的慌疑,却莫名安定了许多。
便只沿着青石的小巷慢慢走,想快些归家去与父母报个平安。
金家府邸距落魄的董家小宅颇有些距离,仅以双脚委实走得人疲累,须得寻个什么顺风的物事来代步才行;我只彳亍了一会儿便在市集横通的巷口站定,想要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骡车可以乘。
昔日家中时常赶骡车去邻镇的街坊似乎在薄雾中行了过来,附近本就人烟稀少,骡蹄踏在石板上的哒哒声便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分外悦耳。见天色还早,我微微松了口气,正想挥手来唤,余光却见有一少年的身影自邻近的巷口飘然而出,倏忽一下没入了一条清幽的小径。
我疑心那是方才下了学的阿满,意图搭车的手臂僵在半空,想想还是收了回来。
将自己的斗篷捂得更紧了些,我跟上少年的步伐,发觉那果真是多日不见的阿满,此时正一副郁郁的模样,也不像是要下学回家,怀揣着一叠不晓得什么物事的纸张,一路朝坟场的方向走去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打算去做什么。
……
愈发荒凉的董镇平日不见几分人影,城西那片凄凄的坟场却莫名喧嚣起来,好些坟头都是微湿的新地,野草还未漫上几许,墓碑边飘扬着早已化为灰烬的纸钱。
董镇近些日来确乎一直在死人,论理是出离可怖的;只是应了灾荒年代的景,便是外头素来富饶的鱼米之乡,死的人恐也不比董镇少上许多。
我看到金梦小姐的坟头正孤零零地在一处清秀之地立着,并未被陈家一同迎到祖坟,喉头微梗着别过头去,心下便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见阿满在坟场中漫无边际地走着,晦暗的神色看不出他的目的与打算,我迟疑了一下,想上前叫他与我一道离开,却见他竟跪在了不远处一座不算新鲜、却也并不古旧的坟茔旁,将怀里厚重的纸钱尽数祭出,点燃在了爬满青苔的墓碑前。
袅袅升起的烟雾遮挡住了我的视线,墓碑上的字迹亦算不得清晰。惘然间我听得阿满哽咽道:
“爹,娘,最近世道实在是糟……董镇这鬼地方,我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烧着纸,本就布满血丝的双眼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却也擦一擦不以为意,只仍对那静寂的墓碑说着话。
“听闻邻镇的乡民都在赶着逃荒,我们学堂的先生也撑不住这董镇的萧条,与相识的学者一同到上海谋生去了;没有书可以念,我也近乎成了废人,到头来连哥都没能保护好,教他被那回到镇上来的猫妖强娶了去。”
他的眼泪越来越多,直直地盯着墓碑上血红的字迹,嗓音也越发凄楚无依起来。
“爹,娘阿……当真是你们同意那猫妖娶的哥么?哥今后与他一起过,当真也会过得美满么?”
……
……
我站在树后看着低泣不止的阿满,渐渐的感到手脚冰凉。
宛如当头一棒的眩晕感冷却之后,我总算清醒过来,明白了这几日来心中最为骇怕与不安的一点源自那里。
是了,我的父母早在两年前便因肺痨相继离世,只留给我了一间小小的古玩店,以及尚且年少懵懂的弟弟。
那么当日我归家后如活人一般问我可否有中意的姑娘、要我与金潇结亲的,究竟是那里来的诡物?
浑浑噩噩间,我看到跪在坟茔前的阿满哭着哭着,竟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来:
“不过,倘使那猫妖能将这镇上的人杀光,倒是再好不过的事。”
……
……
我疯也似的一路奔回金家大宅,恍然间看到原本堂皇的府邸已是蒙上了一层窳败的死色。
头顶的树影间有猫爪掠过似的窸窸窣窣,我蓦地推开喜房古朴的门,发觉原本的一室旖旎已被血淋淋的字迹所取代,墙上地下密密麻麻地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房梁与门框满是猫儿的爪印。
一阵若有似无的阴风从耳后吹过,将我裸露在斗篷外的皮肤激出几许鸡皮疙瘩。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静寂的庭院内仍是鸦雀无声,仅只两点鬼火样的物事穿墙而过,慢慢地朝我滑了过来。
我不晓得究竟是该留在这间不详的喜房内,还是出门与那更为不详的鬼火相撞;手脚却先我一步有了动作,将眼前的房门猝然紧闭,便将那意图与我相会的鬼火挡到了门外。
回过头来时,原本血淋淋的喜房已是回复了最初的模样,先前被我窥见的字迹不翼而飞,周遭也无甚猫儿的爪印与足迹;幽香的红烛仍是燃得静谧,金潇留给我的珍本也摊在我离开时的那一页,仿佛一切的诡状都从未发生过。
我惊魂未定,只在那红帐低垂的床榻间坐了,想要速速逃离这里,却又怕遭遇新的诡事。
阿满说得委实在理;董镇这鬼地方,我也确乎是待不下去了。
不若明日便逃回家去收拾一番细软,关了自己惨淡经营的古玩店,自此带着阿满一道远离这片鬼魅之地。
……
正蒙着头默念般若心经,我余光窥见梁上那两点幽冥的鬼火倏然放大开来,慢慢在廊下现出一个女子的形态;门外阴风吹得更甚,低低的呜咽声也悄然在风中弥散开来。
“阿鸿……!”
梨花的香气盈入鼻间时,我听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
端庄而又不失仓促的敲门声随之响起,轻轻的,沁着那人骨里的优雅与矜持。
我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微微震动的房门,惊喜道:“金梦小姐?”
庭中似乎迟疑了一下,门缝下有一双朽坏的绣花鞋徘徊良久,终是出声应道:“是我……阿鸿,且将门打开,我是有要事来拜访你了。”
……
我站起身,双手微颤着探向门闩,又微颤着放了下来。
今日,是金梦小姐的头七。
鬼猫11
……
董镇已许久不曾有过我所期冀的晴天,此时屋外也是一派幽深的浓雾,将那回响在我耳边的空冥之声衬得分外哀愁。
我看到门缝外的阴魂始终不曾离去,见我一直沉默,便也只这么静静地候着。
我本该感到颤栗,本该像成亲的那晚一般蜷缩在床榻间置若罔闻;可金梦小姐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亲,映在梁上的侧影也显得孤寂而憔悴,全然不像是什么前来索命的恶鬼。
许久,她叹了声气道:
“阿鸿,你果真还在怨我。”
她这一句道得无奈,听在我耳中也是苦楚不已;趴在门缝间怯怯向外看去,金梦小姐仍是那日临行前的姿态,身上是梨白的寿衣与绣花鞋,原本闪烁的鬼火化为柳眉下两只黑洞洞的杏眼,虽然没有生气,却仍是凄凄望着阻隔我们的这一道门。
“……我从来不曾怨恨过金梦小姐。”我张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涩声道,“无论最终沦为如何模样,你终究是我曾经真心眷恋过的人。只是阴阳殊途,我与金梦小姐注定无缘,还是……请回罢……”
……
门外的阴风再度缓缓渗来的同时,我看到门缝间的金梦小姐似是愣了一下,想要开口对我说些什么,却又警惕地朝身后望去,随即仍朝屋里看过来,略有些焦急地绞着自己的衣袖道:
“阿鸿,你先行将门打开,我路上再与你好生解释这一切;须得知晓我金梦绝不会害你,可你今夜若仍滞留在此处,便会被那猫妖永生永世地囚住了。”
闻言,我心头一滞,已是隐约听到了几声猫儿的呜咽。
略显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压迫感也潮水般随之涌来;我看着门缝间已然是一副行尸之貌的金梦小姐,竟分不清她和我的枕边人那个更骇人些。
金梦仍是凄凄在门外立着,虽是已化为了阴间的诡物,看起来却并不可怖。踌躇间,身后黯淡的红烛忽然跳跃了一下,我回过头去,原本已是恢复原状的喜房又成了血淋淋的模样,我的生辰八字和猫儿的脚印斑驳地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我心中惊惧,双手不由自主地探向房门,下意识便想要从这诡异之地逃窜;没有金潇从中作祟,这一推便轻易地将门打了开来,金梦小姐见我终于现身,面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来。
猫儿的呜鸣在雾气中愈发清晰悦耳,我已隐约窥见了化作人形匆匆赶来的金潇,看到我与金梦小姐在廊下并肩而立的身影后,一双大而圆的猫瞳便倏然紧缩了起来。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血淋淋的喜房,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微妙,当即便想要上前来捉我;而金梦小姐一把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地跃下了石阶。
“阿鸿,我们快走罢!”
……
我就这么被金梦小姐拉着一道在雾气中逃窜,其实并不知晓眼前的小径究竟通往那里;她那与我交握在一起的手虽不可避免地有些微微的尸僵,却依然如记忆中一般白皙柔美,冰凉的触感使我心头微悸,便愈发茫然无措起来。
回头望向身后,浓雾的尽头已再看不到金潇的影子;天色也愈发混沌起来,身侧除却婆娑的树影外,便再也无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