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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的病变;可这却给了金梦小姐的母亲发挥的余地,跟那本就已是颇为恍惚的金员外哭称他是猫妖转世,克死生母不提,也定要克死他们金姓的全家了。
金员外虽痛失所爱,却到底还是昔日的风流种子,正妻百般温柔体贴,心便也很快收了回来,对这等猫妖的谗言深信不疑,却又苦于无法对亲儿下杀手,便只将他关起来囚在这金家大宅,从此不闻不问了事。
我与金梦小姐青梅竹马,幼时自然少不了一起在这尚且还算富丽的金家大院中玩耍,也不知是何时被那隐匿在角落里的金潇撞见;毕竟当我真正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认识我许久了。
没有人照顾金潇,也不知他平时究竟是怎么维持生计,虽然比我与金梦年长好几岁,性子却懵懵懂懂,并不会讲话;因而只是鬼魅般在这金家大院中四处游荡着,在暗处用一双幽金的猫瞳窥视着我们。
他没有名字,金员外与金梦小姐的母亲也全然只将他当作死人,并不会费心去取;下人们偶尔撞见了,也只以金儿代称,没有人会将他敬作少爷。
金梦小姐素来喜欢小动物,尤其是活泼可爱的猫儿,极早便托赶集的短工从邻镇抱回一只毛皮光滑如水的玄猫,平日里也视若珍宝,总爱邀我与年纪尚幼的弟弟阿满一同来逗它。
她唤那黑猫金儿,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而我亦不知金家种种,每日牵着蹒跚学步的弟弟一同去玩耍,也从未留意过暗处那羡慕与渴望的眼光。
金梦小姐虽喜欢猫儿,可她豢养的黑猫总是不知何故离奇地消失在这金家大宅中,无论她如何哭喊,也寻不见踪影;金员外只当是猫儿跑丢了,便又托人再购回一只来,这期间统共有多少只金儿来了又去,连我也记不甚清晰。
然而猫儿失踪的真相终还是有一日明了了。
不记得是那一年金梦小姐的生辰,我带着阿满与准备好的礼品到金家去,筵席还未开始,却是又听到了金儿走失的消息。下人们面面相觑,也唯恐小姐在这等喜庆的日子里难过,便只好四散着去寻猫,我也安慰了她一番后,留下弟弟在席间坐着,自己则出门去庭院中碰碰运气。
我唤着金儿的名字,原本也不曾想过会收到答复;哪知眼前碧绿的树荫却斑驳着簌簌作响了一阵,从中跳下一抹幽然的人影来。
……
那大概就是我第一次遇见金潇。
虽然传言金潇的母亲是无盐之姿,可他却生得极其貌美,甚至并不逊色于金梦小姐;只是那双过分妖冶的金瞳和浑浑噩噩的神色有些教人骇怕,身形瘦削得近乎于狰狞,然而许是未曾被世俗玷染的缘故,模样看起来竟十分纯真。
我便愣愣地瞧着他,他也只默不作声地与我对视着,直到我留意到在他手下挣扎的猫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才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青墙内连绵的树影之中,动作当真像猫儿一样敏捷狡黠,不一会儿便将身后的我彻底甩了开来,我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停下了脚步。
正寻思着不知该回去跟金梦小姐道一声黑猫尚在,只是被一个奇怪的少年掳去了,还是干脆在这里守株待兔,待他出来后再将猫儿夺回;却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尖叫,竟是不知何时从席间下来寻我的阿满。
我匆匆朝声音的来源赶去,看到的便是将黑猫开膛破肚、满脸鲜血的金潇,以及撞见这一幕后已然被吓破胆的弟弟。
而金家的人也很快赶到了;却没人觉得眼下的这一幕有多么骇然,只是匆忙与我和阿满道歉,又匆忙将那个仍在生吞着血肉的少年拉了下去。
……
金家大宅中无人会想着每日要给那个寄居在此处的不祥之物留一碗饭,金潇打小为了苟且偷生,便只得学着自己去猎捕一些小动物来果腹,有时候是屋檐上叽叽盘桓的灰鼠,有时是池中尚未来得及欣赏美景的肥蛙,以至于金梦那在宅中耀武扬威的宠物也不能幸免。
这一场闹剧终是匆匆结束了;金梦小姐哭得背过了气去,金员外心疼自己过生辰的爱女,便遣人将那满身是血污的少年鞭了个半死,也并未向我们这些来宾解释他的由来。
而我则牵着啼哭不止的阿满回了家。慌乱之间,也并未留意到身后那始终直扎在脊背的幽然视线。
金家囚着猫妖的流言风一般席卷了董镇,有过一番遭遇的阿满尤其起了忌讳,说什么也再不愿到金家去;而我将那日的种种悉数讲与父母后,隐约知道些金家旧事的双亲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下竟对那食猫的可怕少年颇有几分怜惜。
不知为何,我虽同年幼的弟弟一般心有余悸,细细思索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并不惧怕。那日的情景固然十分可怖;我却确信自己所撞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非传闻中妖邪诡异的猫妖。
双亲道是若我还在金家撞见那少年,不妨予他些粗糙的点心和吃食;他并非妖魔邪神倒罢,便是当真是那会损人性命的诡物,董家祖祖辈辈从未做过坏事,便向来不怕遭什么报应。
我亦对这话深以为然。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就是如此么?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每逢我下了学到金家去拜访金梦小姐,总要留意一番庭院四处那些可供人藏匿的角落,怀里也总揣着些我用零钱换得的糕点肉脯,弯下腰来左顾右盼地寻觅着,仿佛自己是来喂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起初少年并不愿见我,即便藏身在檐上投来一处深幽诡秘的视线,也绝不跃下身来同我打照面,只由着我将食物和水放在僻静干净的角落后离去了,才猫儿一般将它们顺手掠去。
如此反复了颇久,他才终于对我失了戒心,若金梦小姐不在身旁,便不惮现出身来见一见我;我予了他自己的旧衣,炎炎夏季时拉他一同到清渠中洗澡,还给他剪了腰后那冗长的发,自以为也同他算是亲密无间的友人了。
不是没想过悄悄带他离了金家到别处去,可我家毕竟势孤力薄,并不敢如何教金家面上不好看;而他还尚且混沌着,不会说话不通人理,也看似不晓得该到那里是好,亦不觉得自己的境遇有多么悲惨。
便也暂且收了这样的心思,觉得有我这般在暗中照顾他,倒也不算太坏。
可我们二人的关系终究还是被金梦小姐发现了。
那时金潇已近乎成年,模样实在美得动人,可我却一门心思扑在金梦小姐身上,竟也从未留意过这茬,更不知晓他也何时对我起了意,却受制于自己思维的混沌,对这般心思并不明朗。
我与金梦小姐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自以为日后同对方准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只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与彼此黏在一起才好;金梦小姐向来不许我多看别的姑娘一眼,亦不准我时常去赴友人的约。
因而当我好容易寻得空闲去探望金潇时,她竟尾随在我身后,终究还是发觉了这个被我与双亲保守多年的秘密。
我实在已记不清当时的情景。只记得那日金梦小姐哭了许久,仿佛断定眼前这与我幽会的猫妖便是她的情敌,也不知回去向金员外哭诉了些什么,第二日我再也未曾寻到金潇的踪迹;夜半时分,金家便抬了一具棺材出来。
因为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想着要眼不见心不烦,金员外也终于下定决心铲除这个他与不知名婢子诞下的冤孽,这般打算一了百了了。
于是那晚,我的双亲连夜赶到乱葬岗,将金潇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鬼猫15
……
也是阿满并不知晓的很长一段时日里,侥幸获救的金潇其实就秘密地住在我家的旧宅中,母亲给他缝了新衣,父亲则教他识了字。
父母确乎已是了解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心下也实在觉得造孽;论理我与金潇也本应比之前更亲近些。可我当时毕竟受了爱情的蒙蔽,只当这一切全然错在金员外,而我所爱慕的金梦小姐则仍是白璧无瑕,每日只依然与她外出幽会,与金潇也渐渐疏远了起来。
如此过了几年,董镇愈发落魄起来,眼看我家的古玩店一直惨淡经营,阿满还要上学,也实在再难负担一个人的开销;于是父亲给他早年一个在上海滩谋生的友人写了信,希望他能接济接济自家出身可怜的远亲,又拿出些零碎的盘缠,教金潇到上海谋生去了。
临走前金潇给父母磕了头,道是这一条命是董家救来的,若他日后得以发达,定然会回来董镇报恩。
……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自家已然破落的古玩店门口。
董镇的市集似乎也荒废了有些时候,我邻居的茶商书铺早就纷纷关店,拖家带口地不知到何处谋生去了。
我看着曾经相伴多年的店面早已蒙上一层僵灰的颜色,心下叹息之余,又隐约从眼前这还未消散的雾气中嗅到了生冷的铁锈味;抬起头的时候,豆大的血珠已是从那招牌后的房檐渗了出来,阴凄凄地落在幽凉的台阶,很有一番哀怨的气息。
金潇确乎是回来董镇报恩的活人。——可我哪?我又是怎么死的?
……
蓦地,我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与肺痨去世的父母相比,我其实死得并不算久;满打满算,也是金梦小姐与陈家那跛脚丑恶的大少成婚后的事了。
那日阿满还在上学,外头春日的艳阳正盛,我独自坐在店中擦拭着柜台和算盘,将自己用十个钱与一件三彩花瓶换来的新书谨慎地抱出来,还未趁着明日的春光多读几页,眼前却是乌泱泱地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上前便问我是不是这古玩店的老板董一鸿。
我不明所以地应了;为首的却冷笑一声,径直将我从柜台后掼到地上,就这么围攻上来棍棒相加,未过多时便将我活活打死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