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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祁安感觉寒风正在割着他的皮肤。
越来越厚重的雪花冰到了骨子里，方才所受内伤因这冰寒之气入体越发严重，奔跑中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正是庄南海停下来的那一瞬间，身后最大的两头巨兽速度竟再一次飙升，如两道幽蓝色的闪电一般一前一后将二人拦截。
“哎呀危险！”冰层下的修士们看的揪心不已，“快跑啊！别停啊！”
看着冰层之上的追逃，苏摇微手中的骨扇被捏的咯咯响。
“完了完了被围起来了！”有些修士都不敢看了，好像下一刻就要看到二人被数十头巨兽撕个粉碎。
一阵风卷着大雪从冰原上疾驰而过，视野内全是白茫茫一片，众修士着急的紧，看不清的战况让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到底怎么了？”
“风雪怎么突然这样大……”
“哎呀看不到！急死我了！”
“嘘——”有一人示意大家噤声，“听！”
众人安静下来，而后他们听到了带着喘息的两道声音。
“庄南海……我们不会真死在这里吧……”
少年人的声音之后，是庄青的声音，温柔且坚定：“不会。我们能赢，我们一定能带着大家出去的。”
风雪将二人的现状遮掩，众人只能看到不断翻飞的衣摆和隐隐剑光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一头又一头巨兽被抽出了包围圈内，又不知疲倦的扑了进去。
纠缠不休。
然后他们看到了血。
幽蓝色的冰层上漫开了鲜红的血。
“那些怪兽没有血液，那……”一位女修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他们该不会……”
咕咚。
有人想到了当初乾坤域内人人痛骂大魔的场面，小声的，却虔诚的道了歉。
“我们本就是和他们不相关的人……”
那一句‘一定能带着大家出去’如同寒冬里炙热的烙铁，将囚困于此的人心都熨烫化了。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所谓‘大魔’的人相救。
也从未期待过有人来救他们。
可真的有人愿意闯入这样可怕的地方，只为了搜寻他们的下落，众人期待的同时，又有些丧气。
“为什么这么傻？”看着冰层上越来越多的血，那位曾经带头反抗书苍术的道仙道，“就算进来救人，就算真的能将我们带出去，有什么意义？书苍术不死，我们都没有活路！”
虽这话说的有些扎心，可它还是事实。
书苍术创造了这个芥子空间，书苍术便是这个世界的神。就算二人真的能寻到他们，救出他们，会有任何的改变吗？
铺天盖地的风雪终于过了。
安静下来的众道修惊奇的发现那些巨兽都倒下了，而方才浴血奋战的两位年轻人却不见了。
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看戏的书苍术弯了弯唇角。
那些鲜红的血液不过是最小的一个代价，既然进了他的世界，他想要如何折磨他们，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也许是古凰血脉和魔龙精魄唾手可得，也可能是隐隐弥漫的凤尾花香让他回想起从前。
书苍术眼前竟又一次出现了幻影。
他看到蓝天碧水，看到了绿树花荣，看到了一辆慢吞吞的小驴车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晃荡着两条短短的腿朝他招手，笑道：“阿原，快点！”
她的笑容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璀璨最夺目的场景，纵然过去千年万年，他依旧将其刻在心间。
书苍术笑了，眼神极尽温柔。
他的手不自觉挪到了腰间，轻抚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香囊：“琉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
滴答，滴答。
温热的血刚砸在冰面上，立刻被寒气凝结成霜花。
风雪过境，步履蹒跚的二人互相搀扶着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终于，稍矮的少年人走不动了，单膝跪在了冰原之上。
“呼……呼……”孟祁安的胸腔内被寒气填满，一半是冰渣，另一半是翻涌的气血，让他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庄南海想要拽他起来，可浑身浴血的他伤势更重，没将孟祁安拉起来，自己反而摔了下去。
二人跪坐在一起，互相拥抱着对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孟祁安走不动了，护体屏障已碎，手脚僵硬的更加厉害，微微颤抖：“还……还有多久……”
庄南海流了太多血。
他很冷，血管里好似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雪水。
既然如此，他依旧慢慢挪动着，将少年人楼到了自己怀里。
仅剩的温度透过衣物一点一点传给了他，庄南海微微仰头，看着芥子空间上空不断飘落的雪花，柔声道：“快了，再坚持一下……”
书苍术不知二人还在坚持着什么。
穿越了冰原躲过了巨兽又如何？
奄奄一息，无力回天，他们只能抱着一块儿冻死罢了。
书苍术双手抱胸，看着快要冻死了也要将孟祁安抱在怀中的庄南海，记忆随着若有若无的凤尾花香，又一次被拽回了万年之前。
他还记得凤尾花是红的，她的血也是红的，大口大口，吐在了身下大片妍丽的凤尾花上。
“阿原……阿原……”琉璃半眯着眼，眼神已经有些涣散，“阿原……抱抱我，阿原……”
书苍术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间那枚有些褪色的、平平无奇的香囊，眼神黯了黯。
如果。
如果当时他抱一抱她，遗憾会不会消失？
如果遗憾不再成为执念，他……就能放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贼粗长，是完结章。
光是说出这句话我都舍不得哈哈哈，感觉这个世界我还能写一百章呢，舍不得我俩儿子，舍不得每一个角色，嘤。
第182章 终章
冷。
很冷。
刺骨的严寒。
靠着冰岩； 庄南海的手指一点一点变得僵硬。他生硬的搂住怀里的人； 风呼啸而过； 大半被他的躯体挡住，只有一小部分钻入他的怀中，吹得少年人的脸越发苍白。
意志越发消沉。
时间也越来越难捱。
明明知道只有五成把握； 明明已经要坚持不下去。
庄南海用力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一次又一次唤着少年人的名字。
“孟祁安，祁安； 小钱……醒醒，小钱……”
一声又一声呼唤，好似灌入冰冷地窖中的一丝暖风，那样难能可贵； 又触不可及。
孟祁安只觉自己眼皮很沉。
他的躯体大半已被冻结成冰； 唯有后背不断传来奢侈的温热。
耳畔的呼唤越来越清晰，他终于被唤醒，缓缓睁开了眼。
好暖。
后背温热的地方正有力跳动着。扑通，扑通； 是庄南海心脏赐予他的温暖和力量。
“好冷……”他缩了缩脖子； 声音有些抖。
庄南海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不要睡。”
孟祁安浑身难受极了。
脏腑因内伤而灼痛； 四肢因寒冷而僵硬，可如果醒来和活着是庄南海对他的要求的话，他便不能再睡下去。
他弱弱点了点头：“聊点什么吧……好困……”
庄南海麻木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少年人的肩头，稍稍低下了头； 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等到一切结束，你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好像问过自己。
孟祁安的脑袋因寒冷有些迟钝，眨了眨眼：“活着吧……”
曾经他好像不是这个答案，可此时此刻，他只想到了最最简单，却极难得到的未来。
“哈……”庄南海失笑，“当然活着。你和我，还有你的姐姐，我们都活着。那样的话，你最想要做什么？”
孟祁安又愣住了。
如果真的能和庄南海活着出去，还能重逢阿姐的话，那做什么他都是开心的啊。
他思考了一会，认真答：“那我要开一个酒楼，叫……山珍阁，五行灵域各开一家……”
耳畔传来了男人好听的笑声：“为何？”
“赚钱。”孟祁安可眼馋宿江的山海阁了，成天灵石流水一般的往兜里掉。
既然和亲人都在一起，那就要好好地过日子啊。
不过听到庄南海在笑，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补了句：“漱石枕流，坐花醉月……也挺好的。”
男人将他搂的更紧了些，柔声道：“不用。归隐的日子太单调了，我怕你无聊。”
少年人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不会啊，有你，有阿姐的话，我不会无聊的……可是，如果一切都结束了，你会不会……又成为万霆宗的天生至尊庄青……”
而无法停留在我身边？
后半句孟祁安没能问出口，有些落寞的垂了垂眸。
庄南海从未想过，孟祁安会问自己这样的话。
问出他近来一直忧虑的源头。
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萧瑟：“陶尊者和宿江前辈都喊我青儿……我虽未拒绝，却觉得有地方……很奇怪。”
孟祁安眨了眨眼，冰冷的雪花在他的睫毛上化开，凉凉的，痒痒的。
“哪里奇怪？”他问。
“就好像他们看到的不是我。”耳畔庄南海的声音很轻，孟祁安却听出了他在颤抖。
“他们在看庄青，而我，并不完全是他。”
他身为庄青的那一部分已经死了，可所有人都因庄青之名才待他特别。
陶尊者是，宿江是，孟祁安也……
他不知为何近来总是患得患失。
每每回想起本镜域魔渊初见，孟祁安看到他时的第一眼。
他的眼神复杂且让人心碎。
是在看曾经的朋友，曾经生死相依的那个人。
不是他，庄南海。
“于你而言。”庄南海的声音有些颤抖，“庄青是谁，我又是谁？”
体温一点一点降低。
孟祁安躺在庄南海怀中，感受着来自于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奉献着自己的体温，将一切风霜雨雪挡在外面。
有一个答案同样躺在他的心里，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二人的对话穿过了厚厚的冰层，落入了冰原之下被囚禁的近万名修士们耳中。
有一位道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