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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没想要对方回答,苦涩地弯起唇角,自顾自地道:
“孤还是元昭时,一心只想着与他耳鬓厮磨,不问世事,过那神仙快活日子,却从来不曾考虑过他身负的重任,直到阴差阳错做了这魔君,才能明白些许。”
“此生也是,孤夺了他最看重的修为,不由分说毁了他的清白与前程……他或许能在凡界寻到一名可心人结为双修道侣,更不必为了孤九死一生……”
“可孤就是想不通。”
傅含璋抬手捂住眼,喉头逸出一声呜咽,
“那时在天泪城他与孤许下终生,到头来却对孤一剑穿心;今生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孤的师尊,却依旧为了旁人伤害孤,孤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
“陛下……”
见那向来挺拔的身姿也佝偻下去,巫月婪心中发苦,却也明白自己的劝慰并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轻咳一声,岔开了话头:
“对了,关于魔妃意外出现在战场一事,方才有魔将向臣禀报,称是因为有一名亲卫突然告病,魔妃才会顶替了他的位置出征。”
“突然告病?”傅含璋拧起眉,“此事为何没有立刻上报于孤?”
能够登上高台、侍奉在魔君身边的亲卫都是专人指派的特殊人选,亦是魔兵中的佼佼者,轻易不可能称病告假,一旦有变也应该立刻告知魔君。
“臣也不知,似乎其他的亲卫也并没有发现同僚的异状,而直接安排陛下身边亲卫之人,正是右护法秦语苍。”
巫月婪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虽说臣与语苍同为护法,妄议于礼不合,可他近些年与重华殿中的那位来往甚密,想来陛下也有所耳闻。”
……
随着夜幕降临,一轮殷红的血月升上林梢,投射下浅淡的绯色光晕,透过窗棂,映照在林夜北苍白的睡颜上。
他静静沉睡着,气息微弱,意识却在一片喧嚣中不断地往下坠,始终不见尽头。
零乱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一帧帧闪过眼前,诛魔箭带来的庞大灵力将一切撕裂,灵力,神魂,记忆,所有与林夜北这个人有关的点点滴滴,都在不断离他远去。
他无力抗拒坠落,也无从挽回流失的所有,不知过去多久,才蓦然落入一处温暖柔软之中。
全身的痛楚如潮水般褪去,朦胧之中仿佛有一双手轻柔抚慰着他,一道低沉的声线饱含着怜惜与悲伤,娓娓轻唤:
“吾儿,你受苦了。”
淡金的光华浮现在林夜北视野中,如流星,如落羽,抚平他神魂碎裂的伤痛:
“三百年前戮天大战,为父没能及时赶回,只能和天泪城主一道,在这世间收集你散落的神魂,所幸百年努力不算白费,想来不久便能集齐。”
“虚渊之门、太真界与魇魑海并非你们以往认为的那般……太真神违背戒律,势必会引起凡界乃至魔域的动。乱……”
那个声音喃喃地陈说着他不甚理解的字眼:“唯有魔龙丹与雪凤丹结合才能彻底阻止这一切,等到为父找齐了你的神魂碎片,自然会来寻你,你且耐心等待……”
随后话语声渐渐弱下去,他在朦胧的黑暗中起落,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挣脱了束缚,从水底缓缓上浮,直到重新开始呼吸。
羽睫剧颤,他倏然睁开眼,视野由一片空洞的白直到逐渐清晰,在眼前勾勒出一张稠丽的容颜来:
“师尊,你终于醒了!”
那个人欣喜若狂地攥紧他的手,眼底青晕浓重,脸上也是胡茬遍布,看起来很是憔悴:
“你昏迷了整整十日,连温舒窈都从长岐宫赶了过来,他们用了各种方法都不顶用,好在苍天有眼……”
那人说着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林夜北的脸,他却茫然大睁着双眼,下意识地往后缩:
“你,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出场哦!银色的眼眸也是重要的伏笔~
北爹终于在小北的梦里初登场,他会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暗戳戳剧透一下,爹爹是猛捶小含璋的主力军hh)
小北似乎不记得含璋了,魔君该如何获得师尊的宠爱呢?一切尽在下一卷·难得情深!
是的我又要换卷了,下一卷不甜不要钱,大家快来入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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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相逢不识
林夜北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傅含璋以为他还在和自己置气;心头涩然;放柔了语气:
“师尊,我已经知错了,你气我恼我都无所谓;又何必装作不认识?”
他说着就要去拉那细白的腕子,林夜北却依旧浑身紧绷,一蓝一褐的剔透眸子里,写满了惊疑不定:
“你别碰我……这是哪里?我怎么浑身提不起力气?”
见他神情中的抗拒和陌生太明显,傅含璋这才感到几分忐忑;还来不及询问,身后的苏同光已经听到动静;凑上前来:
“小北你总算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痛么?”
林夜北定定地望着那张粉白的脸,眸底的神色由诧异一丝丝转化为欣喜,随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
“同光哥哥;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听到这句话;苏同光的脸色也瞬间泛白。
自从十六年前林夜北被秋风陵收入门下;他就再也没有用这个称呼唤过自己……为什么这时会突然改口?
“师尊似乎不认得孤……”
傅含璋喉头涩然,手指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心头原本因为林夜北的苏醒生出的巨大喜悦;陡然被零星几个字眼击碎,化作了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苏同光皱紧了眉,手指搭在林夜北的腕脉上;不久摇了摇头:
“灵丹或许重塑了小北的神魂,但他之前受伤太重,记忆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伤。”
他顿了顿,回握住林夜北的手掌:“小北,你是因为受伤才昏迷的,现在可还记得些什么?”
“我……”林夜北轻轻咬住嘴唇,认真思索了一番,
“我只记得秋伯伯告诉我,你到山下的小镇为我采买肉包子,得傍晚才能回来,我实在等得着急,就下山去寻你……”
“或许,或许是失足从山坡上摔下去了也说不定……”他忽然抬手抵住额角,轻嘶道,“我的头好痛……”
苏同光深知神魂之伤绝对不能勉强,急忙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林夜北眉尖微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尤其是双腿,怎么也动弹不得,还有……”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失魂落魄的傅含璋身上:
“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头痛欲裂,心里也很难受。”
“师尊,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傅含璋浑身发颤,忽地俯身搂住他的肩头,急切道:“你究竟是不认得我了,还是在刻意惩罚我?你说话啊!”
他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比起林夜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似乎都能舍弃。
可这样一来,对方的冷漠也同样让他难以承受。
他宁可林夜北对他怒骂指责,也不愿他像眼前这般,视自己为无物。
哪怕形象是阴鸷狠厉的,他也要将自己深深镌刻在那人的生命里。
“你……你松手!”
林夜北慌乱地缩着肩膀,挣扎着想推开傅含璋的桎梏,奈何对方力道大得出奇,他费尽了气力也没能撼动一分,反倒是头痛得越来越厉害。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就足够让他的心弦绷紧到极致。林夜北感到头疼欲裂,一大口鲜血淋淋漓漓从口中呛出,向后仰倒。
“傅含璋你发什么疯?快放开他!”
殷红的血色刺得苏同光心惊,他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是凶残的魔君,恶狠狠地将他的手臂扯开,托着林夜北的后颈平躺下来。
“他神魂、心脉都严重受损,刚刚醒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刺。激?”
他施放净身诀除去林夜北唇上身上的血渍,回过头,这才发觉傅含璋愣愣地立在床前,脸色灰白,半晌苦涩地道:
“师尊他……真的忘记了孤吗?”
“六岁入门是风雨山的规矩,而在那之前,小北一直唤我哥哥,唤师尊为秋伯伯。”
感受到傅含璋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他暗叹口气,心中也不是滋味:“若小北当真神魂受损,心智一如幼童,那时他还没有修炼无情道,性情倒是比现在要天真活泼许多。”
“傅含璋,这些日子你对小北做了些什么,既然他不记得,我也无法再追究,只不过……”
他骤然放寒了语气:“若你还顾念着一丝师徒情谊,就不要再继续伤害他。即使有再多的仇恨,他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也称得上恩怨两清。”
“恩怨两清”几个字激得傅含璋瞳孔紧缩,他痉挛似的攥紧林夜北垂落的左手,摩挲着纤细无名指上澄金的明砂,哽咽道:
“不,孤不愿与师尊恩怨两清……他这副模样是孤一力造成,于情于理,孤都应该负责。”
“你……”没想到他这般油盐不进,苏同光。气得咋舌。
可一来武力值斗不过,二来地处魔域身不由己,若是识时务,他心中便是有再多怨怼不满,也只能忍着。
他恨恨咬牙,挺直了脊背坐在床边,扭过头再也不看傅巫两人一眼。
林夜北这一回晕厥主要是急怒攻心所致,并不严重,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
苏同光循着记忆询问了他一番,确认他神魂受损之下,不仅心智记忆回到了六岁之前,体内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除了发色眸色奇特,与一介凡人也没什么差别。
“哥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他焦躁地绞着一缕雪白发丝,“我还没有入门,这样秋伯伯会不会不愿收我为徒?”
苏同光轻揉着林夜北的头发顶,悠悠叹息。
以他的医术,尚不能确定林夜北神魂受损的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但转念一想,与其让他忍受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