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就给了她二十五卢布;还答应常常同她相会。她付清了姨妈家的生活费;买了新衣服。帽子和缎带;很快就把钱花光了。过了几天;作家又来请她去。他又给了她二十五卢布;并叫她搬到一个独门独户的寓所去住。
玛丝洛娃住在作家替她租下的寓所里;却爱上了同院一个快乐的店员。她主动把这事告诉作家;然后又搬到一个更小的独户寓所里去住。那个店员起初答应同她结婚;后来竟不辞而别;到下城去了;显然是抛弃她了。这样;玛丝洛娃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她本想独自儿继续住在那个寓所里;可是人家不答应。警署署长对她说;她要领到黄色执照;接受医生检查;才能单独居住。于是她又回到姨妈家。姨妈见她穿戴着时髦的衣服。披肩和帽子;便客客气气接待了她;认为现在身价高了;再也不让她作洗衣妇。而对玛丝洛娃来说;她根本不考虑做洗衣妇的问题。她瞧着前面几个屋子里的洗衣妇;对她们充满怜悯。她们脸色苍白;胳膊干瘦。有的已得了痨病;过着苦役犯一般的生活。那里不论冬夏;窗子一直敞开着;她们就在三十度高温的肥皂蒸汽里洗熨衣服。玛丝洛娃一想到她也可能服这样的苦役;就不禁感到难以忍受。
就在玛丝洛娃没有任何依靠;生活无着的时候;一个为妓院物色姑娘的牙婆找到了她。
玛丝洛娃早就抽上香烟;而在她同店员姘居的后期和被抛弃以后;就越来越离不开了酒瓶。她之所以离不开酒瓶;不仅因为酒味醇美;更因为酒能使她忘记身受的一切痛苦;暂时解脱烦闷;增强自尊心。而这样的精神状态不喝酒是无法维持的。她羞耻难当;不喝酒就觉得意气消沉。
牙婆招待姨妈吃饭;把玛丝洛娃灌醉;要她到城里一家最高级的妓院去做生意;又向她列举干这个营生的种种好处。玛丝洛娃面临着一场选择:或者低声下气去当女仆;但这样就逃避不了男人们的纠缠;不得不同人临时秘密通奸;或者取得生活安定而又合法的地位;就是进行法律所容许而又报酬丰厚的长期的公开通奸。她选择了后一条。此外;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了她的年轻公爵。店员和一切欺侮过她的男人。同时还有一个使她答应诱惑的条件;使她最后打定主意;牙婆答应她;她喜爱什么衣服;就可以做什么衣服;丝绒的。法伊绉的。绸缎的。袒胸露臂的舞衫;等等;任凭挑选。玛丝洛娃想象着自己穿上一件袒胸黑丝绒滚边的鹅黄连衣裙的情景;再也经不住诱惑;就交出身份证去换取黄色执照。牙婆当天晚上雇来一辆马车;把她带到著名的基塔耶娃妓院去了。
从此以后;玛丝洛娃就经常违背上帝的诫命和人类道德;过起犯罪的生活来了。千百万妇女过着这种生活;不仅获得关心公民福利的政府的许可;而且受到它的保护。最后;这类妇女十个倒有九个受着恶疾的折磨;未老先衰;早早夭折。
夜间纵酒作乐;白天昏睡不醒。下午两三点钟;她们才懒洋洋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喝矿泉水醒酒;或者喝咖啡;身上穿着罩衫。短上衣或者长睡衣;在几个房间里没精打采地走来走去;再隔着窗帘望望窗外;有气无力地对骂几句。接着是梳洗;擦油;往身上和头发上洒香水;试衣服;为服饰同老鸨吵嘴;反复照镜子;涂脂抹粉;画眉毛;吃油腻的甜点心;最后穿上袒露肉体的鲜艳绸衫;来到灯火辉煌的华丽大厅里。客人陆续到来;奏乐;跳舞;吃糖;喝酒;吸烟;通奸。客人中间有年轻的;有中年的;有半大孩子;有龙钟的老头;有单身的;有成家的;有商人;有店员;有亚美尼亚人;有犹太人;有鞑靼人;有富裕的;有贫穷的;有强壮的;有病弱的;有喝醉的;有清醒的;有粗野的;有温柔的;有军人;有文官;有大学生;有中学生。总之;各种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性格的男人;应有尽有。又是喧闹又是调笑;又是打架又是音乐;吸烟喝酒;喝酒吸烟;音乐从黄昏一直吵到天明。直到早晨;她们才得脱身睡觉。天天如此;个个星期如此。每到周末;她们便乘车到政府机关。。。。。。警察分局;那里坐着官员和医生;都是男人。他们的态度有时严肃认真;有时轻浮粗野;肆意不仅为人类所赋有。甚至连禽兽都具备的那种足以防止犯罪的羞耻心;给这些女人检查身体;发给她们许可证;使她们可以和同谋者再干上一星期同类罪行。下一个星期还是这样。不分冬夏;天天如此;没有假期。
就这样玛丝洛娃就过了七年。在这期间;她住过一次医院;换过两家妓院。在她进妓院的第七年;也是她初次失身后的第八年;那时她才二十六岁;出了一件事;使她进了监狱。同杀人犯和盗贼一起生活了六个月;今天被押解到法院受审。
当玛丝洛娃在士兵押送下走完许多路;精疲力尽;好容易才进到州法院大厦时;她两个养母的侄儿;当年她的德米特里。伊凡内奇。聂赫留朵夫公爵正躺在高高的弹簧床上;床上铺着鸭绒垫褥;被单被揉得很皱。他敞开领子穿着一件前襟皱裥熨得笔挺的洁净荷兰细麻布睡衣;吸着香烟。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想着今天有什么事要做;昨天发生过什么事。
昨天他在有钱有势的柯察金家度过了一个黄昏。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同他们家的小姐结婚。他想起昨晚的事;叹了一口气;丢掉手里的烟蒂;想从银烟盒里再取出一支烟;可是忽然改变了主意;便从床上挂下两条光溜溜的白腿;用脚找到拖鞋。他拿起一件丝绸晨衣往胖胖的肩膀上一披;迈着沉重的步子;急速走到卧室旁的盥洗室里。盥洗室里充满甘香酒剂。花露水。发蜡和香水的香味。他在那里用特等牙粉刷他那口补过多处的牙齿;用香喷喷的漱口药水漱口;然后上上下下擦洗身子;再用几块不同的毛巾擦干。他拿香皂洗手;用刷子仔细刷净长指甲;在巨大的大理石洗脸盆里洗了肥胖的脸和脖子;然后走到卧室旁的第三间屋里。那里已为他准备好了淋浴。他用凉水冲洗丰满白净。肌肉累累的身子;再拿软毛巾擦干;穿上熨得笔挺的洁净衬衫和擦得象镜子一样光亮的皮鞋;又坐到梳妆台前;用两把刷子梳理他那卷曲的黑胡子和头顶前面已变得稀疏的卷发。
………………………………
186 18。6
庭长一早就来到法庭。他体格魁伟;留着一大把花白的络腮胡子。他已有妻室;可是生活仍旧十分放荡。他的妻子也是这样。他们互不干涉。今天早晨他收到瑞士籍家庭女教师。。。。。。去年夏天她住在他们家里;最近从南方来到彼得堡。。。。。。来信说她下午三时至六时在城里的“意大利旅馆“等他。因此他希望今天早点开庭;以早点结束;好赶在六点钟以前去看望那个红头发的克拉拉。去年夏天他跟她在别墅里可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啊。
他走进办公室;扣上房门;从文件柜的最下层拿出一副哑铃;向上;向前;向两边和向下各举了二十下;然后又把哑铃举过头顶;身子毫不费劲地下蹲了三次。
“要锻炼身体;再没有比洗淋浴和做体操更好的了。“他边想边用无名指上戴着金戒指的左手摸摸右臂上隆起的一大块肌肉。他还要练一套击剑动作(他在长时间审理案子以前总要做这两种运动);这时房门动了一下。有人想推门进来。庭长开了门慌忙把哑铃放回原处。
“对不起。“他说。
一个身材不高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的法官;耸起肩膀;脸色阴沉;走了进来。
这个法官是个古板君子;今天早晨刚同妻子吵过嘴;因为妻子不到时候就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光了。妻子要求他预支给她一些钱;他说决不通融。结果就闹了起来。妻子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开伙;他也别想在家里吃到饭。他听了这话转身就走;唯恐妻子真的照她威胁的那样办;因为她这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嘿;规规矩矩过日子就落得如此下场。“他心里想;眼睛瞧着那容光焕发。和蔼可亲的庭长。庭长正宽宽地叉开两臂;用细嫩的白手理着绣花领子两边又长又密的花白络腮胡子;“他总是洋洋得意;可我却在活受罪。“
书记官拿着一份卷宗走了进来。
“多谢。“庭长说着;点上一支烟。“先审哪个案“
“我看就审毒死人命案吧。“书记官轻松地说。
“好;毒死人命案就毒死人命案吧。“庭长说。他估计四时以前可以结束这个案;然后就可以走了;“玛特维还没有来吗“
“还没有来。“
“那么勃列威来了吗“
阿格拉斐娜跟随聂赫留朵夫母亲在国外共待了十年;也很有了点贵妇人的风度和气派。她从小就生活在聂赫留朵夫家;在德米特里。伊凡内奇还叫小名米金卡的时候就知道他了。
聂赫留朵夫戏谑地问:“您早;德米特里。伊凡内奇!“
“您好;阿格拉斐娜!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有一封信;也不知是公爵夫人写来的;还是公爵小姐写来的。她们家的女佣人送来有好半天了;现在还在我屋里等着呢。“阿格拉斐娜说着把信交给聂赫留朵夫;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好;等一下。“聂赫留朵夫接过信时;察觉阿格拉斐娜脸上的笑意;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格拉斐娜的笑容表示;信是柯察金公爵小姐写来的。她以为聂赫留朵夫已准备同她结婚。但阿格拉斐娜笑容却使他感到不快。
“那我去叫她再等一下。“阿格拉斐娜拿起那把放错地方的扫面包屑小刷子;将它放回老地方;悄悄地走出饭厅。
聂赫留朵夫拆开阿格拉斐娜交给他的那封香气扑鼻的信;抽出一张曲边的灰色厚信纸;看见上面的字迹尖细而稀疏;读了起来:
“我既已承担责任要把您的事随时提醒您;那现在就通知您;今天四月二十八日您应该出庭陪审。因此您不能如昨天您答应的那样照您一贯的轻率作风;陪我们和柯洛索夫去观看画展;除非您情愿向州法院缴纳三百卢布罚金。相当于您舍不得买的那匹马的数目;为的是您没有准时出庭。昨天您刚走;我想起这件事。请您务必不要忘记。
玛。柯察金公爵小姐。“
在信纸背面又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