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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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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幅皮囊继承了陈氏的容貌,更是生来就皮肤娇,嫩远超常人。
  明明苏宣民走后,她跟着陈氏过了一年多的苦日子,混迹市井街头,饿的脸瘦了,个子小了,最难过的时候跟个干柴棍似的,可惟独这一身皮肤却依旧雪白,稍微用力之下,就能留下青紫来。
  她还记得上一世,她就曾经用这一手坑了不少人。
  最初的时候,大概就是顶着青青紫紫的模样,让谢老夫人和谢渊以为谢嬛姐弟欺负了她,罚着他们连跪了三天祠堂,就连谢青珩也没放过。
  陈大夫手脚利落的替苏阮处理了受伤的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后,这才起身说道:
  “伤口太深,短时间内这位小姐恐怕都不能用手了。”
  “侯爷须得告诉下人,每日记得按时替她换药,辛辣、味重的东西别吃,我等下写副方子留下来,若是手疼的厉害了,就照着方子熬了药让她服下,切记伤口愈合之前不能碰水。”
  谢渊在旁一一记下之后,这才道:“谢谢陈大夫。”
  陈大夫留了药方之后,谢渊便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等到陈大夫走后,房间里面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渊站在床前,看着手里被包成了粽子的苏阮,目光落在她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的脸上,嘴里原本想要说的斥责的话,到了嘴边直接变了:“手还疼吗?”
  苏阮:“疼。”
  谢渊愣了下,就听到苏阮认真说道:“很疼,伤口划得有点深,而且刚才又崩开了,那药上了麻麻的,这会儿疼的没知觉了。”
  谢渊从来没见过苏阮对他服过软,更没见过她对他喊过疼。
  他还记得他刚到荆南,见到苏阮和陈氏的时候,小小的女孩儿正抓着剪子,恶狠狠的扑在一个想占她母亲便宜的人身上。
  她脸上又红又肿,肚子上被踹的几乎直不起身来,可她却依旧稳稳拿着那剪子,只差那么一点,就刺进了那个男人的喉咙。
  后来他替苏阮看伤的时候,问她疼吗,她说不疼,只是背着陈氏,撩开裤腿的时候,拿着伤药像是跟与人搏斗的一样,一把就摁在了伤口上,疼的呲牙咧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那就是苏阮留给他所有的印象。
  此时苏阮突然叫疼,让谢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渴了,你能不能替我倒杯水?”苏阮看着谢渊。
  “啊……哦,好。”
  谢渊失了往日精明,闻言连忙走到一旁倒了杯白水过来,原是想要递给苏阮,可突然想起她手不能拿东西,便有些迟疑,他知道苏阮很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靠近。
  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丫环进来伺候苏阮喝水,谁知道床上的苏阮却是突然侧了身子,然后就着他的手,低头喝起了水来。
  苏阮的头发有些乱,后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清理了,可当她低着头时,后颈处隐约还能见到几道伤痕。
  谢渊看着她难得安静的样子,被那鞭痕刺得眼疼。
  手中的茶杯握紧了几分,谢渊突然说道:“苏阮,我们谈谈。”


第10章 为什么?
  苏阮喝水的动作没停,而是继续将杯中的水喝完。
  等到杯中见底,她才退了开来说道:“好。”
  谢渊对于她这般温顺的样子,不仅没有半点放松,反而心中提了起来。
  苏阮从到了宣平侯府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她总是张牙舞爪,竖起身上所有的尖刺,满心防备着所有人的靠近,以最凶狠的姿态面对所有的谢家人。
  他总觉得苏阮这样子像是在谋划什么,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说不定下一刻就抓着刀子捅他心窝子。
  谢渊倒是不怕苏阮伤他,而是怕她伤了自己,他干脆将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床头的手炉和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全部取走,想了想,干脆连挂衣服的架子也一并挪开。
  苏阮看着空荡荡的床前,见谢渊伸手去拆床帘上的挂钩,不由弯了弯眼睛:“谢侯爷,你要不要干脆将床也一起挪走?”
  谢渊脸色微僵,轻咳了一声。
  苏阮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我自己。”
  谢渊闻言看她,目光落在她手上。
  苏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声道:“只此一次,以后不会了。”
  谢渊有些不解:“真的?”
  “真的。”
  苏阮轻仰着头,神色无比认真:
  “我以前太过执拗,总觉得只要能杀了你,弄垮了谢家,替我父亲报仇,哪怕是死我也不在乎,可是当我真的伤了自己,看着鲜血流淌的模样,我才知道我是害怕的。”
  “其实我很怕疼,怕黑,怕挨饿,怕那些欺负我和我娘的人,可是我知道,我爹不在了,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来护着我们。”
  “我要是不争,不抢,不去拼命,我就活不下去,更护不住我娘。”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笑了笑:“其实你知道吗,之前老夫人骂我的时候,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想过要抱着我爹的牌位,去闯宫禁告御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你如果再留我在谢家住下去,说不定哪一日,谢家真的会被我毁了。”
  谢渊皱眉看着她,没想到她居然动过去闯宫禁的心思,沉声说道:“你就这么恨我?”
  苏阮看他:“你杀了我爹,娶了我娘,还要当我继父,你说呢?”
  谢渊脸色微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冷笑话的意思来。
  只是看着苏阮正经的模样,他只道自己是想多了。
  苏阮微侧了侧头:“其实我爹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起过你。”
  “他不喜欢朝中的那些大臣,甚至不愿多说他在京中的事情,去了荆南之后更是从不和京中联系,可惟独你,宣平侯,我爹却是不止一次提起。”
  “他说宣平侯为人正直,是朝中难得的清流,朝中武将之中派系颇多,那些人也大多都有各自的势力和想要跟随的人,可只有你,从来不掺合这些东西。”
  “我爹说你战时便是猛将,太平时就只是宣平侯。”
  “如你这般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功绩便枉杀无辜,更不会抹杀那些镇守荆南至死不退的将士所做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你去荆南平叛的时候要杀了我爹?”
  “又为什么我爹死了之后,那些护着荆南百姓,护着大梁边防之地到后一刻的人,到头来却全数死于你手中,甚至在死后来还背负守城不利的罪名,成为大梁的罪臣?”
  苏阮没有给谢渊含糊的机会,将所有的问题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哪怕她上一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这一世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如今只是那个恨谢渊,恨谢家,恨陈氏,恨他们恨的想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苏阮。
  有些事情必须要谢渊亲口说出来,她才能够和谢家“化解”仇恨。
  也只有谢渊将当日荆南的实情告诉她,她才能不“反对”陈氏嫁入宣平侯府。
  谢渊没想到苏阮会这么直接。
  之前他答应陈氏要安抚苏阮时,原本只是想要随便找个理由,可是看到苏阮这么安安静静的跟他讨论苏宣民的死因,还有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上的荆南护军。
  谢渊之前的那些心思全没了。
  他总觉苏阮这么冷静下来,远比她发疯的时候还要有杀伤力,让他根本无法拿之前那些说词来敷衍她。
  谢渊沉着眼看着苏阮:“你也说了,我是你杀父仇人,你这般恨我,我说了你会相信?”
  苏阮点点头:“你说我就信。”
  谢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他嘴角扬了扬,转瞬便收敛了起来,从桌前扯出个凳子坐在苏阮床前,这才开口说道:“你父亲的死的确是我所为,那数百荆南护军,也的确是我命人葬的,只是他们入土之前,都已经毙命,是我亲手送走他们的。”
  苏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谢渊声音低沉:
  “荆南大旱之时,陛下就已经下旨命人赈灾,向来宽裕的户部却是拿不出半点银子来。”
  “后来陛下震怒,户部尚书差点被换,那些人才好不容易筹措出赈灾的钱粮,可粮食刚运往荆南,那行驶了十数年都未曾出过差错的官船却是突然沉凿于南河,船上所有的粮食全数进水,就连上面押运赈灾粮食的人也死了个干净,无一活口。”
  “南魏趁乱攻入荆南的时候,谁都知道荆南保不住,可偏偏你父亲却带着那八百人死守了七日,等我到时,荆南弹尽粮绝,连树皮都啃的干净。”
  “你父亲被人生擒,我本欲救他,可却发现荆南突生瘟疫,那些留在城中护城之人全部染疫,包括你父亲。”
  “我四处寻医,甚至传讯京中,可太医还未赶到,那些护军便已死了近半。”
  谢渊眼中满是沉霜,语气带着让人窒息的沉重。
  “尸横遍野你见过吗,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尸体慢慢腐烂,而活着的人日日遭受折磨却不得解脱。”
  “太医前往荆南,就算毫无阻拦、一路疾驰也需要五天时间,更何况当时正在乱时,就算有禁军护卫,到达荆南最少也需要六、七天。”
  “而当时的荆南城内还有十万百姓,外面南魏军队虎视眈眈,我赌不起。”


第11章 真相?
  苏阮安静看着他:“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是,我杀了他们。”
  谢渊眼中带着沉厉之色:“是我下令,杀了所有疫源,也是我亲自执刀,送他们往生。”
  “那一日在荆南城中,我共杀了四百七十六人,五十三名百姓,四百二十二名将士,还有你父亲,荆南知州,苏宣民。”
  “可是我爹当时已经被南魏生擒,他如果真的感染了瘟疫,留着他在南魏军中,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苏阮!”
  谢渊厉声打断:“瘟疫之事,岂能儿戏?!”
  “你可知道,一旦瘟疫扩散开来,会死多少人?”
  “你可又知道,若是在荆南地界之上爆发瘟疫,将疫情传染出去,又会枉死多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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