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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叫个什么味儿,谁尝他妈谁知道。
祁飞把手指按在键盘上。
…今天我就不回去了,有事儿。
有个屁的事儿。
就是不想回去面对夏正行。
祁飞甚至感到害怕。
夏正行问她过去的那时候,她差点没忍住全盘说出了口。
如果真说出口,一切就乱了。
这些过去,把祁飞和正常人区别开来,成为异类。
祁飞不想成为异类。
起码在夏正行之前不想。
黄豆从澡堂里走出来,看见祁飞坐在椅子上发呆。
“干嘛呢,思考人生呢?”
祁飞用手撑着下巴。
“夏正行知道我PTSD的事了。”
“所以呢?”
黄豆用毛巾擦头发。
“你在担心什么?班长又不会拿着个大喇叭出去给你广播。”
“我没在担心,我就是。。。”
祁飞顿了顿。
“我不应该告诉他的。”
“你这说的,你跟班长不是成为朋友了吗?你不就担心他会对你这些事儿有什么想法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你们还是朋友就行。”
话糙理不糙。
祁飞抬头。
“你偶尔。。。还是能说点儿人话。”
祁飞发现黄豆看事情的角度很简单,偶尔她甚至觉得黄豆说不定很聪明。
“那是。”
黄豆把毛巾从头发上拿下来,拍了拍祁飞的肩膀。
“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你架子呢,气势呢。。。作为原野院一哥的气势呢?”
“靠。”
祁飞咧开嘴。
“你神经病吧?”
她想收回之前觉得黄豆聪明的想法。
“但是。。。”
黄豆收回嬉笑的神情。
“我们和班长终究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世界的人,一个黑一个白,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嗯。”
祁飞应声。
听到这话后,她莫名想要吃糖。
手伸入口袋,却只掏出了一张失去糖果的糖纸。
当天晚上祁飞没回去住,黄豆在他隔壁的小房间里给祁飞搭了一张小床,盖了三层棉花当床垫,但还是硬邦邦的。
祁飞干脆反客为主抢占黄豆的床。
她决定在原野院多住几天,周末也没回刘云家。
原野院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群皮孩子成天跑来跑去,从小豆芽变成大豆芽,从小萝卜变成大萝卜。
祁飞和黄豆最近暗地里较着劲儿,吃完晚饭后比赛谁先跑回房间。
谁先到达房间谁就能睡软床。
一群小屁孩儿胡乱当餐裁判,用情报从祁飞这儿骗了不少糖。
祁飞最享受坐在黄豆床上看着他原地跳脚。
“祁飞你能不能行了,这明明是我的床!”
“我不管,你输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床有多硬!底下有好多小石子儿,睡得我背疼。”
“你他妈跟我编什么故事?”
祁飞不以为然地靠在床上。
“你以为你豌豆公主?”
院落里的孩子听到后,纷纷开始起哄叫黄豆‘豌豆公主’。
继‘原野院一哥’后,院落再次迎来它的‘原野院豌豆公主’。
老李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俩周六去武馆的事,老油子一样晃荡到祁飞面前。
“祁飞啊,最近学业要是不紧张,你就带着黄豆去武馆玩玩儿,就当放松,成天在学校待着多累啊。”
祁飞知道老李就是想要个活体广告。
“给钱。”
“祁飞,咱俩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周末帮我去看看武馆就行。”
“不给钱也行,最近让我住一段时间原野院。”
“我不是听说你住在店里还有你们老板娘家里吗。。。你要住多久?”
祁飞也不知道自己住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在躲着夏正行。
最近她帮刘云看完店也不睡阁楼,骑着车回原野院,周末更不会回刘云家。
无意识地,她承认黄豆那句话说得很对。
她和夏正行事两个世界的人。
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为什么要硬逼着相交?
每次一到眼保健操,祁飞走到天台,含着糖漫无边际地发呆。
就是为了躲开来检查的夏正行。
天台上灰尘很多,平常没学生来,也就没保洁人员打扫,堆了一层铺着铁锈的钢管儿和旧器材。
祁飞也是闲的,从三楼杂物间找到扫帚,趁着课间或是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来扫扫地。
拿水桶灌水洒地,直到干净到足够让她躺下来。
每次躺在铜皮铁锈的中,她总能感受到一种荒诞的美感。
就像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其他的都是散发着铁锈味的钢管。
它们没有生命,却有沉钝。
不会说话,却可以宽慰。
它们不会有漫无边际的思考和内心挣扎,不会因为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烦恼。
离PTSD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周,就算那天她哭得前俯后仰好像不能呼吸,但其实这个世界还是云卷云舒过着它自己的节奏,行走着它自己的风。
祁飞躺在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得想着。
如果哪一天她悄无声息得死去,估计只有原野院里的那些人知道。
或许老李还会嚼着烟草嘲笑一声。
‘我当初就不该把这个鬼崽子带回来了。’
或许那些小屁孩会为了她掉几滴眼泪,但肯定过不了多久,她的名字就会跟着她本人一样沉入泥土,消失在世间。
没有一个人会记住她。
没有人记得她来过,也没有人记得她是怎么走的。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恐惧。
也正因为祁飞知道死亡的必然性,才会想着如何来做一件能够让别人记得住她的事。
生命本来就是这样,开头是人从肚子里出来,结果肯定是化成泥,那些成仙成鬼成魔的也就只会出现在小说里。
生死两端都定好了,唯一能改变的只有中间的人生和故事。
能够让人记住的、或者能让人留下的,只有‘业’这个东西。
这是祁飞从黄豆给她带的破书里知道的。
业是佛家的用语,业可以是善,也可以是恶。
能让人记住的,不是大善,就是大恶。
生如佛陀,亦或鬼魔。
生如诸葛,亦或赵高。
要么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
祁飞摊开自己的手心,看着两个勾勒的刺青毛笔字。
‘恶犬’。
从她被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和与善无缘。
她的业必然卷袭着不怎么美妙的铁锈味,就算是阳光天,祁飞也只是地上的那个影子。
既然必然会死去,祁飞想留下些什么。
说得矫情些,她想做一件好事。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件好事。
祁飞把手重新塞回校服口袋里,握紧刀柄。
哪怕只是为了一个人。
在天台上都能睡着的估计只有祁飞,叫醒她的是黄豆的电话。
“祁飞,你现在在哪儿,都放学这么久了,你是在给刘云看店吗?”
“今天周五,我不去店里。”
“拿你赶紧回原野院,小豆芽他生病了,回来的路上你给他买点儿药。”
听到这话祁飞立马站起身。
“好,马上。”
祁飞没犹豫,直接跑出校门。
到药店后,她把手机开免提,让黄豆和医生隔着屏幕交流。
说了已一大通后,医生给开了三罐药。
走出门就是公交站,投币,上车,坐上位置,一气呵成。
“小豆芽怎么病了?她是不是又去哪儿疯了?”
“肯定是老李。”
黄豆在手机里抱怨。
“老李非得带他们出去钓鱼,大早上的,一群小孩在河边都快冻成干萝卜头了,这下好了,回来就感冒。”
“老李这人有病吧。“
祁飞骂了一声。
黄豆也跟着骂。
周围几个老阿姨皱起眉,用眼睛扫视祁飞。
祁飞抬头看向她们,长久而面无表情地盯着,僵持几秒后,老阿姨终于移开眼神。
回到原野院的时候小豆芽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额头滚烫。黄豆笨手笨脚地用毛巾给她敷额头。
祁飞一摸毛巾,竟然是烫的,特别想伸手给黄豆来一锤头。
“你他妈不知道感冒的人要用冷毛巾啊?”
“哦哦哦!”
黄豆哦了半天,把毛巾拿下来。
“我去重新拿条。”
祁飞走到厨房找了块生姜,捣成泥,和着红糖和药煮了一碗红糖姜茶。
她扶着小豆芽坐起身。
小豆芽坐起身,哼唧了几声接碗,糖水和药都给喝了,重新躺回去之前还不忘抓着祁飞的手腕。
“祁飞,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薯片?”
“想什么呢?”
祁飞开口。
“等你感冒好了我给你买。”
“我现在不吃。”
小豆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祁飞,我就看看。。。”
“行行行。”
祁飞放下碗。
“你等着。”
要不是摸过小豆芽的额头,祁飞还以为这是在装病。
别人感冒都是没胃口,小豆芽倒好,还有力气趁机敲诈一笔。
祁飞走出原野院,天色已然是黄昏。
云层变化着暗沉的暧昧的颜色,风带着点凉气。
走到小卖部,祁飞挑了一些小孩儿爱吃的零食。
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包。
回去的路上,祁飞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这种感觉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变得越强烈。
祁飞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镜头里还真有人。
而且十分不紧不慢。
一点儿跟踪者的职业精神都没有。
祁飞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立马关掉摄像。
是夏正行。
她转过头。
“班长,你。。。”
祁飞话还没有说完,夏正行快步走到祁飞身旁,拽着祁飞的手腕往前走。
“干嘛这是,走去哪儿?”
祁飞眼睁睁地看着夏正行错开去原野院的方向,走上另一条路。
“别回头。”
夏正行低声说着。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