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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他晃着她的手臂。
王结香抬起昏沉的眼皮,太阳好大。
睡前不是在医院走廊的椅子吗?
现在……
头顶有一棵大树,她坐在树下的长椅。
低头,她原本的衣服变成了一条黑色长裙。而殷显的服装也不一样了,他同样是一身的黑。
“我们,在哪?”
王结香觉没醒,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一脸的傻。
“殡仪馆,”少年叹了口气,看向人群:“今天姥爷火化。”
灵堂外围了一圈人,皆是黑色着装。
“全是你……全是我们亲戚?”
殷显点头。
他的亲戚,几乎全是背景人。
殷显不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殷显。
背景人们挤作一堆,热闹地互相寒暄。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主厅出来,朝外面喊了声:“时间到了,主要的亲属进来。”
王结香拍了拍殷显的肩:“你去吧。”
他站起来,她跟他的后边,融入了灵堂外的其他背景人,假装他的亲戚。
主厅的正中摆了个纸馆。
殷显和他妈妈,还有几个舅舅姨妈围着纸馆跪拜。
工作人员在他们仪式结束后,往纸馆中淋了点东西。
“淋的什么啊?”有人问。
“油。” 工作人员答。
纸馆被盖上,推进焚化炉。
“吭——”一声沉沉的下落声。
亲戚们好像这才意识到死亡的降临,人群中有了几声啜泣。
主厅中的哭声最是响亮。
没哭的殷显是不折不扣的异类,他面无表情地、定定地站在角落,侧脸看上去太冷静。
哭的人们泪眼朦胧地安慰着彼此。
他朝王结香投来视线。
她正看他,两人目光对上。
殷显出来找她。
“饿了吗?”王结香问他。
他摇头。
“哦,”她说:“我饿了,那你请我吃饭吧。”
殡仪馆附近没吃的。
他们走来走去,只找到一家小卖部,卖些简单的烤丸子烤香肠茶叶蛋。
殷显翻了翻兜,零零碎碎凑出五块钱。
“怎么又是五块?”
王结香嘴上嫌弃,毫不手软地夺走了全部的钱。
她要了五串的烤丸子,和殷显坐到之前树下的长椅。
“你也吃呀。”
王结香递一串丸子给他。
她嘴里塞了两个丸子,双颊鼓出两个对称的圆,嚼得有滋有味。
殷显没接。
他眼下有深深的黑影,明显是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王结香一抬手,丸子沾到他嘴唇。
“丸子被你碰了啊,你得吃掉。”
他接过她硬塞的竹签,咬了一口丸子,又放下。
王结香没看他,自顾自地吃。
“你要有想不通的东西,可以说,我听着。”
殷显转着竹签,沉默了许久。
久到她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他说话了。
“姐姐,”他问:“死是什么?”
王结香想了想,说。
“死是灵魂脱离了躯壳,去到另外地方。”
“天堂?”
“对。”
他望着她,眼中迷茫:“天堂是什么样的?”
结香看向天空,语气像梦一样温柔:“是我们幻想中,最美好地方的模样。”
“那如果……灵魂不舍得人间呢?”
“对人间心有遗憾,有罪偿还的灵魂会游走于灵薄狱。”
“他们最终也能去天堂吗?”
“可以,”她认认真真地回答:“等了却人间的遗憾。”
殷显深吸一口气。
举起手上的竹签,把丸子吃完。
灵堂的主厅人们往外走。
亲人领到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子。
走前面的人打起黑伞,走旁边的人捧着遗像。
老人的遗照是黑白色的,照片上的他神色严肃。
不再有人哭。
人间的悲伤蒸发得干干净净。
灵魂亦不在这里停留。
殷显的目光投向天空。
云朵自由自在。
王结香去丢烤丸子的竹签,垃圾桶边上挂着一个粉色兜兜。
小兜的外型过于眼熟,她想也没想,直接抓起来。
这是兔子殷显背的包……
她拉开包的拉链。
小兔子的钥匙扣!
那把出租屋的钥匙还在。
似有预感,王结香立即回身。
天上的云朵像被剪碎的纸片,纷纷落向少年。
他被裹在云中。
她跑过去,试图扯开一片片棉絮状的白。
良久,云雾自动散开。
眼前是夜的空寂。
王结香又回到小兔岛上。
第35章 安全屋
静。
不见兔子的身影; 天地间静悄悄的。
那些吃的玩的,他送她的钻石小山仍留在原地。小兔岛恢复原本的大小; 殷显的房子们消失了; 只余空荡的石板路,一排排路灯投下寂寥的光。
“你在吗?”
王结香在岛上走着; 大声地喊。
“殷显?”
她翻开草丛搜寻着兔子。
小岛走了个遍,没看见他。
岛外,大海无边无际;天空; 月与繁星不言不语。
他去哪了?
王结香站在“小兔岛”的木牌旁,踮着脚,将全岛巡视一周。
还有一个地方!
肥肥之家。
他的兔子窝依然保持着被破坏过的模样:没有屋顶,家具被翻乱;一层和二层间隔板有个大洞,是王结香用拳头把它锤烂的。
没有见到殷显。
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她没看完的病例报告; 此时也已不见踪影。
王结香坐在兔子窝前叹气。
拿下一直拎在手里的粉色小包; 她将里面的钥匙倒出来。
房子都没了; 难道殷显的创伤被治疗,然后,他就不在这里了!
可是; 为什么还有一把钥匙?
而且是,他们出租屋的钥匙……
王结香脑子想着事; 手指摩挲过肥肥之家的外墙。食指指尖触到一个扁扁的凸起物; 她余光瞥向那边。
手指碰到的,是肥肥之家的门把手。
它非常袖珍,统共她的拇指盖那么大。
王结香打开肥肥之家的方式是掀房顶; 所以,她从来没注意过肥肥之家竟然是有门的。
她俯身看向那道门,两指扭动门把手,没法拧开。
房子的内部,门是一整块的平的褐色门板,没有把手。
“那咋开门啊?”
门上倒是有个钥匙孔。
王结香捡起她持有的那把钥匙,抱着“不会吧”的想法,将钥匙对上锁孔。
钥匙全部没入,完美地契合。
她打了个寒颤。
太诡异了,兔子窝的门板是个小小薄薄的木片。那锁身目测过去得比门板更长,但它能开这门?
小兔岛上没有任何的正常可言。
可仔细想来,这个肥肥之家,是最最离谱的。
兔子的肉身在这里的床上死而复生;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的榨汁机被放在它的厨房;全黑的秘密空间,藏着殷显的病例报告;她将报告拿出房子的瞬间,它的尺寸变成正常的大小。
眼前兔子窝一览无余,王结香却迟迟不敢旋开它的门,发怵的感觉在肚里蒸腾。
拉开门,她会去到哪里?
回去和殷显在一起的岁月吗?
那么,王结香没有信心做好。
因为是关于自己的,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员工宿舍的屋子,她见到妈妈,回来后带了照片给殷显看,害他有不适的反应;他们被连着的双屋吞没,她回到16岁的老家,完全忘记她不在现实世界。
如果里面是他们的过去,她没有信心能帮到他。
千纸鹤不知何时飞来了小兔岛。
王结香忧心忡忡地松开了拿钥匙的手。
她望着纸鹤,它扑打翅膀,在她的身边等待。
可以选择逃跑的,她有退路不是吗?
坐上千纸鹤回家,饱餐一顿,睡个好觉。
王结香的手伸出,又放下。
心脏抽疼起来,她痴痴地凝望千纸鹤,它翅膀上写了四个字。
——来我的岛。
年轻时没有钱,傻傻跟了他。
他们挤在没暖气的出租屋,又冷又饿。
他讲故事哄她,哄睡着就不难受了。
殷显哪会讲故事啊,他声线冷硬,说的话一点都不浪漫:等以后有钱,我买个岛。岛上有好吃的,大房子,买一窝兔子,你无忧无虑住在我的岛……
他说话不算话。
他们分手了,她没有住他的岛。
这么久了,又写的“来我的岛”,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要和好?
是不是啊。
王结香都忍不住骂自己蠢货,猪脑子。
——他都不记得你啦!
她捏紧拳头,缓缓地,冲千纸鹤摇了摇头。
纸鹤知晓它的主人做出怎样的决定。
幻回原身,它轻飘飘落至地面。
千纸鹤是被人用口香糖的包装纸叠的,叠得很差,皱巴巴的,看上去像一团垃圾。
王结香捡起它,放进贴身的口袋。
深呼吸几回,她沉静地把手放到门上。
钥匙被“咔嚓”转动,肥肥之家打开。
门连通的另一个异度空间,向她开放。
变换的不是迷你的兔子窝,是她所在的一整个岛。
流动的海水被陆地填占,灰砖平地砌起。路灯被电线杠取代,错综复杂的线路交错,拧作黑色的长线,冷酷地将夜空切割。
树的枝干组装成生锈的水管;石板路擦去,满地的食物垃圾散落。
无处可逃的海浪灌入岛内,凝结为陡峭的斜坡。
一栋木质房在空地长高,庞大的身躯挡住月的光芒。
王结香扶着墙,侧身让了个地。
她的四周,一间间低矮的民房密集地堆积。
它们位于斜坡的底部,常年见不到光。
没法晒衣服的居民,在民房与民房之间牵了几根线,令本就狭窄的过道更窄。
王结香拨开那件挡住她视线的衣服,捂住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阴阴的潮湿气,她对面的几间民房竟然亮起了灯。
紧接着。
她听见了炒菜声,孩童的哭闹声,收音机的音乐声……各种气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