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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迷茫的视线扫过这个小小的神殿式样的石室,最后落在白蒴皇后的脸上,似乎并未真正从梦中醒来。
“你是朔庭吗?”虽然一直坚信儿子的肉身之质能胜过尘晖,但当他真的清醒时,白蘋皇后还是无法摆脱巨大的恐惧而追问了一句。
“我是朔庭。”少年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您是?”
“我是你的母亲。”白蘋皇后有点儿紧张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含着泪笑道,“你就任少司命的时候,我参加过你的典礼。”
“我想起来了……您是皇后陛下。”少年下意识地握紧了白蘋皇后的手腕,“您刚才说是我的母亲,您不是开玩笑吧?”
“是……我以前不能承认,现在却可以了!”是朔庭,真的是朔庭复活了!白蒴皇后捂住自己的嘴,以免为了这个惊喜而痛哭失声。几千个日夜的辛苦等待终于获得了回报,她勉力打开那卷画轴,哽咽道:“一言难尽,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朔庭,先来看看你父亲吧……”
少年一看清画轴上的人像,慌忙从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师父!”
“你该叫他爹爹。”白蒴皇后坚决地纠正道,“我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而你,是风梧皇帝的子孙,帝王之血的传人!”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苏醒的朔庭过于震惊,他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白蒴皇后将画卷铺在这个石室中唯一的桌案上,随后走到了角落里。
阴暗的角落里,居然长着一棵树。垂下的枝条末端,悬挂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皮囊,将那些柔韧的枝条坠得低低的。白蒴皇后摘下一个皮囊,将里面鲜红色的液体倒进一个白瓷莲花瓮中。
血腥气让初醒的少年奇怪地皱了皱眉,却仍然遵从母亲的召唤走到桌案边,看着她用毛笔将瓮中的殷红涂抹进画卷上的人像里。而那原本就栩栩如生的人像吸取了鲜血,越发鲜活起来,仿佛随时可以从画中迈步而出。
“淳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朔庭复活了。”白蒴皇后才说了一句话,泪珠就滚滚而下,“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师父……”朔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画卷上的人像,似乎要确认是否真的有一个淳煦大司命隐藏在其中,“师父,我是朔庭……您没有魂飞魄散,真是太好了!”
“朔庭,我的孩子……”幽远的声音从画像里传来,含着深重的悲喜,“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我瞒了你一辈子,现在真想听你叫一声爹……”
“爹……”朔庭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变化,却凭着对淳煦本能的驯顺吐出了这个字。
“好孩子……”画像里传出了笑声,似乎对一切都感到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师父,爹……”朔庭只觉画像里的声音渐渐微弱,再不可闻,不由得整个人都扑到了画像上,一遍一遍呼唤道,“师父,爹,您说说话……”
“这是画魂术,你爹爹的魂魄需要帝王之血的滋润才能恢复意识。”白蒴皇后怜爱地将儿子扶起来,叹道,“用虞壤复制出的帝王之血虽然维持了十余年,却始终无法长期聚拢他的魂魄,每次,只能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既然您刚才说我也拥有帝王之血,那就用我的血来救师父吧!”朔庭急切地道。
“傻孩子,难道你不知道,爹娘宁可魂飞魄散,也舍不得让你受一点儿苦吗?”白蘋皇后抚摸着儿子的脸,泣不成声,“你不知道,你当年自戕救父,让我们一直痛到如今,恨不得替你而去……如今好不容易救活了你,怎么还肯让你再牺牲一次?”
“那要怎样才能救爹爹呢?”朔庭含泪问道。
“我也不知道……”白蘋皇后悲哀地摇了摇头,“或许,就只能这样了……”
“这样活着,爹爹也很痛苦吧,不如放他重新转世……”朔庭才说到这里,不妨白蘋皇后呵斥了一声:“住口!”
看着儿子委屈的模样,白蒴皇后又气又心疼,一把将他揽在怀中:“你可知道,我为了复活你们父子,经历了多少磨难,耗费了多少心血?你说这样的话,不是戳娘的心么……”
“娘.对不起。”朔庭不甘心地回答,“可是师父,不,爹被困在画里,肯定都快憋坏了……”
“我会想办法的。”白蒴皇后含泪露出一个笑容,“你看,娘不是已经把你复活了么?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娘办不到的。”
将神思尚有些昏沉的朔庭安排在榻上躺下,白蘋皇后长袖一挥,那些纷飞在石室中的噬魂蝶聚拢成了一团。朔庭已经复活,以后再不需要这些靠啃噬自己魂魄为生的妖物了。白蒴皇后轻轻一笑,指尖一点,火花落在蝴蝶群中,霎时将那些噬魂蝶烧成了一缕轻烟。
走出这间位于白塔地宫中的密室,白蘋皇后穿过亮着火把的甬道,走进另一间石室中,那里早已等待着三个人——一个身穿王袍的中年人,一个神官打扮的老者,一个黑色劲装的武士。
“都准备好了吗?”白蒴皇后问道。
“启禀大主殿,都准备好了。”木兰宗的凌迅主祭仍然用昔日的称谓回答道,“白王殿下已联络了朝中官员,简指挥使控制了禁军,木兰宗人也秘密散布在帝都中。一旦新帝登基,就能迅速控制局势。”
“那就好。”白蒴皇后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道,“朝中官员没什么意见吧?”
“皇上十余年不理朝政,又没有子嗣,朝中不满之意久矣。”白王躬身道,“只要新帝能证明帝王之血的身份,革除弊政,于云荒臣民都是莫大的福气,断无反对之理。”
“新帝的血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白蘋皇后自信地道,“那就说好了,后天一早动手。”
“大主殿的身体……”凌迅知道白蒴皇后不久前远赴从极冰渊,方才又经历过移魂之术,实在消耗太过,只怕到时候对付不了淳熹帝。
“无妨。”白蘋皇后胸有成竹地道.“若没有十成把握制服他,我断断不会现在出手。”
贰拾捌 一宵冷雨葬名花
淳熹三十三年四月初五,清晨。舒轸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从头顶茂密的心砚树枝叶中洒下来,暖洋洋地落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住阳光坐起身,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镜湖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嘻嘻,你醒了?”透明的女孩子从树权上探下头来,食指在自己脸颊上刮了两下,“羞也不羞,有人说要连夜修行恢复视力的,谁知道半夜就睡得呼呼的。”
“那叫入定,不叫睡觉。”舒轸板着脸纠正,随即放下搭在眉间的手掌,站起身来,“天亮了,快回树干里去,就算有灵力也不该浪费。”
“咦,眼睛一好对我就凶起来了?以前这个时候咋不管我?”华穹耍赖般坐在树杈上,两条腿故意晃啊晃,“树干里好闷,我不去。”
“以前我是觉察不到帝都天亮得这么早。”习惯了隐翼山天象又失明了十几年的舒轸无奈道,“别闹了,我今天带你去见你爹爹。”
“我离不开这里,你怎么带我去?”华穹小脸一扬,满是不信。
“居然敢瞧不起我!”舒轸笑着纵身一跃,将华穹搂在怀中。尚不等她惊呼出声,一缕光华闪过,华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女孩儿纯真的睡颜,舒轸轻轻叹息了一声。淳熹帝固然别无选择,但这做法终究过于血腥残酷,只怕会给华穹心里留下阴影。让她无知无觉地度过这一关,保留她一尘不染的灵魂,乃是舒轸和淳熹帝共同的心愿。
五指一握,舒轸手里已多了一把佩剑。他一手抱着华穹,一手握剑,走到心砚树下某一处早已勘察了若干遍的位置,将佩剑插进了泥土中。
舒轸的佩剑虽比不上送给舒沫的湛水神奇,却也能与主人心意相通,顷刻间已在树根下刨出一个洞来,露出一具小小的棺木。
棺木里盛放的,便是那个刚一出生便夭折的女婴尸体。
舒轸将那具棺木托在掌中。他的佩剑则自动跃起,环在他腰间还原成一根银白色的丝带。
用所有灵力护住日光下的脆弱冥灵,舒轸越过心砚树后高大的红色宫墙,轻巧地踩踏着楼宇的飞檐,走向华穹新生的起点——紫宸殿。
忽然,他在半空中顿住了脚步。
虽然从踏入宫墙的那一刻起,舒轸就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不同寻常,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却也只道是非常之日,淳熹帝有意为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此刻紫宸殿外,站着几个人。人数虽然不多,却明显地分为两派,从那个方向透出的强劲灵力,舒轸感知到他们正在生死相搏。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一向戒备森严的紫宸殿外,实在太不寻常。舒轸不想贸然卷入,便在身侧的阁楼后隐藏行踪,静观其变。
他视力已然恢复,因此很容易就认出了那些人:据守在紫宸殿台阶前的黑衣老者正是淳熹帝任命的少司命傅川,旁边碧眸蓝发的鲛人是他的女奴璃水;而正对着傅川微微冷笑的白袍女人虽然韶华已逝,依旧气质高华,从服色上看乃是几乎从不露面的白蒴皇后。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另一个人更让舒轸惊愣——那是一个站在白蒴皇后身后的英俊少年。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紧紧抱着一幅画轴站在一旁,似乎正担忧地看着比拼灵力的白蒴皇后和傅川,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清澈的眼神中,蕴藏着一些舒轸无法猜测的情绪,让他整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
虽然时隔近三十年,舒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少年,正是朔庭!
三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貌丝毫未变,难道舒沫果真用洄溯之术复活了他?那舒沫现在在哪里,莫非她为了复活朔庭,已经……否则,她怎么可能不在朔庭身边?前些天她又为何用血媒之法召唤自己?
舒轸心乱如麻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从后面进来。”
这分明是淳熹帝的声音。舒轸不敢再耽搁,带着华穹轻巧地绕到紫宸殿后方,顾不上大殿正门外对峙的情形已然发生了变化。
毕竟年老体弱,没过多久,傅川原本站得笔直的身躯蓦地一晃,踉跄着跪倒在地,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