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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只看得到华穹白色的身影还坐在树权上。随着她年纪渐长,灵力加深,已经不用一直憋屈在树干中,甚至白天也可以在身周结出一个保护结界,暂时性地抵御阳光的侵蚀。可是,哪怕她已经学会不少舒轸教授的法术,可以在夜里四处游走,天亮时仍然必须回归到这株埋葬她本体的心砚树中。她就像一只风筝,飞得再高也无法自由。
所以,她的父亲才会那样心心念念地为她制造一个真正的身体,哪怕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舒轸不禁为那人的坚持和执著叹息了一声,虽然具体的情形,那人刻意瞒着他,但他也出于矜持从不窥探。
“舒轸,你回来了?”欢喜的冥灵少女跳下树权,关切地问,“舒沫没事吧?”
“应该没事了。”看着华穹一脸纯洁的笑容,舒轸温柔地回答道。从十多年前双目失明坠落在此地开始,他漆黑的视界中就只剩下华穹纯白的身影,那是他枯燥人生里唯一的快乐和意义。他像当年培育舒沫一样培育着华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她,就算华穹的父亲也没有像他这样和华穹朝夕相处过。
十多年来,他们就像形与影一般不可分离,互相安慰,互相依赖,她是他的另一个生命。想到这里,舒轸轻轻拉起冥灵的手,歉然道:“对不起,我方才急于去救舒沫,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对你说话。”
“舒轸,我其实很高兴……”华穹乖巧地靠在舒轸怀中,含笑道,“因为你可以对我表达最真实的感情,没有顾虑,没有掩饰,因为你是相信我的,相信我会相信你……”
舒轸调动灵力,抱紧了她虚无的身体。十多年过去了,华穹虽然只是冥灵,但也随着灵力的增强逐渐长大了,她已不再是初见时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儿,不知不觉中,她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聪颖明丽,娇俏可人,虽然言行举止都有着舒轸刻意培养出的印记,却又和舒轸原先设想的全然不同。雕琢之工难掩天然之态,所以她的每一个变化都带着意料之中的欣慰和意料之外的惊喜。正是这个虚幻的冥灵少女,让舒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圆满。如果舒沫当初也能这般善解人意……这个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再无滞留。旧梦已无痕,只须一意怜取眼前人。
“对了,爹爹让你赶紧去见他。”华穹轻轻一挣,打断了舒轸满腔的缱绻情思,让他沮丧地咬了咬牙——这个丫头,她难道不知道要让一向波澜不惊的云浮星主动情是多么难得的事吗?刚才还夸她善解人意,其实还是个小笨蛋!
“舒轸?”华穹伸手在舒轸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别动!”舒轸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
“你看得见了?”华穹紧紧盯着他渐渐凝聚的视线,却没能在那对清澈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你能看见我吗?”
“能看见。”舒轸捞起她虚幻的长发,凑到唇边轻轻一吻,“不论失明与否,我保证,舒轸的眼里都只有华穹。”
“我相信你。”华穹欢喜的表情慢慢消失了,她轻轻推了推舒轸,“快去见我爹爹吧,你一定要弄明白,他究竟在做什么……”
贰拾柒 寻思常自悔分明
舒轸来到紫宸殿前。以前他也来过这里,只是发现笼罩整个紫宸殿的强大结界后,就放弃了探究里面的秘密。毕竟为了华穹,他并不愿意和淳熹帝发生冲突。
紫宸殿的结界,是连华穹都屏蔽在外的。
可是这一次,他感觉得到紫宸殿的结界明显减弱了,弱得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穿越而过。舒轸有些纳闷,莫不成淳熹帝料得到自己的行踪,因此故意放他进来?又或者……他衰竭的灵力已不足以支撑这个庞大的结界了?
从直觉上判断,后一种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否则为何在刻意回避自己十几年后,淳熹帝终于想到接见他?从每次华穹与淳熹帝单独见面后透露的信息,舒轸隐约揣测出一种可能,可是这个设想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舒轸自己都不敢相信。
尽管调养了多年,但被云浮光芒造成的失明并不是一朝可以恢复的,此刻,舒轸的眼前不过是有些模糊的光感而已。他一步步踏上紫宸殿前的台阶,在殿门口大声道:“隐翼山舒轸,前来参见陛下!”
没有人回答。整个结界内仿佛没有一个活物,死寂得让人不安。舒轸等了一会儿,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空旷的大殿内一片漆黑,至少对于尚未痊愈的舒轸来说是这样的。他听得见自己踩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甚至可以听得见寂寥的回音。他的眉头有些警惕地皱起来,因为他的鼻端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舒轸停下了脚步。为了采光的需要,大殿两边的墙顶,各用大块的水晶镶嵌出一面菱花型的天窗,此刻偏西的阳光正从某一扇天窗里斜斜地射进大殿中,虽然昏暗,仍然让舒轸的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些影子。
他定了定神,终于肯定眼前一根根垂直的黑影不是大殿的柱子,而是一棵棵树木!
没有错,早已被君王废弃了原本用途的紫宸殿中,果然长着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它们影影绰绰地站在舒轸的视线里,仿佛一个个妖魔,摆出择人而噬的狰狞动作。
原来,那些血腥气正是这些树木发出的。舒轸疑惑地走到一棵树近前,蹲下来伸手一摸,指尖果然触到了一些干燥的沙土。他抓起一把干土,摊开手,淡淡的金光瞬时在天窗投进的光线里散开,引得他抬起了头——饶是舒轸再胆大,也惊得后退了一步。
因为面前那棵树上,垂挂的不是果实和花朵,而是一根根骨头——人的骨头!它们是肋骨,每一根都一模一样,悬挂在每一根枝条的末端,仿佛刚刚才从活人的身体上砍下,带着新鲜的血丝,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腥味!
舒轸屏住呼吸,一挥手便抛出了七八个灯花,霎时将另外几棵树木也照得通明。虽然他的眼睛只能看出个大概,但舒轸还是判断得出,另外几棵树上虽然垂挂的不是肋骨,却也是人体的各个部件——甚至还有五官和内脏!
强烈的呕吐感猛地涌上来,舒轸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弯下了腰。
“我原本以为,云浮星主的见识会比旁人要高些。”一个虚弱低沉却依然高傲威严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伴随着辘辘的车轮声,离舒轸越来越近。
舒轸回过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入朝自己走过来,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推着一辆木制轮椅走过来,轮椅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透过对方流动的灵力,舒轸感觉出轮椅上的正是淳熹帝,可是淳熹帝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怪异?
“陛下。”舒轸并没有放任自己的好奇,躬了躬身,不动声色地行了一个翼族流传下来的伏翅礼。
“恕朕不能对星主还礼了。”淳熹帝似乎精神状态很不好,说了这句话就歪在轮椅上,喘息着道,“林医正,你带舒轸星主去看看吧!”
“是。”和淳熹帝一起失踪了十几年的太医院医正林千介点了点头,走到舒轸面前微微躬身,“星主请。”
舒轸也急于离开这个诡异血腥的大殿,跟着林千介大步走到殿后,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天井,不由得大口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天井对面,是一条精致的走廊,连通了三间华美的正房。这里,原本是空桑帝后的寝居室。
林千介并不多话,只是径自走进左首的房间,掀开了床上垂挂的帐幔,随即默默地退到一边。
舒轸闭眼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视线果然又清晰了一些。他走到床前,俯下身,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盖着薄被,安静地躺在床上,恍如睡着了一般。那个女子的眉眼他无法看清,却本能地察觉和华穹极为相似,仿佛华穹的冥灵之体骤然被血肉充实,已然化身为人。
果然没有猜错,淳熹帝取得虞壤,原本就是为了复制自己夭折的女儿!可是虽然早已料到他的动机,当一个实实在在的华穹出现在眼前时,舒轸还是感到极大的震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朕和舒轸星主有话要谈。”淳熹帝自己摇着轮椅进了屋子,对想要开口解释的林千介道。
“可是陛下适宜静养,不该再说话劳神。”林千介战战兢兢地回答。
“石泉已经出去颁旨,横竖就这两天了,还静养什么?”淳熹帝见林千介脸色大变,嗤笑道,“你怕联会杀你么?放心,看在你立下如此大功的份儿上,朕只会消了你的记忆。”
“谢陛下隆恩!”汗流浃背的太医院医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头,方才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陛下之狠,无出其右。”寂静下来的房间中,舒轸忽然道。
“若是以前,朕肯定会杀了他。”淳熹帝道,“可是现在,朕自忖以往杀伐太过,确实想为华穹积些福德。”
“我是说,陛下对自己之狠,无出其右。”舒轸现在终于可以克服心底的排斥感正视淳熹帝,虽然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模糊,但他已经能通过大体的轮廓证实自己的判断——眼前的淳熹帝,已经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只是一堆残肢余骸拼凑出的活物而已!他缠满绷带的身体上,只剩下一只眼睛、一个耳朵、一条胳膊、一条腿……因为他几乎一半的身体部件,都悬挂在了紫宸殿那些妖异的树木上!
将自己切割得支离破碎,再用虞壤复制出各种部件,这样的人,居然还没有死!
“朕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华穹怎么能够恢复人身?”淳熹帝用唯一的一只眼睛慈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颇为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她的每一寸骨血,都切切实实来自朕的身体,她是真正的帝王之血的传人,谁敢对她的身份说一个‘不’字?”
“你这样做,不单单是因为华穹。”震惊之余,舒轸笃定地回答。就算父女情深,能让淳熹帝割裂自身躯体,用虞壤复制后再拼凑出一个女儿来,这疯狂的举动,断断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