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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些,甚至泄露了云浮世家的秘密,舒沫不动声色地住了口。然而她对面的双萍主祭,却似乎并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目光只是凝聚在一滴城墙苍苔的露珠上,喃喃地叹息了一声:“怪不得,他也去了那里……”
舒沫静静地打量着双萍,心中暗暗有些惊异——那个“他”是谁?能在关连到朔庭命运的时刻分散双萍精力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醒悟到舒沫正看着自己,双萍回过神,极为从容地笑了笑,“沫小姐是说,用地泉帮助朔庭复活?”
“不错。”舒沫笃定地点了点头,心头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不用靠杀死晨晖来复活朔庭。面对少年清澈含情的目光,毫无保留的笑容,虽然每次舒沫都能说服自己朔庭更为重要,恐惧和愧疚却依旧用细齿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平静安宁。可是至于用地泉之水复活朔庭后,晨晖又将何去何从,舒沫不敢想也不愿想。如果结局已经注定,她只能力图找出一个伤害最小的方法。
“你方才说那地泉十几年才喷涌一次,却不知下一次是何年?”双萍将指尖缩回宽大的袍袖中,掩饰住自己焦灼的颤抖,“我等不了那么久。”
“现下便是喷涌之期。”舒沫想起舒轸在隐翼山上的话,微微一笑,“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将朔庭带到从极冰渊去。”说着,舒沫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金黄色的布袋来,胸有成竹地道,“萍姨你看,我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这个名字恶俗无比却又收放自如的乾坤袋,正是舒沫特地问晨晖要来的。
“好,我教你如何使用血瑚海葵,好在路上保住朔庭的身体。”双萍点头,表情甚是凝重,“血瑚海葵离水之后只能存活三天,所以你若是无法成功,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及时将朔庭带回血瑚池中,否则他的身体就会彻底地腐坏。”
舒沫有些惊讶,“萍姨不和我一起去么?”
“从极冰渊是云浮世家的禁地,我一个外人自然不方便前往。”双萍不动声色地道,“何况,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复活朔庭吧。”舒沫有些恼怒,虽然双萍的话不无道理,可她既然自称是朔庭的母亲,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另谋他事!天知道她将朔庭带入禁地已然违背了云浮世家的规矩,万一半途有什么差池真是孤掌难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萍没有正面回答舒沫,却在心中默默地道:我要在朔庭复活归来之时,交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木兰宗!
舒沫不明白双萍的意思,却没有再追问。此刻,一个奇特的念头慢慢浮上了她的脑海:主祭在空桑的神职系统中地位并不高,双萍又怎么会知道,从极冰渊是云浮世家的禁地?这个盟约,原本只是云浮世家和空桑皇帝的秘密协定。
闪烁着瑰丽蓝光的岩洞中,朔庭依旧安详地躺在平静的海水里,身周血瑚海葵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艳红花朵,在水波中轻轻伸展着轻薄的触手。
借着噬魂蝶的光芒,舒沫潜入水中,伸手拨开朔庭飘荡到脸前的长发,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他是这么真实地躺在她面前,仿佛随时都会睁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朝着她露出又狡黠又可爱的笑容来。
舒沫伸手搂住了朔庭的腰,打算带他跃出水面,却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朔庭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不由心脏怦怦地乱跳起来。明知道这个隐蔽的岩洞中没有旁人,她仍旧忍不住再朝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望了一眼,然后低低一笑,紧了紧抱住朔庭的手,大着胆子俯下头吻了吻朔庭的嘴唇。
虽然是在水中,朔庭的嘴唇依然柔软,让舒沫想起春天拂过手背的花瓣。这就是朔庭,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舒沫对自己说,他是那么完美,自己怎么可能为了旁人而舍弃他呢?
小心地托住朔庭的后腰,舒沫轻轻一蹬,已然带着朔庭飞出了水面。血瑚海葵们伸出柔软的触手想要阻止她,却被舒沫的手指一划,霎时从栖身的岩石上剥落下来,随着舒沫掀起的水柱搅落到岸上。
将朔庭平放在岩洞底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运用法力烘干他的头发和衣衫,舒沫将一朵朵血瑚海葵摆放在朔庭的头部、四肢和躯干上。一共七朵血瑚海葵,据双萍说这样可以保证朔庭的身体三日内无恙。
如果从极冰渊的地泉无效,而她又不能在三日内回到这里的话,朔庭的身体就会损坏,永远丧失复活的机会。
用乾坤袋将朔庭包裹起来的时候,舒沫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得厉害。虽然她在双萍面前竭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她实际上从未去过从极冰渊的地泉,她也不知道那个地泉是否真的如舒轸所说的那般神奇。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孤注一掷,而这孤注一掷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躲避杀死晨晖的结局。
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晨晖的死?舒沫回答自己:第一,她毕竟有慈悲之心,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死;第二,她既然那么爱朔庭,对于和朔庭同一灵魂的晨晖,自然会有恻隐之心;而第三……便是那海国公主的誓言在约束着她吧。三条理由已经足够,虽然没有一条理由和晨晖自身相关。
乾坤袋已经恢复成了一尺左右的长短,恰好让舒沫可以背在背上。尽管朔庭的重量一点没有减轻,但那沉甸甸的感觉却让舒沫觉得一阵心安,一阵紧张,又是一阵骄傲。
无论如何,朔庭和舒沫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了。十七年前,是她的怯懦和逃避让朔庭陷入了那些人的摆布中,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握住命运之舟的舵盘!
伸手入怀,舒沫取出了一直贴身而藏的短剑“湛水”,紧紧抿了抿嘴唇。湛水固然是上古神兵,但由于是舒轸所赠,舒沫对于使用它一直心存踟蹰,宁可凡事都靠自己的力量而不要再仰仗舒轸的恩惠。可是这一次,她还有什么面子放不下呢?
手腕轻扬,湛水已飞向空中,迎风一晃瞬间长到三尺来长。舒沫紧了紧托住乾坤袋的手,纵身一跃,已牢牢立足在剑身上。霎时间,湛水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恍若闪电一般向着北方而去。
苍翠的越城、平静的镜湖、连绵的九嶷山脉、浩瀚的星宿海……一帧帧景物如同流光一般从舒沫的脚下飞速而去。舒沫的眼睛,从没有这般的坚定和清亮。她确实没有去过从极冰渊,可是从以往舒轸的叙述里,她已经可以大致判断它的方位。
湛水神剑的速度,比云荒飞得最快的风鹞还要迅速。不过两个时辰,舒沫已经到达了云荒大陆以北星宿海和苍茫海交界之处。脚下的浮冰渐渐开始增多,互相撞击着发出丁丁冬冬的声音,空气也越加凛冽,饶是舒沫久居隐翼山,比旁人更为耐寒,也不禁在这高速的飞行中被寒风冻得四肢僵硬,脸颊上更是刺痛得麻木起来。
她在无边的大海上搜寻着,湛水神剑如同梳子一般在星宿海的北部海域穿梭,费力的遥望让她的双眼胀痛不堪。可是,那一座座在海面飘荡的冰山是那么相似,它们反射出的太阳的金光又是那么刺目,舒沫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世界中,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从极冰渊究竟隐藏在哪一片冰层底下。
她竭力压制着内心升起的恐慌,说服自己仔细搜寻着脚下每一处冰原。就在太阳快要沉没在苍茫海的尽头时,舒沫忽然停下来,定定地盯着脚下一个缓慢移动的小点。
不错,那是一艘船,一艘红色的大船,飘摇在浮冰之中就仿佛一颗点缀在水晶碗里的樱桃。可是在这片绝境般的海域上,有谁敢怀着必死之心冲破风浪避开浮冰破解结界来到这里?
舒沫降低了高度。拨开层层遮蔽在眼前的云雾,舒沫看清楚了那艘船上的情状,不由大吃一惊——足以容纳千人的红木宝船上,没有一个水手、一个桨奴,甚至没有一个侍从。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船楼的最高层,靠着红木雕花栏杆的外沿,手中各握着一支极长的铁桨。铁桨的末端,隐没在幽蓝色的海水中。
忽然,一座巨大的冰山趁着洋流,猛地从斜刺里向那艘宝船冲去。眼看那艘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宝船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一支黑色的细长铁桨却蓦地在冰山上一抵,生生将激流中的红木宝船调了个头,险险从两座冰山的夹缝之间箭一般穿了出去!
原来那个人,竟然真是靠一人双桨之力,在这片险象环生的绝地中前行的!这样的勇力和胆识,实在让人敬佩惊叹。
红色的宝船虽然可以容纳千人,在浩瀚的冰山丛林中也不过沧海一粟。舒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点在雪白闪亮的浮冰中穿梭,游刃有余毫无滞碍,不由又降低了高度,想要看清那个勇士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个人的全部心思,显然都在对付应接不暇的浮冰,竟然没有发现舒沫从侧面打量着他。他人极瘦,眉骨却很高,颇有些威严而又阴戾的模样,不过这些都是舒沫的感觉,因为熟识而对面前的形象所下的判语。
那个人,正是淳熹帝。
舒沫心中一动,原本因为憎恶而恼怒的情绪渐渐平息,却突然想起他当日召唤云浮世家,就是为了进入从极冰渊。虽然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却保不准那个一意孤行的帝王用别的手段查明了从极冰渊的位置,亲自驾船前来。
以淳熹帝的身份,若是没有明确从极冰渊的方位,断断不会远离帝都以身犯险的吧。舒沫思忖至此,悄悄升高湛水神剑,重新躲藏在云雾之后。只要跟着淳熹帝,说不定真的就能到达从极冰渊。
舒沫的猜测没有错,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海上勘测后,淳熹帝终于凭借皇家密藏的云荒七海地图,确定了从极冰渊的具体方位。此番他遣散从人孤身而来,已是志在必得。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天际的海平面下,就连最后一丝淡红色的霞光也渐渐被黑暗吞没,若非舒沫目力非比常人,只怕便捕捉不到依旧在海面上穿梭的红色宝船。
苍茫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