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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经过探测5号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就是他/她,没有缘由的心潮澎湃。我控制住自己没有多看他/她一眼,冷静而自克的从他/她面前走过,但是我的眼睛忍不住瞥了一眼他/她的手,想看清楚上面是否有握过白色玫瑰的痕迹,答案很明显,上面什么都没有。
当我走到探测1号面前,转过身来向他们行了个礼,他们整齐一致的回了礼,我们各自登上自己的探测号飞向目标星球。从八个方向各自绕目标星球飞了一圈,用时一个星期。损失了一名战士。
这次出任务的八个人,四个来自我们上层阶级,两个来自右边的中层阶级,两个来自左边的下层阶级。
中层阶级的人,全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他们是上层阶级的得力助手。
下层阶级的人,全是具备聪明头脑却没有在任何领域任重要职位的普通人。他们是最具潜力的人,只是谁也无法预测他们在什么方面有天赋,一切靠将来的某一个机缘巧合来成全。也许他们才是人类未来真正的希望所在。
“巴别塔号”的舰身像个鸡蛋,分十层,每层一千个房间。最上面两层(既1、2层)为战士楼;3层种植基地;4层为养殖基地,三分之一面积养鸡鸭鹅,三分之一面积养猪牛羊,三分之一面积养鱼;5层,二分之一面积属于医院,二分之一面积属于学校;6层,三分之一面积属于健身房,三分之一面积属于图书馆,三分之一面积属于游泳馆;7层是花园;8、9层住宅区;10层(既最底层),六分之一属于药物研发基地,六分之一属于化学试验室,六分之一属于会议厅,六分之一属于音乐厅,六分之一属于告别厅,最后六分之一属于静思堂——那里有非常辽阔的视野供人静立冥思。鸡蛋前端安装着一只红鼻子,那是驾驶舱。
左边机翼垂直着十栋楼,布局跟右边的十栋楼是一模一样的。
三个封闭空间的人很少相互走动。只有两边的最高将领有幸接受邀请到中间的舰身部位共同参加会议或者参加庆功会。每一次圆满探测完一颗星球,只要八个人都安全回来,总会举行庆功会。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冷若冰霜的面具坐在一起面无表情的喝酒吃饭,然后各自散去。就像一种庄严的仪式而非休闲娱乐。
吃饭喝酒本该是一种休闲也是一种娱乐,因为它是一种享受而非受罪。
可是享受变成了受罪。没有人会希望宴会的时间能够延长哪怕一秒钟。我也是。我总想找借口不去参加,但我从没那么常试过。如果探测7号没有发生意外,当晚的庆功会本会变成我最期盼的一次晚宴。
我带上面具,穿好制服,来到第7层。我们所需要的氧气全来自第3层和第7层。我站在一棵白玫瑰树前看着一朵花骨朵儿发呆。等它盛开的时候,我将把它摘下来送到他/她那里,像以前许许多多次那样,放进门前的信息袋内,悄无声息。他/她永远不必知道我是谁。也不会知道。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淌。直到有一天,他/她房间内的灯再也不会亮起,或者我再也看不见他/她房间的灯光再次亮起为止。
我注意他/她已经很久很久了,大概有十年了?或者不止。我已经三十三岁。也许再过五十年老死也许某一次出任务时意外而死,他/她呢?也一样。在漫长的寂寞旅程中,那盏来自他/她房间的灯光给了我多少希望陪伴我度过了多少难熬的日子,它让我相信我们会有明天,旅程会有结束的一天。
如果哪一天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颗宜居星球,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他/她门前,一脚踢开他/她房间的门(我会等不及轻轻敲响那扇门然后花接近一分钟的时间等待他/她将它打开),然后挥手撕开他/她脸上的面具,仔细看看那张脸,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的脸。我一定会那么做。
然后呢?
然后……
会有然后吗?
在他/她引起我注意以前,我已经静静的盯着对面的一千扇窗户看了很多年,从我当实习舰长时开始便养成了这一习惯,那是唯一的风景。
里面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每次死掉一个战士,他/她的房间都将空置一个月,然后从学生中选拔出适合的人选住进去。他/她所住的那个房间,记忆中曾空置过五个月,这意味着从我记事起,那房间至少死过五位居住者。
当我静静的看了很多年后,我发现九百九十九扇窗户的灯光,被点亮或被熄灭都毫无规律,只有一扇窗的灯光,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被熄灭,然后在八个小时后的固定时间被点亮,在固定的时间,火柴盒里会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其余时间这个小黑点都会消失。整整十年,从没例外过。
我对这个人充满了不可遏制的好奇。
那种充满规律的生活预示着这个人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每天看着那扇窗户的灯准点被熄灭然后在几个小时后准点被点亮成为了我生活的主题。只要那盏灯还会亮起来,一直亮起来,一切就充满了希望。人生变得有了意义。毫无实际目标的旅程变得有了虚拟的目标。
那是我心里隐藏最深的宝藏。
那盏灯变成了我的一种信仰。
那一万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移动一次,打乱次序重新排列。为的还是相邻的人在长时间为邻后相互滋生情感。
在我还没做舰长的时候,有段时间房间被移动的次数很少,那时候的舰长有时候忙到忘记这样一件事的重要性。也正是那段时间让我观察到了他/她有别于别人的那种充满规律的生活的异样性。
当我做了舰长以后,我每一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像玩拼图一样把左边的一万个房间和右边的一万个房间随意打乱次序重组房间号。不管我如何打乱它们的次序,我总能从一千扇窗户中准确的认出属于他/她的那一扇。
后来我觉得很累,于是我开始有规律的安置他/她的房间,而其他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房间则随性而为,随意打乱随意拼接(从我的房间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千个房间,另外九千个房间不可见,但我可以在桌上的电脑上看得一清二楚,只要随意移动电脑里面的无数的小格子,对面的火柴盒就会跟着动。我能看见的那一千个房间的房号是从1到1000号房,看不见的那些房间,第一竖切面是1001到2000号,第二竖切面是2001到3000号,以此类推。所以,每一层战士楼有一千个战士房,每一百个战士房为一排,一共分布着十排,每排之间都有一条细长的过道通往宽阔的主干道,也就是主干道两边分别垂直着九条细长的过道,它的造型让人想起蜈蚣)。也就是今天他/她的房间号如果是1号,明天我就会让它变成2号,后天就是3号,直到1000号结束,又从1号开始,如此循环。
不知道他/她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是非常明显的信号。也许他/她发现了吧?但是他/她永远不会认出我,除非我戴着面具穿着专属于舰长的制服。而我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相识相认。完全不是这样。
当我从充满了水银的那个星球出完任务回来的时候,我累得躺了一天一夜。当我半夜摸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看见他/她的窗户一直亮着灯,没有熄灭,这代表他/她那晚没有入睡。
他/她是否也像我盯着他/她的窗户看那样,在千千万万个夜晚盯着我的窗户看过?他/她是否以为我出了任务后未曾归来?可是信息部早已通报了我们八个圆满完成任务回来了。
他/她在为谁或为什么事彻夜不眠呢?他/她也像我一样,开始有了心事吗?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人会没有心事。
整整三个星期,绕着那颗表面上布满了水银的星球不停的飞,只为了描绘出这颗星球的完整地图。我们八个人……
最可怕的不是看见星球里面有刀山有火海有怪物,而是什么都看不到,你只能看见自己,从像镜子般的反光中只看见孤独的自己。
那是最糟糕的一次飞行。当我们走下探测号,双脚踏在“巴别塔号”上时,每个人都虚脱得像见了鬼一样,虽然我看不见他们真正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面具下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像我自己。
我以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不会存在生命,但实际上有生命,一种像铁线虫一样的生物,在水银里游来游去,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水银波纹,让人头皮发麻。
为什么总也遇不到一颗有水的星球呢?或者哪怕没有液态水,全是固体冰也行。水是整个宇宙中最稀缺的资源,比任何一种事物都珍贵,因为它具备不可复制性和不可创造性。空气可以被制造,甚至太阳也可以被复制,只有水,必须通过寻找来获得。只要有水,没有太阳,生命也可以繁衍生息,光合作用可以人为进行,氧气源源不断被制造。人类可以在一颗完全被水覆盖不见天日的星球上存活下来,却无法在一颗没有一滴水全是荒漠的拥有四季的星球上生存。水是万物之本。
曾经遇到过一颗蓝色的星球,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老舰长还活着,八位战士出任务前一夜,整个“巴别塔号”上的居民,没有一个人入睡。
后来我们不停遇到黄色的星球,红色的星球,黑色的星球,绿色的星球乃至白色的星球,它们的颜色毫无意义,那只是地表在诚实的展现自己的美丽。蓝色不代表水,白色不代表冰,红色不代表火焰,黄色不代表岩浆,黑色不代表矿,绿色不代表植被。它们都是土壤的颜色。白色代表那个星球大部分土壤由粉末型石灰岩构成,绿色、红色、黄色、黑色、蓝色各有各的意义,代表土壤中某种成分较多。
很少有舰长能活过六十岁,大多数都因为过劳而早死,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深深折磨着他们。也许我也一样,虽然我希望可以活到八十一岁。年满八十岁可以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