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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同时红了眼。
温策是心疼的。方临川是委屈的,一腔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都堆上了眼角。
温策立刻走上前,反而哑了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该怎么解释他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撞得不严重而又撞到了脑袋,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想也知道是百听不厌的狗血戏码。
方临川一丁点儿恢复记忆的表示都没有,温策每次做别的事情反应过来看他一眼,就见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有点儿微妙的惊悚感。
很快就到了寒假。
对于他们这类工作的人来说,平时可能有点儿累,但到了放假这件事上,和学生差不多,尤其是他们并不是什么负担着初三高三之类课程的,也不是带了一群无知小娃娃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方临川倒是比想象中早出院了几天。他父母并没有来,因为接到了温策十分献殷勤的一通电话,温策唠叨了一堆他每天都会给方临川亲手做补身体的三餐,至少也会在放心的餐厅买适合他身体的,会在医院陪床照顾,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之类的,又叮嘱方父方母睡好吃好,别着急上火反而自己生病了。
方清和许娟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方临川并不需要太多人照顾,温策还等着刷好感度争取早日修成正果呢。
方临川闷在家里头没事儿做,腿暂时还保护着不敢做太剧烈的运动,温策便硬要搀着他——主要动作是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包括洗澡的时候。方临川有点恼火,但是温策嬉皮笑脸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就说不出什么了。
在家没什么事情,冬天天冷不想出去玩,温策在了解了他这么多年单调无比的生活以后皱了眉头,撺掇他培养个小爱好什么的。
方临川其实也很想开发个潜能啥的,他对围棋、象棋、毛笔字、国画之类的挺感兴趣,还有各种乐器,总而言之就是爱好广泛,但没有一个真正学了很多年的,更别说精通了,其中一些到了这个年龄已经不太适合了。
温策想了想,便出门买了写毛笔字的一套工具,笑眯眯地铺纸研墨,常用的固体墨或者墨水其实写出来效果不好。温策亲手研了一会儿墨后,提笔沾了沾,在偌大一张宣纸上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方临川几乎看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初中、高中的时候都有练习毛笔字,和人一块儿练的,那场景特别熟悉,就在脑海里头,却只有模糊的影像。
温策将笔塞进他的手中,自己在一旁继续研墨:“你看这样像不像古时候,丈夫挑灯夜读十年寒窗,妻子灯下研墨独守空房?”
“……”方临川脑海中的景象瞬间就被打碎了。
方临川临下笔的时候突然觉得十分生疏,这些年他练得太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碰过,如同害怕触碰到什么一样。
温策走到他身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说话时候带出来的热气喷在他耳旁,有点儿痒:“你是多少年不练了?我离开以后再没碰过?唉,真跟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小……”方临川红着耳根不满地撞了他一下,温策便没说下去。
温策握着他的手,方临川完全没法好好写下去,无奈道:“你让我自己写。”
温策便松开,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方临川手下控制不住地一抖。温策哈哈大笑。
第6章 安稳
方临川斜睨了他一眼。
书法需要耐性,最怕三分热度,要能耐得住性子从一开始的简单的横竖到成熟的笔下风骨,没有多年的功夫也谈不上出类拔萃。温策显然即便出了国也没有落下过练习,事实上在一切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以后,他将书法当做了寄托,每天都抽出一定的时间,日复一日。
方临川手生得厉害,下笔到能看出来简单的轮廓,但和勤奋练了几天的初学者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策时不时撩他一下,过了一会儿两人有点儿饿。
“别弄那些腻的了,这两天也不能去健身,感觉腹肌都没了。”方临川有点儿心塞地摸了摸肚子,一脸苦恼。
温策笑着伸手摸了一把,赶紧去厨房:“好。”
然后他做了一桌子青菜,和其他颜色的菜。
方临川静静地看着几盘菜,冷静地问:“这么多吃不完。大晚上的别吃那么多。”
“明天早上我怕起不来。”温策笑嘻嘻说道。这时候方临川还没反应过来。
吃完饭又看了会儿电视,方临川精神不大好,就先去休息了。温策洗了个澡裹着浴巾进了方临川的卧室。
他图舒服买了一张挺大的双人床,这时候正躺在床正中央。
温策把浴巾挂在门口,悄悄摸到床上,捞着被子就钻了进去。他带了一身的蒸腾着凉气的温热,方临川本来只是迷迷糊糊的,一下子被惊醒,抬手就是一巴掌,还嘟哝了一句什么,没听清。
温策伸手把他搂住。
这特么进展也太快了吧。方临川心想。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
温策一口老血就哽在了喉咙里,半晌才揉了揉他一头乱毛:“咱以前都睡了多少次了,还怕这一次。这天一个人睡太冷,我睡不着我怕冷我怕黑我怕一个人。”
“……”方临川第一反应问了句,“是纯睡觉么?”
温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子,带着笑意反问:“那时候都还未成年,我得禽兽成什么样子敢不纯睡觉?”
方临川躲了躲。
温策搂紧他:“还是这些年清心寡欲,不想纯睡觉了?嗯?”
方临川没处躲,就缩了缩脖子,睡觉。其实挺暖和的。他想。
温策觉得,如果哪天方临川想起了他,那就更完美了,在这种安稳的世道下,并不张扬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躲躲藏藏如履薄冰。虽然两个人还没正式开始交往。
不过在温策这里,他俩从一开始就从未分开过,从十年前到现在。
温河和温故很快从温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虐狗方案中得知了他和方临川的事情,温河第一反应是:“你竟然能把人追到?真的已经在一起了?我看只有叔你一脸狗腿然而并不见老师的回应啊?”
温故第一反应则是:“叔快告诉我你一定是攻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
温策认真地回复了两个人。
“我和临川哪儿只有你们想的这短短几天的相遇,我俩高中就是同学,早在一块儿了,只不过后来出了些事情,我出国了,前不久回来就是专门来找他的。快,叫婶儿。温故乖。”
温故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表示自己绝对猜对了,然后巴巴地叫了一声,一边痛哭虐狗狂魔丧尽天良毫无人性一边死皮赖脸求着温策分享他和方临川的温馨日常小生活,然后乐得就好像自己也谈了恋爱一样。
温河对此很不理解,表示了一贯的鄙夷。
后来有一次温故偶遇方临川和温策,张嘴习惯地来了一句“叔婶儿你们也来买衣服啊”,被触怒媳妇儿的温策愤怒拉黑三天,然后分享了自己和方临川和好的日常。
温故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大笑道:“还好现在不是早以前,对你们没那么看不起了。叔我永远是你的后台!方老师我永远是你的小天使!”
“滚,我才是他小天使。”温策笑骂。
温策慢慢地来,一直在准备着情绪,希望哪天醒来,方临川忽然就恢复了记忆。
他就可以拿出他未被接受也没有被拒绝的铂金钻戒带着人去德国见家长,然后去荷兰结婚。结婚圣地。
日子平淡。
很快就过了半年多的时间。
温策计划着怎么把方临川拐到德国去见家长。
然后这天方临川回来的时候就随口和他说了一句:“最近学校里面的去德国的交流,我已经报了名,去的可能性……应该并不算大。跟你说一句。”
“去德国?”温策反问。
“嗯。”
温策虚虚地搂了搂他:“没事儿,去的话我正好和你一起回趟家里。不去的话我带你回去一趟,看看我家,带你见见我妈,行吗?她也是个同性恋,当年无奈嫁给我爸的,我爸虽然反对,但是已经下去了,管不着我。”
方临川愣了一下,这还是温策第一次正式和他说这事,他手下继续做饭,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好。”
温策亲了亲他侧脸:“乖。”
没过多久,学校里面发下了名单,方临川并不在内。
温策一脸兴奋:“一去两年,你报这个是想躲着我还是想去找我啊?我订好机票了,明天简单收拾收拾衣物,日用品那边都有,大后天半夜的航班,到了那儿也是半夜,先好好补一觉倒倒时差。”
“……”你其实是计划好了一切,就等我没法打着学校的名义去德国对吗?方临川默默地想。
“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她挺开心的。她说你长得挺漂亮。”温策笑着继续说。
方临川感觉受到了惊吓。
和方清、许娟打了招呼以后,方临川坐上了去德国的飞机。默默地看着窗外,方临川心里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渣?明明心里没有明确的感觉,却已经发展到了见家长的地步。
他心里有个人的。
方临川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做梦,梦见很多过去的事情的碎片,大都是和父母的互动,而且大都是上了大学以后的事情。偶尔会梦见高中,有几栋熟悉的教学楼,有一片熟悉的人工湖,还有颇受欢迎的游泳馆……几乎没有人的出现,然后就迅速消失,继续梦见其他。
他觉得自己快要想起来什么了。
所以他答应了温策来德国。他觉得他心里头那个人就是温策。
所以方临川现在心里复杂得表面也郁郁的。
说起来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多想什么,毕竟如果基本确定温策就是以前的恋人,他完全可以接受他、继续他们的恋情。然而方临川对自己没想起来和温策的事情耿耿于怀。
方临川脑抽了似的,偏过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注意他们,看看温策,在闭眼休息,就对准他的嘴唇,偷偷地亲了一小口,然后迅速坐好装作睡觉的样子。
温策斜睨了一眼,心想等下了飞机再要你好看。
下了飞机,克里斯汀来接机,自己开车回了家。天已经晚了,克里斯汀先去休息了,让温策和方临川赶紧好好休息一下。
温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