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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确定很多人想揍我,可惜这是网络啊哈哈哈。
代表忠贞的茉莉,代表婚姻的桃花,代表了吉祥的桂花,还有少谷主最后平静的二十五年与他最初的二十五年,大概写出这些我也就成功了。
《诗经 · 唐风 · 葛生》是一首非常有名的悼亡诗,但是最后那首没有写完的《庭中有奇树》,也算是他们的团圆了。
☆、章之九·穆玄英
穆玄英站在河边。
河水清澈沁凉,能看到河底细腻的白沙与圆润的鹅卵石,有飘荡的水草从石缝中伸展出来。偶尔会有鱼群游过,长长的尾鳍温柔的扫过飘摇的水草,在水面激起轻微的涟漪。
他长久地注视着它,这只是一条没有名字的河流,他也只是在路过时偶然驻足,它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这样的一条河,这样一条每个村落每个城镇都会流经与它相似的河水的河流,最终也会同其它所有的河流一起,奔行向东,彼此交融,汇聚成海。
那其中,会有一条流经稻香村的河,那一条带着他漂过死,漂向生的河。
会有一个瘦小的孩子站在河边,用石头和树枝拦一个小小的堤坝,将载着他的木盆拦下,对着他露出好奇又开心的笑。
他其实已经不记得小雨小时候的样子了,那些年他们漫山遍野地疯跑,大声地笑或者嚎啕地哭,婆婆给的肉包子和稻香饼是谁都不想让给谁的美食,小雨总是抢了他的布娃娃扔到他够不到的地方,然后看着他哭的满脸泪水一个人扑哧扑哧地笑。
不过最后小雨总会把布娃娃塞回他怀里,还会递给他小雨偷偷留下的肉包子,看着他吃包子的时候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那个时候,幸福很平淡,烦恼很微小,快活的简直像上辈子。
穆玄英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小雨白头到老,直到有一天他拿不起重剑,眼睛浑浊头发花白,牙齿松松摇落。他会看着小雨死去,然后亲自为他们的墓碑刻字,直到一切做完,他也可以坐在摇椅上,对自己说,好啦,现在可以去找小雨了,然后闭上眼安静地睡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像父亲一样。
他实在太像自己那个已经丢失在记忆里的父亲了。
穆玄英解开背在身后的重剑,蹲在河边掬起水洗了把脸,对着河水里的自己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
有的老人说,人死后灵魂会顺着河水流走。
一直向东,一直向东,有的灵魂会飞到天上,伴着雨水回到地面。
莫雨的影子落在水面,穆玄英给抓了包,缩头缩脑地转过头冲莫雨傻笑。
“热了就在树边歇一歇。”莫雨同样蹲下身掬起一捧水,黑色丰茂的长发自肩头垂落下来,发尾落进水中,与柔软的水草缠绕在一起。
穆玄英伸手将莫雨的长发拢成一束,也不松开,就这样握在手中。
“小雨哥哥,就像河水一样啊。”
“这是什么形容。”莫雨转过脸,苍白瘦削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微微笑的时候眼角因为长久的奔波与疲倦而生出浅淡的纹路。
但是非常好看。
每一次都会让他怦然心动。
“毛毛。”莫雨洗过脸,将手浸泡在沁凉的河水中,“烟传来消息,说……”
“小雨哥哥。”穆玄英打断了莫雨即将出口的话,“我们回稻香村吧。”
我们回稻香村吧。
我们不要再这样奔波了。
我们再也没有时间了。
莫雨没有回头,只是放在河水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耳边只有嘈杂单调的蝉鸣与河水轻快流淌的声音,莫雨与他的呼吸都平静的为不可闻,然而有那么一会儿,穆玄英以为莫雨会生气会发火会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然而没有。
莫雨只是点点头,与他一起牵着马,向树林外走去。
夜幕时他们在一处村落借宿。屋子里是用土盘成的炕,鼻尖萦绕着泥土的腥气,枕头中塞着荞麦,粗糙的布面磨得人生疼。
穆玄英看着莫雨睡着的侧脸,他不能猜测莫雨是不是真的已经入睡,他只是想这样看着莫雨,仿佛就能够填补之后空余的时光。
他现在,不太能想象如果下午时分莫雨真的生气会发生些什么。
他或许也会怒火冲天,毕竟他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那一个。他可能会丧失理智质问莫雨为什么他不能平静地度过最后那一点可怜的时光,他可能会握着莫雨细瘦的手腕哭泣崩溃说他不想死但是没有医者能够救他他很害怕。但不论发生任何事,最后他的小雨哥哥一定会抱着他安慰他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这太可怕了,只要想想都让他难受。
他们一起流浪时,时常要做繁重的活计才能换来勉强果腹的食物。他们从这个村子走到那个小镇,从那个小镇走向下一座城,就像两艘在风雨里即使随时都可能倾覆也要紧紧绑在一起的小舟,随着水流东飘西荡。
那时他一心想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侠,这样他就可以保护他的小雨哥哥,也可以保护很多像他们一样流离失所的人。
只是到头来,总是让莫雨伤心难过,也是他。
穆玄英呼出一口气,将莫雨揽在怀里。
“我爱你。”
声音里的温度随着冰冷的空气快速流逝了,唯独怯懦而又甜蜜的心情被保留下来,像深埋在灰烬中最后一点燃烧的火焰。
他们抵达稻香村的时候,已经是夏末季节。曾经被山贼焚毁的村落已经有了新的村民,村外的梯田依然整齐,探头探脑的果子狸从稻谷堆中露出黑黝黝的眼睛,村口的水车簇新,有成群结伴的孩童在树下你追我赶地跑过。
穆玄英跟现在稻香村的村长说了一通关于“兄弟二人历经战火放马归山隐居田园”的故事,不完全是谎话,穆玄英说的格外理直气壮诚恳感人,直到村长感动的老泪纵横召集了村民帮兄弟俩重建了房舍。
就在过去阮氏居住的地方,如今也不过是一片荒地。
房子建成的那天莫雨在厨房烧菜,香气从村尾飘到村头。穆玄英跟一群小孩子蹲在厨房门口,院子里挤挤挨挨摆了几张圆桌,热意蒸腾,锅碗瓢盆的碰撞与村人的喧哗吵嚷的让人心烦。
穆玄英嘻嘻哈哈照看着一窝子小萝卜头,靠在门边看莫雨的模样。
原来,他们那些只存在想象中的生活,就是这个模样。
村人散去后穆玄英搬着板凳木盆坐在院子里刷盘子,窄袖挽到手肘,皂角总也捏不好,不留神就沉到碗碟的缝隙里,要噼里啪啦一顿好找。
月亮挂在树梢上,星子洒了满天,偶尔会有犬吠和鸟翅震动的扑索。云彩穿行着遮挡住月光,院子里骤然昏暗起来。莫雨穿着木屐走过来,小心地将烛泪倾倒在屋檐下用石板垒砌的置物架上,不多时暖黄的烛光与月色相辉映,院落立刻亮堂了起来。
穆玄英张着手,抬头看了一眼半遮掩的月亮:“今夜月色不错。”
“嗯。”莫雨袖手站在石榴树下,淡淡应了一声。
石榴树是穆玄英从野外的树林中移植来的,花期已过,艳红的石榴也早已被摘了精光,但穆玄英还是花了力气将整棵树移了过来。
因为他想看石榴花开时,莫雨站在树下的模样。
“如果我们当初一直住在稻香村,大概会生活的跟今天一样吧。”穆玄英将洗净的碗碟小心地摞在一旁,重新舀了一盆清水,清理自己满是油污的双手。
“如果我们一直留在稻香村……”莫雨的眼神空旷辽远,“那我一定早就死了。”
穆玄英的手僵在水中,半晌才继续动作:“那样的话,我也活不到现在。”
如果一直过着这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大概莫雨早已毒发身亡,而穆玄英也会因三阳绝脉活不过二十七岁。
“不过这种事情想一想也没什么嘛,小雨哥哥你太严肃了哈哈哈。”
莫雨看着他,暗红色的眼瞳安静又温柔,走过来的时候木屐敲打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哒咯哒非常有趣的声响。
穆玄英抬起头,迎上莫雨落在他额头的一个吻。
今夜,月色很美。
他们入睡的时候十指紧扣,早上醒来时阳光刺得人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穆玄英皱着鼻子把手搭在莫雨的眼前,两个人腻腻歪歪又是一个上午。两个人都不是能去种地的人,穆玄英倒是有点兴趣,但也只是站在田埂看一看。
闲不住的时候穆玄英就充当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跟村里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莫雨性情冷淡,却非常招小孩子喜欢,偶尔会在村口的石板旁教几个字或者几句诗。
每天睡到自然醒,从早餐就开始考虑晚饭要吃什么,散步的时候可以慢慢走什么都不用考虑,时光悠闲的简直像偷来的一样。
下雨时他们一起坐在屋子里,屋门打开着,雨滴顺着风打湿了门口浅浅的一块。院子里石榴树长出嫩绿的新芽,砖石与木枝被浸染成更加沉郁的颜色,远处的山峰被阴暗的天色阻隔,只能看到深浅不一的墨色轮廓。
“好像把墨汁倒进了水里一样啊。”
“让你想起不肯好好看书被我揍的童年吗?”
“哪有不肯好好看书,我后来不也学得很好,谢伯伯听到我背诗的时候感动的都哭了。”
“浩气盟的人都是文盲吗?”
“因为谢叔叔自己也不喜欢读书吧。小雨哥哥,帮我剪一下指甲吧。”
“三十多岁的人还在撒娇啊。”莫雨这样一边笑着一边取过了剪刀。
不是过去使用的小巧的剪刀,是村民从镇上集市里带回来的普通大剪刀,比手掌还要宽大,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指。穆玄英和莫雨对坐着,莫雨垂着头,黑发从左肩沿着肩膀垂落下来,剪刀转向时偶尔会不经意勾到头发。莫雨并不在意,将穆玄英的手托在手掌中,平稳地剪掉白色透明的脆弱骨骼。
春雨过后山间不少花都开了,穆玄英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