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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你娘,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贺玄笃定道,“她泉下有知,或不承认我,或想索我命,我悉听尊便。”
“你想吓死我啊!?”
沈赞被他这正经到不行的口气弄得哭笑不得。
然而两人最终去坟前烧纸还是雇了马车去的。金陵西边有一片群山,自古被封为风水宝地,很多有钱人家都在那儿买了地皮,用来葬人。沈母也被埋于那处。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坐得沈赞屁股疼,抱怨道:“早知就该让你背我上来了。”
贺玄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蜿蜒曲折的山路,隐没于茫茫群山当中,压着眉道:“背你上来自是可以,怕是没命背你下去了。”
沈赞知道他心怯了,好笑道:“以后别打肿脸充胖子嘛,贺相大人!”
贺玄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大少爷,前边儿有一辆马车挡着,我们过不去了!”马夫喊道。
沈赞探出去一看,果真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堵在路上,心道不知何人也来上坟,“那这次,真该劳烦贺相背我上去了。”
贺玄认命地点点头,“来,趴我背上吧。”
两人徒步爬到了坟区,这里隔一段就有一座大墓,沈如风告诉了沈赞墓的位置,沈赞数着坟头指挥着贺玄走过去,远远望见一人,似乎立在沈母的坟前。
沈赞勒着贺玄的脖子,吃惊道:“你看那人!”
贺玄望去,觉得那身影颇为眼熟,“那是……江安王?”作者有话要说: 江安王是个关键人物
☆、肆柒
夏日野草茂盛,野地里更是疯长,坟头边不过几日便窜出了及膝的草茎。江安王一人静静地立在沈母的墓碑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何事。
沈赞枕在贺玄的肩上,一脸严肃,轻声道:“他怎么来了?”
贺玄的耳朵被热气侵袭,痒痒的,他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并不极其意外。”
“嗯……实不相瞒,我娘在青楼卖身时,江安王白啸之曾幸临过我娘的闺阁。”沈赞幽幽一叹,道,“我那时不过五六岁,躲在柱子后面,亲眼见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走进了我娘房间,许久都未出来。”
贺玄道:“没想到江安王也会去这些花柳之地,他府中除了正王妃,还有不少妾室。即便如此,还流连府外花草。”
“男人嘛,都是花心萝卜,当王爷就更加花心了。”沈赞嗤之以鼻道,“萧霆真的娘本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有一回在路上被江安王瞧见了,就被夺去了初次,怀了萧霆真。后来萧霆真七八岁时才被接入王府,他娘重病缠身,没享福就去世了,因此萧霆真极恨江安王,幸而正王妃人善,将萧霆真当做自己的孩子,为此江安王与正王妃翻了脸,嫌她多管闲事。”
贺玄越听越是皱紧眉头,忍不住开口道:“你……很早就认识了萧霆真?”突然才反应过来,萧霆真也是金陵人士,他与沈赞指不定早就相熟。
沈赞一顿,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不知不觉全给说了,露馅儿了呀,哎呀真是,“我……我……我是很早便同他相识了,在京城没跟你说,是怕你多想。”
欺骗总是带来伤害,沈赞没底气地辩解了两句,自认心虚,便低头埋在了贺玄后颈处,委屈地喃喃道:“萧霆真与我和徐老板都是金陵旧识,那时徐梦澜喜欢萧霆真,而萧霆真却看上了我,但是我、我对他没意思啊,真的!在京城遇见他,一直很想绕道走,但他不肯放过我呀,真不是我甘愿与他扯上关系的,你要信我,贺玄。”
“……”贺玄没说话。
沈赞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惴惴不安,抬眼一望,白啸之已经不在了,他俩站在树后,不易被人发现。
贺玄什么都没说,直接背着他走了过去,然后半蹲着将人放下。沈赞勉强直起膝盖落了地,感到小腿阵阵酸麻,“唉哟……”
“怎么,站不住么?”贺玄一手揽住了他的腰,有些急切地问。
沈赞凝视着他的侧脸,道:“你生我气了?”
“……并没有。”
“可你的脸已经臭到像冰块儿了。”沈赞一语戳破,道,“我不与你说,是怕他针对你,再说,那时你我还未互通心意,凭什么我得事事告知你啊。”
说着说着,明明是低头认错,变成了满心的不服气。沈赞这人难得吃瘪,心里还有点想不开呢。
贺玄倒是冷静得很,搂紧他的腰不让他软下去,“烧纸吧。”
沈赞拎着的那串纸钱皱皱巴巴,都是被他蹂躏的,“打火石借我使使。”
贺玄扶他坐在一旁的石块上,自己蹲下来打火,刚硬的面部线条在火光下显得柔和不少,沈赞一片片烧纸,嘴中喃喃道:“娘……我来看您了,恕我不孝,来得太迟了……您叫我参加院试,叫我做官,我都试了,可是还是想回金陵来陪您,照顾照顾弟妹,啊,不过如今还是他们照顾我倒多呢,呵呵……”
贺玄站在一旁,听他唠唠叨叨,心一下子柔软了,这人真是与众不同啊。
沈赞说着说着,忽的抬起头看着贺玄,目光柔柔的,眼中带着信任与欣喜,“娘,跟前这人是我金盛王朝的右丞相,年轻有为,希望您保佑他前程似锦,享尽荣华富贵吧。”
为何……要说这番话……?
贺玄的心忽的骤缩,痛得快要窒息,沈赞,你只希望我前程似锦荣华富贵么?那你呢?我和你就没有以后了么?
沈赞同贺玄从山里墓地回来后,便发觉丞相大人面色不善,一直绷着俊脸,拒人千里。料想也是自己在山中无意间逞强的话语伤到了他,对此沈赞深表歉疚,可转念一想,那时确实不敢将自己与萧霆真的旧事坦白给贺玄听,是因为……唉,没错了,因为自己动了情,虚了心。
如今贺玄甘愿舍弃高官厚禄随他来到金陵,事态已是一发不可收拾,面对这个抛弃所有只要自己的男人,沈赞陷入两难,时时发愁却毫无对策,任凭日子这么慢悠悠过下去,没有头绪。
入夜四人上桌吃饭,贺玄依旧沉默,沈如风与沈赞聊了几句家中的生意,沈惜秋见贺玄闷声不吭,甚是疑惑,问道:“贺大哥,你为何不说话?”
贺玄抬眼沉静地望了她一眼,眼神深邃,瞧得沈惜秋脸红,沈赞默默地瞥了一眼,道:“惜秋你今日的字练了么?饭后拿与我瞧瞧。”
“大哥!我……”沈惜秋虽是女流之辈,但也读书习字,只是练字枯燥乏味,她甚是头疼,沈赞这么一说,明显是在刁难她,“哥,贺大哥是我们家的客人,你们聊得欢快,把他留在一边多不好,我与他说说话,陪他解解闷不好吗?”
女儿家总是这么温柔体贴,沈赞那是完全及不上,正因如此,他心中警钟大作,唉哟这是要跟妹妹抢男人?
“惜秋……”沈赞板着脸,道,“贺公子虽是客,但你一个姑娘家老是关心他,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沈惜秋登时面如火烧,搁下碗筷独自冲回了后堂。
沈如风叹了口气,道:“大哥,为何戏谑惜秋?她实则脸皮薄着呢。”
沈赞佯装无辜:“我们沈家还有脸皮薄的人么?”
贺玄瞅着他,沉吟一下,道:“确实……没有。”
“嘿,你——”沈赞被他呛着,刚刚还一言不发,这时倒是牙尖嘴利了么,“麻烦贺公子与我出来一下!”
沈赞搁下碗筷,站起来拍拍贺玄的肩,示意他出来,自己先跨出了大厅。不明所以的人不免猜想两人是不是去单挑了。
黑夜中,沈赞领着贺玄来到了后花园,两人站在鲤鱼池旁,月光静静倾泻,淋得两人愈发清冷。
沈赞二话不说,恶狠狠地揪过贺玄的衣襟,后者高他一截,害得他仰面稍显气势不足,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
“别招惹惜秋,莫非你真要做我妹婿?”
“我何时招惹惜秋了?”贺玄淡淡道。
沈赞拧得眉毛都要断了,“就算你不招惹……可保不齐惜秋自己贴上来!唔,真是要命!”贺玄这等斯文俊逸气质非凡的公子哥,任哪家姑娘不动心?沈赞责怪他有何用呢,又不能将他藏起来!真真难办。
“你是在吃醋么,沈赞?”贺玄问得小心翼翼,似乎不敢确定。
沈赞扬眉爆喝:“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若这是在京城,我必定不想承认,但这是在金陵,脸面又不能当饭吃,我该认的,便认了。”
贺玄眼底瞬间蔓延开一片喜悦,伸手揽住了沈赞的腰,两人躲在月光下缠绵亲吻,美如画卷。
“啊——!!”
宁静的夜色中突然炸开一道惊叫,吓得沈赞浑身一抖一把推开了贺玄,仿佛被人抓奸在床!
回首一看,池塘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人,娇小模样,衣着粉嫩,正是刚刚害羞跑掉的沈惜秋,她目睹了刚刚的一切,吓得呆住了,完全迈不开腿跑开。
沈赞也讶异地站在那儿,“惜秋……惜秋……”
“大、大哥……!”沈惜秋喃喃地叫唤了他两声,顿时红着眼眶跑开了。
贺玄拍拍沈赞的肩,“去跟她解释,说你是被我强迫的。”
沈赞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糊涂了么?我何时会被人强迫?贺玄,我是心甘情愿的!”说罢他便迈开步子去追沈惜秋了。
独留贺玄一个人站在原地,内心激荡着沈赞最后的那几句话。
沈惜秋哭着跑回闺房,她把手中紧攥的信封扔在了桌子上,又委屈又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
方才她失态地跑掉了,心知不妥,于是自己扭扭捏捏又回来了,岂料沈赞与贺玄不在了。恰巧门房进来启禀,说是京城快马来信是给沈赞的,沈如风接下,沈惜秋心思一动,觉得由自己去送信,说不定就能缓解方才的尴尬,于是她拿着信寻了出去,找到池塘边,竟看见大哥与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