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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赞不语,接过白止的狼毫,径自铺开了一张宣纸,蘸了蘸墨,提笔写了起来。行云流水般的笔触令人应接不暇。
写毕,沈赞问:“如何?”
他也写了那首词,白止两相对比,沉默了好久才道:“太傅好书法。”
沈赞扯了扯嘴角,却是没有真笑,他道:“书法是门清净的技艺,要做到心如明镜,心平气和,方能写出好字。皇上,你的心,不静。”
白止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字,过了好久,才弃械投降,委屈道:“朕……无法忘记昨晚的事。”
沈赞道:“但皇上,你应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白止垂下眼,哀戚道:“我一直在等他,等他亲自来跟我说,他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这真是美好的痴妄。沈赞想,想不到小皇帝还有如此深远的想法,只是……世事难料。
“他不说,原因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愿以偿,昨日他去相亲,而今日你却要选妃,都身不由已,却也无可奈何,不是吗?”
沈赞看了看一旁挂着的美人图,意有所指地说。方才他进御书房,猛然发现书桌旁的架子上挂满了各色的美人图,白止解释说那是太后拿过来让他挑的。
白止的希望早已随着昨夜的事灭了一半,受到的打击太大,他现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赞见时机到了,便道:“臣有一计。”
“是何?”
沈赞用目光扫了一眼书房大门,才道:“他在外面侯了很久,皇上。”
白止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赞:“太傅,你竟然……”
沈赞知道自己这是在忤逆皇上,却仍是大着胆子道:“拖延不是办法,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白止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你……把他唤进来吧……”
外面的风有些冷,蒋冰的脸被吹得发红,他看见沈赞来开门,不是是喜还是忧,五味杂陈堆在一起,说不出来。
两人还是见面了,相望两无言,昨夜蒋冰把皇上送回皇宫,自己裹着湿衣服哆哆嗦嗦回家去了,到家蒋崇早候着了,对着他一顿臭骂,骂他怠慢人家霍姑娘。
蒋冰看着自己深爱了那么久的脸,忽的觉得难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入胸前,道:“恳请皇上将臣降调至军营,臣想……为国效忠。”
天知道他说这话时有多么不易,他的心在流血,而他不能说,不能叫,不能抬眼再看一眼自己最爱的人。
“这……便是你的答案?”白止颤抖着,他红着眼望着身前这个陪他哭陪他笑陪他那么多年的人,竟是觉得晕眩,脑袋嗡嗡地好似要胀开。
“……是。”那人不肯多说一个字。
白止咬牙切齿忍下翻涌的情绪,嘴角有些痉挛,道:“朕……朕准了。”
“谢主隆恩。”
蒋冰屈着身开始往外退,那卑微的模样谁见了都不忍心,他始终看着地上,退啊退,脚磕到了门槛,狼狈地往外跨,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白止的眼前。
蒋冰走在宽阔的大道上,抬头看天,天蔚蓝得纯净无一点瑕疵,但却令人意外地觉得忧伤,他觉得脸上湿湿的,视线总是在模糊,他拿手背抹了又抹,擦了又擦,那湿漉漉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他想,这便是报应吧。
沈赞探问道:“皇上?”
白止猛地抓起一幅美人图,狠狠地掷在地上,大喊:“来人呐,快来人!”
门外的小六子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进来了,“皇上有何吩咐?”
白止指着地上的画,道:“拿去、拿去告诉母后,朕要娶她做皇后!”
“是!”小六子匆匆地去拾地上摊开的画卷,心想都扔地上了,却要娶人家,真是搞不懂。
沈赞一开始没怎么注意,现在去看画上的女子一眼,觉得颇为眼熟。
“太傅、太傅……”白止茫然地喊着,沈赞转头去看他,惊讶地发现他满脸的泪水,“太傅,快,带我走,我要去宫外……”
沈赞没多说什么,他知道白止无法再这宫中呆下去,他会疯的。
然后沈赞把白止偷运出了皇宫,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白止明显魂不守舍,几次差点和沈赞冲散,经历了昨夜的惊魂,沈赞可不敢轻易再弄丢白止。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白止东游西逛,走走停停,对着一个面具摊也能愣神好久。沈赞觉得他是想到了什么,无法自拔。
走着走着,沈赞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这身影旁边还偎着一个娇柔的身体,十分显眼。
两人从一家药房出来,女子手中提着几袋药,男子侧脸与她交谈了几句,剑眉微蹙,随后又一同走了。
白止幽幽地飘到沈赞旁边,问:“那不是霈泽么?”
哟,沈赞侧目看他,脑子还没浆糊。
“是他,他旁边的女子,好像有些眼熟。”沈赞琢磨着。
白止又幽幽地飘出一句:“和那幅画上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画上?最近看过的画也就那些美人图了。沈赞想起那幅被扔在地上的画,醍醐灌顶,道:“贺玄好像对你的皇后出手了,少爷。”
白止面色如纸,看起来毫不在意,只说:“我们去那家药房看看吧。”
沈赞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作者有话要说: 贺相不是个花心滴银‘~!
☆、贰肆
白止神色平静,一张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沈赞等在一旁,见他半天不开口,倒是径直朝那家药房走去,沈赞砸吧了一下,赶紧跟上。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药房,整间屋子都散发着浓重的药香,沈赞不太习惯,皱了皱鼻子。
白止四处看了看,然后扯了扯沈赞的衣袖,示意他可以上了。
在主子面前,就得任劳任怨。
沈赞撇撇嘴,上前一步,冲那正在整理药材的掌柜问:“老板,买药。”
“诶诶,来了来了,这位公子买什么药啊?”掌柜笑脸相迎,一张老脸满是皱纹。
沈赞清了清嗓子,道:“就买和方才出去的那对男女相同的药。”
掌柜一听这弯弯绕的话,顿时起了疑心,便道:“这位公子,顾客的药方咱都是保密的,可不是您说跟谁一样,咱就抓一样。”
沈赞就知这招行不通,人家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必定精明,随随便便出卖药方,事后惹出麻烦来,他们都担不起。
于是,沈赞只好来狠的,虽然也是装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敲在了柜台上,故作傲然道:“本公子只是想知道方才那对男女买了什么药而已,想必这对掌柜来说,并不困难吧?”
掌柜贪财,看见银子走不动道,心里十分动摇,几乎在咽口水了,“这……这可让小的……”
沈赞瞥了一眼白止,他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放空,也不知想些什么,自己在这儿斗智斗勇,他倒是清闲,谁让他是主子。
“掌柜,没人和银子过不去吧?”说着,沈赞又掏出一锭来,拍在桌上,挑眉问道。
掌柜终于抵制不住金钱的诱惑,舔舔干燥的唇,秘密地凑过来说道:“那女子买的……是堕胎的藏红花。”
沈赞一愣,没反应过来,藏红花?堕胎用的?
贺玄身为朝堂上的大忙人,却在一个午后陪即将要成为皇后的女子来买堕胎药,这是一个多么震惊的消息!
沈赞心乱如麻,那女子怀的莫不是贺玄的孩子?两人互生情愫,暗结珠胎,却因皇上的一道圣旨不得不痛下狠手堕掉自己的孩儿……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沈赞的背脊,他想,真要这样,贺玄胆子可够大的,敢要皇上的女人。或许是真爱?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贺玄是个刻板的人,平日表情不多,眼神也冷冷的,除了在情动时见他露出舒适的神情外,再也没有在其他场合见过他其他表情。想到昨夜自己还躺在他身下,沈赞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竟然和其他女人共睡一个男人……
白止毫无预兆转身就走,沈赞急忙跟上去,“少爷,去哪儿?”
“回宫。”
“回宫?难道不再多逛逛?”他不是心情不好么。
白止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他的内心正在酝酿着什么事,一点点疯狂的神色从他眼角飘出,嘴角竟也有些诡异的弧度。
沈赞直觉有大事发生。莫不是回宫要找人去捉贺玄吧?罪名是染指准皇后。
“少爷,这件事要三思。”沈赞道。
“三思?何事要三思?”白止快步走着,侧过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沈赞。
沈赞问:“难道你不是要去捉拿贺玄么?”
“为何要捉拿霈泽?”白止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想叫人把那女子召进宫来而已。”
咳,这更糟糕啊。
沈赞不再多话,反正整件事和他没半分钱的关系,他瞎操什么心?
把白止送回皇宫后,沈赞闲了下来,一时都不知该做些什么。回澜风楼的话,似乎有些早。于是只好随处逛逛。
但是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相府门口,沈赞站在一处角落,看见贺玄负着手,背影挺拔地走进了自家大门。
明明大难临头了,却还一派清闲模样,真真是处变不惊啊。
沈赞这么想着,忽然很想知道贺玄是怎么想的,在官位与女人之间,他会选择什么呢?
沈赞走到相府门口,刚想抬腿跨进门槛,一直纹丝不动的侍卫拦下了他,“留步。”
沈赞以为他们不认识自己,就道:“我找贺相大人。劳烦通报一声。”
结果那侍卫一动不动,沈赞难得耐心地再说了一遍:“劳烦通报一声。”
侍卫道:“大人不在府中。”
不在?呸,睁眼说瞎话是吧?那方才老子看见进府的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