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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赞伸出小巧的舌尖,慢慢地舔舐过上唇,笑道:“年纪轻轻就横死,不觉得可惜?难道你心中没有理想抱负?”
“自然有,大丈夫心怀天下,读书十载只为一朝功名,有了权势,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不是么?”宣鹤道,“方才你说自己一介书生,是否为这届的应考生?”
问到自己的头上了,沈赞只好点点头,“是,不过很快便不是了。”
“嗯?”
“我并不想做官,赴京考试也是被逼无奈。不过今后好了,我马上要收拾行李回乡了。”沈赞谈到这个,眉宇蓦然舒展。
“被逼无奈?我很好奇。”宣鹤流露出疑惑。
沈赞见他一脸不解,兴致忽然来了,将竹篙横着放在甲板上,然后又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就当报答你的两个恩情。”
说故事报恩?宣鹤点点头,“你说吧。”
“我生下来时,只有娘,没有爹。”沈赞深深地看了一眼宣鹤,想知道他的反应,不过宣鹤仍是表情淡淡的,安静地听他说,“但这并不奇怪,因为我娘是青楼的妓|女,我爹,只是她众多恩客中的一个,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的种。我在青楼里长大,被当成小厮使唤着。什么薄情寡义虚情假意没有见过?在我八岁那一年,有个男人跪在青楼门口,低声下气求了老鸨很久很久,他要赎一个妓|女回家做娘子,这件事成为一时间的笑谈。那个妓|女就是我娘,她孤高冷傲,即使被男人睡了千百回,也依然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那个男人后来真的赎出了我娘,我娘就带着我嫁进了那个男人家。我的名字是娘取的,她告诉我,即使是没有爹的孩子,你也要和别家小孩一样出色。一年后,我的弟弟出生了,再过一年,我又有了个妹妹。以为日子终于要迎来了幸福,结果……那个男人患了重病,抛下一屋子的人,走了。我娘她很厉害,接管了家中的生意,还把它慢慢做大。几年后,我家成了江南有名的大家,外人都尊称我娘为‘花堂夫人’。花堂,其实是我娘在青楼用的艺名,谁知这是褒义还是贬义。我娘她把心血全部灌注在了这个家里,对弟妹百般疼爱,唯独对我,要求严苛。我十七岁那年,她逼我去考秀才,然后参加乡试、会试,我根本不想做官,也不想考取功名,逍遥自在多好?为何要给自己加道枷锁?不过我娘说,要么成亲,要么考取功名,让我选。我无奈,来了京城。”
沈赞停了一下,喘了口气,也不看宣鹤,默默地将酒坛子上的一串冥纸解了下来,他捧着那堆冥纸,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我来京城已有两月,很想逃避院试,但我娘神通广大,早就派人来监视我,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活在数双眼睛之下,我抑郁难当。心中不知有多恨我娘。不过,昨日家中来了封快马家书,是弟弟写的。我拆开看了,才知道,知道……我娘她,已经病逝了。”
宣鹤心中一惊,莫名地被揪扯似的疼了一下,“节哀。”
“呵呵,多谢。那时我也不知作何感受,她死了,我轻松了,可以不用考试了。可……她是我的娘亲啊,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咒了她,所以诅咒灵验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恶毒?”
哗啦。
随着沈赞的手一扬,漫天飞起了雪白的冥币,就像孤寂的雪花一样,无处安身。河面上缀满了冥纸,一片惨然。
宣鹤看着那一片片飞舞的冥纸,低声道:“沈赞,节哀顺变。”原来今天的祭祀,是为了他的娘亲。
“呵呵、呵呵……”沈赞只是笑,但这笑声里充满惶惶不安的凄凉,“我没有伤心,真的,只是心中……有几分空罢了。”
他的手一甩,碰到了横在一旁的竹篙,竹篙掉进了水中,慢慢地淌开去。
“鹤兄,”沈赞无辜地转过脸来,明亮的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色,“我把竹篙弄丢了。”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重开,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啊~!
☆、贰
“嗯?”
夜色随着流水一起淌开去,只能听到细微的水波荡漾散开的响动。在黑魆魆的水面搜寻了很久,沈赞才再一次把脸转回来,手中的冥纸已被他一洒而尽,零星的几片贴在甲板上不肯离去,其余的,已随流水远逝了。
“抱歉,鹤兄。”沈赞咬了咬下唇,露出几分哀伤的神色,“我把撑船的竹篙碰翻了,现在似乎……找不到了。”
宣鹤倒是不惊讶,因为他早已看到了沈赞失魂落魄时,一不小心便把竹篙碰下了水的情景。
“没了这根篙子,怕是把持不了这船的航向了,到时我俩会漂到何处去,都是个谜呢。”沈赞有些苦恼,“耽误了你祭祖,这该如何是好?”
宣鹤看着他,沈赞低落地垂着头,一半黑瀑似的长发落在了肩前,遮住了他半张脸孔,隐约若现的嘴角微微抿着,似乎在自责些什么。
“无妨,丢了便丢了吧。这样一直漂下去,总会有人发觉我们的。到时欢喜找不见我们,也会派人沿河搜寻的。”这算是安慰的话,说得清清淡淡。
沈赞抬眼看他,心说这人还真的是淡定呢。
“天黑了,你冷么?”他问。
“怕是你比我更冷吧。”宣鹤看了看他的衣着,虽然裹得严实,但衣料仍是薄了,一寸寸看下来,腰间最细,怕是这衣袍没加多少棉料吧?
沈赞确实冷,夜将深沉,气温骤降,冷风一股一股拍打在他的后背上,肩头冷得吃紧,不然他也不会问出这等话来。再看宣鹤,貂裘披肩,里头的这件水蓝色长袍一看便知是上等绸缎做的,密织三层,绝对防风。眼里看着,心中吃味,这富家公子就是与他们这些穷读书的不一样。
宣鹤知道沈赞在打量自己,那眼神,仿佛带着一根根小刺儿,刚想说些什么,沈赞抢先开口道:“既然冷,那我们便喝些酒暖暖身子吧。这两坛酒是绮莲坊的,可是花了大价钱,本想孝敬我娘,回头一想,似乎她平素并不爱沾酒,嫁进沈家后,便连酒杯也不曾碰了。与其倒进这河中,让我心疼,不如你我将它喝个底朝天,暖个手脚,岂不更妙?”
酒是京城造酒名坊绮莲坊的,确是好酒,可是……
宣鹤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那双墨色的瞳仁闪烁了一下,略微尴尬道:“不瞒你说,我……并不胜酒力,浅饮几杯便会醉。”
一个男人不会喝酒,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宣鹤一看便知是个自尊心极高的男人,让他承认自己的弱处,确实很难堪。
而沈赞并不介意,拎着两坛酒钻进了矮小的竹蓬,明亮的烛火一下子把他清秀的脸庞照了出来,宣鹤看着他坐下,拔开酒塞,捧起坛子自己猛灌了一口,嘴角渗出的水线滴在了衣襟上。想不到沈赞喝酒如此爽快,与他总是笑眯眯的斯文相不太匹配啊。
“来,你喝。”灌完几口,沈赞顺心地咂巴了一下嘴,痛快地将坛子递给宣鹤,“少喝点就行了,这酒虽烈,后劲不大。”
宣鹤不好推辞,那样显得太没气概,于是接过坛子,对嘴灌了起来。闭起眼睛喝的时候,总有种错觉,沈赞碰触过的地方唇温依在。
几口烈酒下肚,胃就被点了把火似的烧了起来,四肢百骸也暖和了。沈赞笑着问他:“鹤兄,酒好喝吗?是不是有点甜滋滋的?”
甜吗?倒是没尝出来,不过宣鹤点点头,道:“嗯,甜的。”
“身子暖吗?”
“嗯,暖了。”
沈赞放下心,拔开另一坛酒的塞子,捧起来猛灌。不多时,半坛子已去。
“鹤兄啊……来来来,我们来谈谈国家大事……”沈赞一手撑着身下的木板,一手搂着酒坛,春风得意似的笑。瞧他笑得有些迷离,宣鹤觉得他是醉了,但细看又觉得这人应该还是清醒着的,毕竟说话没有彻底的颠三倒四。
“谈什么?”宣鹤问道。
“你随便问,我给你分析分析。”沈赞自负,下巴抬得老高,“我娘常激我,说我不愿科考是因为我才疏学浅。呵,才不是,我好歹也是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哈哈,我娘看到那报喜的队伍来到自家门口,还真傻了眼了。鹤兄,你可知,那时我心里有多开心?”
宣鹤点头,道:“我知道。”
沈赞挑眉,将身子凑上前去,两人本就距离不远,这下宣鹤能闻到沈赞嘴中飘出来的淡淡酒香了。
“你考我,快,快点儿。”
“近年来南疆异族动乱,如何治理?”
“嘿嘿,这难不倒我。”沈赞的眼珠子溜溜一转,便想好了说辞,“金威大将军萧霆真已出征南疆两年,该打的也打得差不多了,依我之见,还是先战后和,不过眼下南疆异族战俘甚多,大将军冒然班师回朝受领皇恩并不妥当,那异族人都闻将军之名而丧胆,我看将军应该多留在南疆一些时日,让朝廷派粮草工匠支持。”
“工匠?”宣鹤觉得奇怪。
“我说了,后和嘛,南疆的异族要是赶尽杀绝,必然天怒民怨,没几年,流散后裔起义再造反怎么办?我看还是先让萧霆真镇住他们,再帮他们重建家园,安抚为主,让他们归顺我□□,世代为臣。记住啊,先别让萧霆真……回、回来!”
宣鹤不知沈赞为何要强调不能让萧霆真回来,但他还是点点头,觉得这法子稳妥。
“对了,我再给你讲讲我们金盛王朝最最最有、有名的贺相大人吧?”沈赞说着又喝了口酒,口齿愈发不伶俐,“鹤兄,贺相你知道吧?”
宣鹤愣了愣,点点头,道:“知道。”
贺相,贺玄,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金盛王朝右丞相贺玄?年纪轻轻已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才华横溢,博闻强识。新帝刚年满十八,独立执政困难,满朝大事小情哪件不是经贺相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