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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新问:“你们企业改制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嘛,那就看怎么说了。”戴志庆略显迟疑,给人一种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
近来,戴志庆总觉得仿佛有一种危机日益逼近,令他不时地冒虚汗。
说起来很巧,他和厂长关化国经历几乎相同,都是军转干部,关化国又是从焦化厂工会主席职位上提拔为厂长的,只不过,戴志国入厂的时间上要晚一些。90年代末,他由部队的正团职干部转业被分到焦化厂当副厂长兼工会主席。本来这种降级使用,就使他很不愉快,加上又是一个企业,所以弄得他很不情愿。唯一使他有指望的,就是厂长关化国已经57岁了,有一种说法是,上边有意让他先在副职的岗位先熟悉一下企业工作,然后水到渠成接厂长的班。关化国自己也明确跟他说过,只要到了60岁,就退下来,多一天都不干,并也流露出事事随遇而安的态度。这几年,戴志庆可以说是卧薪尝胆,尽管厂长关化国干起工作来大刀阔斧,很有棱角,刮刮碰碰的事自然少不了,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他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一直努力维护着关化国的的权威。哪里想到,近年企业改制风起云涌,厂里的工人联名写信给市委、市政府,提出企业改制只有关化国买下来,他们才同意,任何人接管这个企业都将遭到全厂工人的坚决抵制!市里有关部门经过调查,认为关化国作为省里树立的全心全意依靠职工办企业的先进典型,在焦化厂里的确有着惊人的威信,特别是在他任厂长的8年时间里,企业的固定资产规模扩大了将近10倍,这样的优秀企业家在转制后继续掌控企业,无疑有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后来经过上级主管部门同意,以及厂职工大会表决通过,焦化厂顺利转制为股份制民营企业,厂长关化国占有企业75%的股份,当选为董事长兼总经理。这样一来,戴志庆指望关化国退休让位希望也就成了泡影。最令戴志庆不能容忍的是,企业转制后,副厂长的职务也不让他兼了。
企业转制后,戴志庆手中的权力逐渐受到越来越大的制约,由此带来的焦躁感就犹如挤压在地下的溶岩,随时可能发生火山喷发。
见戴志庆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费守乐忙打圆场:“谢主席,咱们不是要到下边转转吗?”接着,他又趴到谢景新的耳边说道,“一会儿见到关化国,你跟他说说,别让戴主席老郁闷啊,对工会工作还是多支持点。”
谢景新略有所思地看了费守乐一眼,觉得跟这位戴主席再谈下去已无必要。汇报企业别的情况口若悬河,问及工会工作和自身建设竟一问三不知,甚至连起码的工会工作常识都很糊涂,真是典型的“种了别人的地而荒了自己的田”。这样的工会主席,又怎么跟厂长去说呢?
谢景新起身示意戴志庆带路,众人一起来到车间。尹玉这会儿已经把一份草拟的调查表弄好了,仿佛是在向领导展示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良好素养。她问一位大眼睛工人:“你觉得你们厂改制好吗?”
“大眼睛”忽闪了两下,所问非所答:“我们厂改制不改制都一样,跟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回答多少让问话者有些糊涂,费守乐连忙上前解释:“哦,是这样,关厂长在改制前曾向工厂职工承诺过,工厂改制四个不变。”
谢景新笑了笑,问:“哪四个不变?”
费守乐忙回答道:“一是职工队伍主体不变,不解除一名职工劳动关系;二是党的领导不变,保证党组织在参与经验管理当中有权,保证党组织开展活动时有钱,保证党组织组织党员学习有时间;三是职工主人翁地位不变,通过强化职代会制度落实职工民主权利,通过签订集体合同保证职工合法权益;四是共同致富原则不变,不一味强调企业资本私有性,尽量使职工利益最大化。”
谢景新听完,上前拍了拍“大眼睛”的肩膀,又问:“你对厂子这样改制是不是很拥护啊?”
“那当然了,不光我拥护,全厂职工都拥护!改制后,根据职代会建议,厂里为我们缴纳了养老、工伤,还有什么了……反正是五险一金,而我们住房动迁,厂子支付动迁费;子女考上大学,厂子发给助学金;还有伙食补助费增加50元。每年四大节日,都给职工发东西,特别是春节,职工拎着刀鱼、豆油、猪肉、水果回家过节,老爽了!”
戴志庆此时非常难堪,谢景新注意到了这点。他说:“这位小伙子说得看来是实话。工人嘛,不懂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只能以切身感受,用不着说假话、编瞎话。”
看看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市里领导,“大眼睛”突然一个90度大鞠躬:“谢谢!谢谢领导!”之后便飞快地逃掉了。
往前走,在动力车间门口,一块“共产党员再就业基地”的牌匾吸引了谢景新目光,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费守乐忙答道:“哦,焦化厂关厂长是省劳模,他提议在全厂最醒目之处挂上这块牌匾,几年来吸纳了近百名从国有企业并轨的失业党员来焦化厂就业。”
“哦,这个老关,看来是很有特点的一个人!”谢景新饶有兴致地又问:“焦化厂什么时候转的制?”
“去年初吧,全厂职工以满票通过了企业转制的决议。关化国当厂长8年,使固定资产只有500多万元的企业一年一个台阶,如今已经达到5000多万,仅去年就向区里交税500多万元,职工收入和福利待遇也逐年水涨船高。他们怕别人把厂子买走了,心里没底。”费守乐侃侃而谈,一副对焦化厂的情况很熟悉的样子。
戴志庆一直闷闷不乐,并时不时异样地看看费守乐,显然他对这种介绍有些不快。
正说着话,一帮工人听说市总工会主席来了,就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关厂长可是我们最好的厂长,从来拿咱们工人当回事!”
“关厂长从不陪客人吃饭店,至今还天天中午带着饭盒,现在哪还有带饭盒的私企老板?”
“企业这几年效益好了,我们都劝他换辆好轿车,出门办事气派,给厂子提气,可关厂长还是坐原来那辆破桑塔纳,却投资800多万买了大货车,更新了叉车,新安装了三台天车。”
“企业大事小情都经职代会讨论,凡是职代会通不过的,你想搞没门。工会搞活动,一有时间保证,二有经费保证……”
听到这儿,谢景新下意识地看了费守乐和戴志庆一眼,这一说法显然与刚才戴志庆汇报的情况大相径庭。同时,他也被这种融洽的干群关系所感动,他站定身子,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众人即刻就不吱声了。他说:“看来大家都是说的真心话了?”
“对!”几乎异口同声。
一位口齿伶俐的女士颇为动情地说:“我叫许淑华,是厂工会女职工委员会主任。说句心里话,在我们企业里最欣慰的就是,你除了想工作之外什么都可以不考虑。每年过年,关厂长都叮嘱大家,一年忙到头了,大家都很累,就彻底地放松放松休息几天。过年我也需要休息,谁也不能到家里打扰。厂长这么说,职工一点思想负担也没有。关厂长还自己掏腰包请全厂职工吃年饭,一摆就是几十桌,外来的职工一进厂就被我们这里的气氛感染了。”
……
这时,关化国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因为跟谢景新有过一面之交,彼此就算熟悉了,主动过来跟谢景新握手,还把自己的部下一一介绍给谢景新。
“老关,听说职工都说你是一位‘菩萨厂长’,看来名不虚传,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在你们厂里,我几乎时时处处被职工们对这个企业的热爱所感染啊。”谢景新十分感慨,转过身来对众人说,“一个民营企业的厂长,为什么能够保证国家、企业、职工三者利益的统一,特别是得到职工这样的拥戴?方主席,这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研究研究,总结总结?”
方军忙点头称是:“应该好好挖一挖深层次的原因。”
关化国不好意思地笑了:“总结啥,没啥总结的。我老家在鲁西南,小时候家里非常穷,所有能遭的罪都遭过。在我记忆中16岁当兵前,就没穿过一双完整的鞋。现在的日子我很知足了。钱是好东西,可有了钱本色不能变。我也当过工会主席,非常知道工人的心。现在我当厂长丰衣足食了,也要让工人丰衣足食才行!办企业为了啥?一个是给国家交税,再就是让工人过上好日子。”
一席朴实的话说得众人拍手称道。
谢景新说:“听见没,让职工过上好日子!这就是关厂长的最大追求、最大满足,也是他自我价值的最大实现!”
方军接道:“不用总结了,谢主席已经总结出来了嘛!”
大家又给谢景新鼓掌。
关化国说:“哎,谢主席,别在这儿呀,走,咱们到办公室接着唠。”
谢景新点头,说:“对了,有些事我还想跟你碰一碰呢。”
说着,俩人撇下众人,先向办公室走去。
关化国问:“啥事,您尽管说。”
谢景新停顿了一下,以一种试探性的口吻说:“听说你们老戴挺郁闷的,好像有点想法。”
“哦,这我清楚。他这个人么,怎么说呢……”关化国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那就恕我直言了。我认为,他这个人根本不适宜干工会主席工作。在职工群众中摆架子没有威信不说,在工会经费使用上,也不太干净。”
“他对工会经费使用都得由你审批意见好像挺大呢。”
“你不知道,这人胆子大得很,我……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以前,工会经费我是按月划拨,怎么支配我根本不管。可去年底发现,工会经费花得一塌糊涂,成了公关费、搞关系费了,该花到正地方,特别是职工身上的钱很少很少,我不得不从行政经费上又拨了不少。”
“在职工中威信确实很低吗?”
“不是很低的问题,要是真正选举,他非得落选不可。”
“那好啊!”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