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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黎绍轻声问道。
“看那边。”长孙伯毅抬手指了指旁边。
黎绍疑惑地转头,一见到眼前大片的木芙蓉顿时就喜溢眉梢:“这是哪儿?”
见黎绍高兴,长孙伯毅松了口气,眼中也总算是有了笑意:“是禁苑,之前就让他们在这里清理出一片地方种上木芙蓉。前几日得人通报说花都开了,原本是想等旬休那日带你来。心情好些了?”
“谢谢,”黎绍转回头看着长孙伯毅,笑吟吟的,“放我下去。”
“好。”长孙伯毅放开缰绳,小心地护着黎绍下马后也跟着翻身下马,跟在黎绍身后。
闻着花香,吹着凉爽的秋风,黎绍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觉得畅快了些。
起初他只是为了保住皇长姐唯一的儿子才保护牧然的,他从没想过要从牧然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他甚至不需要牧然把他当成舅舅一样孝敬,可他没想到当牧然亲口说出那些话时,他竟会气得动手。
他其实知道那些话八成是居心叵测的人故意说给牧然听的,兴许是为了煽动牧然,又兴许只是想借牧然之口叫他难受,他心如明镜,也知道最好不要让对方如愿以偿,可他还是控制不住。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顿牧然了,他希望牧然能安然地度过平稳的一生,不必受他牵连,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却又想牧然成为栋梁之才,以偿皇长姐夙愿,但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哪一样都做不到。
长孙伯毅快行两步,从后面拥住黎绍:“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却心不在焉,我伤心了。”
黎绍回神,顺势就靠在了长孙伯毅身上:“没有心不在焉,我很开心。”
“胡说,刚刚又在想别的男人。”
听出长孙伯毅的不满,黎绍轻笑道:“牧然哪算是男人?”
长孙伯毅立刻点头附和道:“这点我同意。”
黎绍摇头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他是我外甥。你别谁的醋都吃行吗?从你爹到我外甥,你还能想点儿正经事儿吗?”
长孙伯毅沉声道:“我不在乎他们是谁,我只在乎你在想着谁。”
黎绍抓住长孙伯毅的手,十指纠缠:“你总在我身边,还来不及去想,转头就能看到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长孙伯毅偏头亲了亲黎绍的脸颊。
“我知道。”黎绍粲然微笑。
抬头看着缀在绿叶之间的木芙蓉,长孙伯毅又道:“牧然还不懂,是因为他还什么都没经历过,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没关系,”黎绍淡笑,“不懂就不懂吧,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若能糊里糊涂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在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抛弃了黎氏大业跟仇人在一起的混账,可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些把道听途说当成既定事实的人,连真假都不能自己辨别,会把他们说的话当真还一本正经地去争辩我才是傻。”
“你当真不在意才好。”长孙伯毅暗叹一口气。
三郎如今所处的位置太过尴尬,谁都知道他是黎氏后人,有人将他当成十恶不赦之人,可他又是黎氏的异类,在一干老臣的心中宽和贤明,他有逸群之才,说朝臣将他奉若神明也不为过,可他顶着黎氏余孽和天策上将未婚夫的双重身份,总有固守成规的人认定他不能干涉朝政。
三郎心知肚明,因此他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局面,于是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十年积累全权交给雍宁,任凭雍宁调遣,他总是念叨着“朝政与他无关”,这话其实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
然而三郎都已经如此避嫌了,外界依旧没有停止对三郎的中伤,总有人觉得三郎就是个祸害,足以惑乱天下。他们无法反驳,不能举证,就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忍气吞声地等着时间冲淡黎氏留下的一切。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装聋作哑,这些中伤也碍不着他们什么,可对三郎来说,每一句话都能刺进他的心里。
在意也罢,不在意也罢,他们都只能等。
“真的没关系,”黎绍转身,抱住长孙伯毅,“即便是在意了,不开心了,也有你陪着我,有你安慰我,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长孙伯毅轻笑一声,道:“你原本就什么都不怕。”
“谁说的?”黎绍撇撇嘴,“我从以前开始就很怕你。”
“真的?”稍稍放开黎绍,长孙伯毅狐疑看着黎绍,“我怎么从来不觉得?”
“因为你笨,”黎绍点了点长孙伯毅的鼻尖,“从以前开始就笨得要命。”
“可你喜欢。”长孙伯毅张嘴去咬黎绍的手指,却被黎绍笑着躲过去。
“恩,喜欢,特别喜欢。”
黎绍伸手勾住长孙伯毅的脖子,准备献上一吻,长孙伯毅也已经准备好接受,可一片花瓣随风飘到两人之间,打着旋翩然落下,最终竟是稳稳地落在了黎绍的嘴唇上。
有些发愣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又突然相视一笑,长孙伯毅低头,将吻印在那一片娇艳的花瓣上。
☆、第66章
如肖南所料,牧然写的信并没有递到黎绍手上,邓义在整理每日收到的信函邀请时一瞧见牧然的名字就将那封信给了长孙伯毅。
长孙伯毅犹豫了好几天,到底还是没把这事儿告诉黎绍,只与牧然约了时间,瞒着黎绍去见了牧然。
魏家食肆里,长孙伯毅坐在大堂的角落里,面前只有一杯清茶,尽管是垂着头静静坐着,却依然引人注目,因此牧然走进魏家食肆时,一眼就看到了长孙伯毅。
走到长孙伯毅面前,牧然犹豫着问道:“我该叫你长孙将军还是长孙舅舅?”
前些日子见过长孙舅舅发脾气的样子,他就觉得长孙舅舅似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会儿再见他还有些怕。若是长孙舅舅再扔一个匕首给他怎么办?
长孙伯毅闻声抬头,沉声道:“叫舅舅。”
三郎的外甥也该是他的外甥,私下里还是该叫舅舅。
“好。”牧然点点头,在长孙伯毅对面坐下,瞧着有些忐忑,“舅舅他……还在生气吗?”
“没有,”长孙伯毅叫来跑堂的小二给牧然上了一壶茶,“你舅舅没看过你写的信,我没拿给他。”
有些话,三郎大概永远都不会对牧然说出口,对牧然提出的要求,三郎多半也会不问原因地应下,还会贴心地替牧然安排好一切,可这并不是牧然现在所需要的。三郎不忍心做的事情,由他来做就好。
“啊?”牧然不解,“为什么?”
长孙伯毅看了牧然一眼,没有回答牧然的问题,只问道:“你在信里说想要历练,可有什么想法?”
牧然眨眨眼,摇头:“我原本是想要舅舅帮我想一想。”
可长孙舅舅竟然没把信给舅舅看……
“你舅舅十三岁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你都十九了,却事事都要你舅舅替你想?”
牧然蹙眉。
好像的确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需要懂什么?怎么才算懂?”长孙伯毅转头看向窗外,“你不会跟你舅舅走上同样的道路,因此你不需要去了解你舅舅知道的那些事情。”
“可我想待在舅舅身边帮助舅舅!”在牧然的心中,唯有这个想法异常坚定,“母亲早逝,父亲又不知所踪,这些年都是舅舅在照顾我,虽然一直也没跟舅舅见过面,但对我来说舅舅是比父亲更亲近的人。
我知道舅舅十分辛苦,因此我更不想成为舅舅的负累,我也知道若论才学我大概没什么资格待在舅舅身边,可我只有舅舅一个亲人了,总也不能因为自己蠢笨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舅舅给我的一切,可我好像……我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肖南说我输在经历太少,且一直有人在旁保护,因此看不懂人心险恶,我就想我是不是该一个人出去闯闯。”
长孙伯毅盯着表情认真又严肃的牧然看着,面容沉静,半晌没有说话。
原本还十分镇定的牧然被长孙伯毅看得越来越心虚,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孙舅舅,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长孙伯毅摇了摇头。
三郎若听到这番话必定十分欣慰,不过还是不要让他听见了,不然他日后要在牧然身上花更多心思。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舅舅也并不希望你卷入什么危险的事情,”长孙伯毅沉声道,“明日我与你舅舅要启程去北巡,我会将你安排在你舅舅的护卫队里,不要让你舅舅知道。北巡回来后,若你还是想留在你舅舅身边帮忙,我再帮你安排。”
“多谢长孙舅舅。”牧然向长孙伯毅拱手抱拳。
这时,俞世才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将军,都买齐了。”
将军其实是特地来东市给公子买零嘴的。
长孙伯毅瞥了一眼俞世手上的三层食盒,点了点头。
牧然看着笨重的食盒,好奇地问道:“长孙舅舅这是买了什么?”
长孙伯毅的眼中笑意一闪,连语气都轻快了两分:“是你舅舅爱吃的东西。”
“都是给舅舅的?”牧然一脸的羡慕,“长孙舅舅对舅舅真好。”
淡淡一笑,长孙伯毅起身,路过牧然身边时顺手按住牧然的头顶碾了碾:“什么都不必准备,明日一早到芳林门外找俞世。”
被按住头顶的牧然不由地缩起了脖子:“知道了。”
长孙伯毅放开手,大步离开了魏家食肆。
第二天,整个天策上将府都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的长孙伯毅先行一步,进宫去接刘策,黎绍比长孙伯毅晚半个时辰离开天策上将府,直奔皇宫北面的玄武门外,黎绍到时,北巡的队伍正巧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这大概是黎绍第一次跟刘策正式见面,前次在麟德殿时,偷溜进殿的黎绍并没有要跟刘策打招呼的必要,可这一次碰面,黎绍却不得不跟刘策打个招呼。
淡定地翻身下马,黎绍笑如春风般走到刘策面前,大大方方地跪地行了个大礼,丝毫不觉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