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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对不起。”她慌忙别过脸,再次道歉。
“没关系。”他笑说:“给画家当模特,是我的荣幸。虽然——脸有点僵了。”他揉揉两腮,又抿起唇赏了她一个笑容。
他一眼探清她的心底,令她顿时无所适从。于是,连忙敛了心智,歪过一边闭上眼装作睡觉。
“小姐,被子。”
刚闭上眼,他又与她说话。他的声音具有撩人的魔力,一开口,她就止不住要抬起眼皮去看他。
她瞥一眼那床霉臭的被褥,“不用,谢谢。”
声音竟然发颤。幸亏雨声颇大,她幽幽颤音,在空气中颠抖两下,就被窗外雨声吞噬了。
那一刻她突然感谢这场雨的声势浩大。
他再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仰起头闭目养神。
……
麦嫣被窗外的冷风吹醒时,雨已经停了,可天还是黑的。
煤油灯已经灭了,那人不知去向。她身上盖着他的衬衫,宽宽大大的白色,如同一片澄净的月光,温柔地将她罩在里头。
麦嫣等了许久,都没等得他回来。昨夜的对视犹如一场梦,唯有眼前这件衬衫,才确确实实知道,那人是存在过的,他对她笑过,说过话,还被她泼了一碗热汤。
……
天刚微微有点白光,她背着画板上路。她必须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到达山顶。山里的路被冰雹大雨冲了一夜,泥泞非凡。一路上野草清冷的香,草间的露珠跳跃幽蓝的光。
伴着一阵隆隆声,她历尽艰辛爬上山顶,天空开始泛出柔软的蓝白色。
山顶的巨石边,伫立着一个男子。
他穿着短袖,听见脚步声,回身朝她明媚的笑。
他朝她走过来,指着山脚下说:“你要是迟一点上来,就被泥石流埋了。”
她喘着气去看,果然,山的一侧花白一片。
被围困在山顶,她焦躁地四处寻找下山的路径。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她顿时没了作画的心思,脑子里只剩下生离死别。焦急中猛然间对上他的眼,笑吟吟的眼眸中竟闪烁着几分狡黠。
那目光像是一把古老的羽箭,简单而锋锐,一直插入她眼底深处。
她踱开几步,忍不住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背对着她,双手插在裤袋里,举目远眺:“我在等——”
“等什么?”
“等死。”他回过头,眨眨眼。
他挺拔的身躯立在朝雾里,在氤氲的晨光之中镌刻出一个俊眉的轮廓。麦嫣抱着画板撇过脸,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双颊顷刻间镀上一层朝霞的嫣红。
……
终于等到前来救援的小小的直升飞机,飞机太小,已经挤了几个人。山顶无法停落,只垂了绳梯下来。他执意留下,却将她推了上去。
刚站稳,她的画板突然断了背带,呼的坠了下去,她伸手想去够,飞机搅着气流腾空而起。
那一刻,太阳正好跃出地平线,天地之间霞光万丈。
麦嫣抵着窗口上的玻璃,看山顶上的他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披着他的衬衫,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
回到家里,麦嫣第一件事,便是冲进房间,将那件白衬衫藏在衣柜深处。
还好手脚快,刚关上柜子的门,麦然呼啦一声就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到她床上,摊开手脚。
“哎哟!彻夜不归。”她抖着脚冷嘲热讽。
麦嫣打心眼里实在厌烦这个妹妹,拨弄着散开的头发,冷言冷语回敬过去:“我冒着风雨外出写生,不像有些人,游手好闲。”
“写生?在哪里?给我看看!”她在她床上滚了几下,翻个身朝她伸出手。
麦嫣惊醒,她的画板早已掉下山去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为何回来的一路上她全然遗忘!
麦然敏锐地觉察她的不对劲,悄无声息地将脸探进镜子里。
“啊!”麦嫣出神中猛地被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麦然犀利的眼眸狠狠扫了她两眼;兴奋得像是发现新大陆,她这冰块一样的同胞姐姐居然有神魂不在的时候!
“麦嫣!你八成是跟什么野男人幽。会去了!”
换做平时,麦嫣定会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去搭理这个无聊幼稚的妹妹。只是那天,她心中恍若被麦然戳了几下,隐隐有些心虚的不快,竟然在冷笑一声之后,又添了一句:“哪里比得你野男人成群成窝,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一句话出口,她立即警觉自己的异常。
可也奇怪,狡狯非凡的麦然居然没有顶回来,哼着歌搅着头绳想着什么事。麦嫣脱了外头的衣裳走出来烦躁地踢她一脚:“出去。我要洗澡。”
麦然从床上蹦起,扭着腰贴过来,神神秘秘的:“哎!学校的篝火晚会你知道有谁要来吗?!”她眼睛里闪亮闪亮的,无限期待着什么。
麦嫣对这些晚会、联谊……凡是交际热络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白她一眼:“出去!”
麦然却一把揪住她,按耐着激动,得意不已:“梁子一早来告诉我——赵、枫、要来!学生会的人挑的头,学校出面请的他呢!青年才俊,从英国回来!那肯定是——君子翩翩,绅士风度!昨天报纸上他的照片全被人剪下来了,我去买,哼!居然一份也没了!”她越说越激动:“不过,哼哼,我找人打听到了,他可是个单、身、汉!”
“他单不单身关你什么事。”麦嫣一盆冷水给她泼过去。
麦然仿若被泼的不是冷水而是汽油,火势不仅没有被浇灭,反而有愈燃愈烈之势。她对着镜子拨了拨刘海,又做了几个眨眼微笑的表情,扭过身,两眼忽闪:“我们系排了节目,我争取到了——独、唱!”
猛地又俯下。身,换了一种娇柔的声调:“麦嫣小姐,我,要为赵枫先生唱歌了。会有多少人嫉妒我呢?”
麦嫣不耐地拨开她。
“疯子。”
“哼,你是没见过他,见了也得神魂颠倒~!”
“纨绔子弟有什么好。”她在心里想——“我的心上人,哪怕是他家徒四壁我也一样跟着他。”
“那你还真的最好嫁到山里去!”麦然哗啦打开她衣柜,四处乱翻。麦嫣的小心脏跐溜提到嗓子眼,冲过来用力推开她。
“喂!你那条浅蓝色的裙子,借我!”她皱着脸开始无赖。
麦嫣顿了一秒,悄悄吐出一口气,叭啦一阵抽出一条裙子,转身扬手扔在她身上:“出去!”
麦然乐颠颠地哼着歌儿抱着裙子溜出去。真奇怪,平时多小气的人,什么都不给碰,今天突然大方起来了。
啧。管她呢,赵枫最重要。
篝火晚会那天下午,D大的礼堂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各院各系的女生你推我挤的涌进去。
D大向来是重才不重色,近百年的校史,出了不知多少顶尖人才。管你是粉雕玉琢千金之躯,肚子里没点水水,进了D大的门,一样把你认作个草包。
只可惜,女人爱皮囊,就跟男人支帐篷一样,本是天性。只不过这天性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得太过淋漓尽致,引得各院各系的男生忿忿不平,大呼败坏校风。不平之后也结伴前往,想要一睹风采,究竟这赵枫有什么好的,害得整个D大的阴气一夜之间浓重得不得了。
二十九年前的D市,如一锅四十五度的温水。
老干部远离了运动之苦,有了新房子,可观的工资和无所不包的权利;知识份子们有了节日可过,提干发财等都有优先,由老九变老二;工人们上班涨了工资,还有奖金可发,劳有所得,工心大悦。
那时候D大的学生,统统是社会的宝,个个顶着天之骄子的光环。他们一面受着启蒙思想的滋养,心态积极充满朝气,既是独立,同时又具有批判精神和参与意识。在欧风美俗礼仪的影响之下,还充满着离世背俗的叛逆。
那可真是个心心大悦的时候。
麦嫣收拾着画笔,抬头见晟云汉温笑着站在门口,提着一只小提琴箱子,那笑容温醇得像D市的风,四十五摄氏度。
“刚才见你家然然风风火火地奔礼堂去了,叫都叫不停。你怎么不去?”他抬脚进来,顺手帮她锁上窗户。
“别人问问我就算了,你也叫我凑热闹。”
晟云汉望了望窗外,说:“赵枫叫整个学校的女学生都挤去礼堂了,你还在这里,倒显得怪怪的。”
“你想说——我留在这里显得不像是个女人吧。”麦嫣瞥他一眼。
他摸着下巴嗤笑:“你爸妈怎么不给你起名儿叫麦芒呢,多贴切。”
云汉是音乐学院的著名才子,生了一副极为符合上下五千年的文弱书生模样,乐器世界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偶尔小试牛刀谱曲作词,传唱校园,D市天气好的时候还能传唱到校外去。加之性格和善,文质彬彬,大得D大众多佳人的心。
哪怕是冷漠尖锐如麦嫣者,也与他相谈甚欢。
路面上的女学生果然无一例外的行色匆匆。
路过宣传栏时,云汉忽然摇头自语:“咦?这赵枫商人一个还挺善变,前天这写的标题还是‘下海’,今天怎么变成‘攀登’了。”
麦嫣余光扫了一眼:“女人只管他是不是个男的,谁管他爬山还是溺水。”
正说着,礼堂远远传来疯狂的鼓掌声,这掌声比一个月前来做演讲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还要火上几分。更有一面尖叫一往礼堂冲的迟到学生,擦过身边时,撞得麦嫣一个趔趄。
这阵势,罕见。
终于被云汉拽着挤进人堆的时候,讲台上的人正好意气风发说了最后一句话:“高处的风景远比你想象中的多彩,假若你没有站在最高那块石头上,就永远不知道有什么在山顶上等着你。”
全场皆是男生的奋力拍掌和女生的尖声呐喊,麦嫣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望着讲台上松松挽着衬衫袖子的男子,呆若木鸡。
麦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捧着一大束花冲上演讲台,扭着腰羞答答地献给演讲者。
但见他接过花束,粲然地笑,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一个洋派的动作,正大光明的在礼堂讲台上,千百人眼皮子底下做出来,在场的男学生集体抽气,女学生羡慕的几欲晕倒。
麦然捂着脸跑下台来,搂着身边一个女生的脖子使劲蹭,又笑又叫。
麦嫣一向瞧